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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冷情岂有意
第二日一大早,展白两人都起身各自吐纳一番,习武之人惯了早起练招,因有公孙策告诫近日伤未好全不准用内劲,不便提气,各自展势,剑舞身动。
刀光剑影,银星点点,寒光冷冽,应着朝风习习,湖光潋滟,也是一派美好风景。
“猫儿,陪爷走两招。”白玉堂弃剑,笑吟吟看着展昭,舒展身体。展昭愣了愣,没想到他会有此兴致,点点头,把手上的巨阙和白玉堂放置旁的画影移到树下草上,问,“要练什么?”
见此就知道他想练的不是剑法,两人比过轻功,加上公孙策警告,自也不会是,那么,就只有拳脚功夫了。
白玉堂但笑不语,一拳朝展昭胸前袭来,展昭忙移身换影,手腕外翻,并指斜切,化掌为刺,瞬间换了数十种手势,招式十分精妙。
他学的是折梅手,变幻万千,招式精妙,以虚打实,方一还招,展昭不由微咦一声,不论他怎么换招,白玉堂的速度还是慢悠悠,但内含力道不轻,简练慢洁,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拳一招均气势如虹,与他奇诡狠戾飘忽不定的剑法根本是两个极端。
一般人的功夫,技出一门都有一定的相似度,如此极端的两面实在罕见。
于是一看出白玉堂的招式,展昭便讶了一讶,却差点被一掌击中,连忙收敛心神,全力专心应招。
一浑厚凌厉,一飘逸轻灵,两人瞬间已走过数十招,只是白玉堂的简洁招式居然是展昭轻巧折梅手的克星,二人虽没争胜之心,攻势不见凌厉,倒象自家师兄弟喂招般闹着玩,纯比划不使劲,游斗了半个时辰,展昭便被白玉堂一掌当胸按住。
收回自己离他腰间尚有二寸的手,展昭飒然一笑,“我输了。”
即使招式不同,但自己也已是尽力施为,这话倒说得真心诚意。白玉堂看着自己掌,不知想什么,半晌抬头,眉眼弯弯,“笨猫也肯认输啊?”有些意外。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行走江湖的人有谁肯自认不如人,个个心比天高,不管自己能力如何,每人都自视甚高,仿佛天下第一高手般,走起路来趾高气昂的,踌躇满志,稍有不顺立即拔刀相向,也正是如此,江湖纷乱依旧,从古自今一直不缺大小激斗。
“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否认的,男子汉自当输得起,也该赢得出色。况且我并不会一直输逊于你,下次让你看看我的厉害。”眼色骄傲,嘴略勾,灿烂的朝霞蓬勃而出,映得整个人鲜明耀眼。
白玉堂神色微动,尚不及开口,门咯吱被推开,披着外套的公孙策走了出来,看着他们,眸色一沉,“不是说了不准动手吗?你们停歇两天就手痒?”
见他已经快步走过来,展昭连忙低头摆出一副最最诚恳模样,“没有没有,我们很听话的,只是闹着玩而已。”
相处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公孙大哥是否真正生气呢?让大哥为自己担心生气的确是他不对,说话的时候也小跑过去,伸出手,让恨恨剐他一眼的公孙策把脉。
认真把了半日,确定没有触发伤毒,公孙策才松手,却又朝一旁站着偷笑的白玉堂伸手,白玉堂立即郁闷了,却又不敢不伸手过去——没想到居然连他也被管住了。
“好,回房间让我针灸一下。”放开手,两人刚松口气,公孙策淡淡开口,就自顾进屋了。
你不是每晨要浇花淋药的吗?展昭很是郁闷,公孙大哥虽然医术高超,针灸手起针落轻松利落,但是,如果他是一身伤回来,绝对是让你疼得无法言语。虽然,效果很好,可他一点也不想尝那样的手段。
俗语有云:得罪任何人都行,千万不能得罪于医生。
——
有伤在身的医伤,有毒在身的拨毒,小小的斗室内,除了一个羸弱的书生外,全部带伤,自不便起行。
包拯公孙策二人日夜对着宝图思索,想要从那些鬼画符线条里找出些规律,好辨清到底是地图还是涂鸦,展白二人倒落得轻松轻松自在,这些花脑筋的事轮不到他们身上,又回到家,心情更是愉快。
两人都是坦荡之人,虽然对那日的事有些郁结,到底彼此都有所瞒,相视一笑,就此揭过不提。
白日里或上山为公孙策摘草药顺道游山玩水,偶尔也上街逛逛,领略异地人情风物,或待在院子里喝茶看书。
以为白玉堂性子桀骜,不会有这么安心看书的时候,展昭在看到他待在书房内一日还吓了一跳,白玉堂当场就嘲笑他,甚至把自己所学的机关机巧拿出来相戏,两个或说或笑或戏或闹,一时也颇得愉快。
好吃好玩好睡好闹,又有人相伴,加上年岁轻,身体底子厚,几日下来,毒伤尽去,又恢复成笑傲江湖的年少侠客。
这日,白玉堂正捧书在房内细看,公孙策包拯两位不愧是书生,房内的书多得几乎与他师父那边媲美,虽然一方是武艺上书籍多,一方是四书五经文史杂学的居多,但到底是数量繁多,一些少见的医药秘籍居然也得以一见,他素喜机巧,偶见书堆里有当年九华居士遗世的《碧居纪事》当下喜不自禁,九华居士可是百年前的机巧大师,他的手迹难得一见。
接连数日白玉堂都在房内看书,展昭见此也不去打扰他了。
看了半日,若有所感,突然抬头,看着展昭端了碟点心过来,又在小泥炉上烧着山泉水,火光笼在清秀的脸庞上,添了几分温润。
心中一动,如果,一辈子能如此,该多好。
“白玉堂,要不要尝尝看?”展昭烧好新茶,才倒了杯,回头看到白玉堂放下书籍,含笑看着自己,略一怔,便递过杯子,又端起碟子过去。
以为白玉堂心思还在书上呢,想不到居然注意到自己了?难道是自己打扰到他了?
白玉堂掐起一块翡翠色的糕点,放入嘴里细品,和展昭出过几趟门才得知他们在此有多受欢迎,基本每次出门都能有一堆点心收获,至于路上打招呼闲家常的更是数不胜数,也亏得展昭好脾气,一个个俱笑容满脸的轻松自在聊过去。
吆喝喧杂中,真诚的关怀让人无比心暖。
吃罢,抬头,看到展昭眼底的略担忧,心下诧异,想了想,忍不住好气又好笑,一指弹过去,“呆猫傻想什么呢,怎么今日这么早回来的?”
展昭摸摸前额,颇为无奈,他就不能把笨啊,傻啊,呆啊之类的字句去掉吗?虽然是没恶意,到底话说得有些让人无奈。
微微一笑,又走过去拿了个杯子为自己倒杯,喝了口,此处虽然是他们隐居之所,到底是镇小陋居,没有几间客房,加上有碧瑶这个姑娘在此,更是多了些麻烦,因此两人就同起同卧,偶尔彻夜倾谈,也是件不错的事。
“过几日我们就起行了,你的书看得怎样了?”展昭看看白玉堂手上的书,想着是不是向公孙大哥说一声干脆把书送白玉堂算了,反正他们自己也不看这类的书——也不是完全不看,自知道了白玉堂对机关颇有研究后,公孙策时不时就书堆里翻出几本过来探讨一二。
对杂学书籍的好奇与高强学习欲,无人能敌得过公孙策。
因此,他那边的房间灯烛常常是一夜亮到天明。
“那个女人说什么了?”白玉堂瞬间脸色一冷,眼睑微垂,语调充满讥讽,这段时间,各自养伤,碧瑶倒也乖觉,除了到大堂用饭,自那日对包拯公孙策二人谈过自身来历及所求外,就不曾出过客房,只让荷雨替她到外头买了些针黹用具回来。
“碧瑶姑娘怎么会说什么呢,我们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不好再拖下去,毕竟救人如救火,不知道她担心的那位镖师朋友如今如何了?”展昭失笑,真不明白白玉堂为何单单对碧瑶态度那么恶劣。
白玉堂虽然眼冷心冷,对外人是疏离淡漠,但世故人情上分明,对包大哥公孙大哥还算恭敬,对镇上的人也没有摆任何脸色,唯独对碧瑶是那个讥讽冷嘲,诸事看不顺眼。
对待那些充满谎言,不以真心相对的人用得着礼貌吗?白玉堂是至诚至性之人,更因年少经历种种,看透人心虚实,因此不屑那打着和善柔弱面孔的碧瑶在他面前如此作势。相比下,镇上那些诚朴的笑脸,真诚的心意当然更得他心。
白玉堂嘴微撇,不想为这事与展昭闹,把杯里的茶喝尽,“何时出发?他们也去么?”
看着眼前有些冷漠的人,展昭微微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白玉堂是为什么而生碧瑶姑娘的气略感无措,到底还是不想和他有所争执,也顺着他话题转开,“那是自然,这几日包大哥都已经在收拾东西了,这一次出门,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说罢悠悠一叹。多年的宁静生活即将被打破,关于这点,三人都有些感应。
既然要出江湖了,加上身上还背了个麻烦源头,那夜他们探讨了一番,尚不能确定宝图是真是假,但无论真假,总归是个麻烦,两个是江湖尚浅的小侠客,另两个是普通书生,一路自不得安宁,看来,要早些作预备了。
垂眸,白玉堂又喝了口展昭新倒的茶,暗暗思索着迟些要作些什么手脚才是。
大致收拾了几日,又私下作了些布置,公孙策更是把药房内做好的各种疗伤解毒或毒药都清理一空,和周围的人辞别,展白二人骑马,余者坐车,一行五人在阳光明媚的清晨出发。只是临头又荷雨反口,哭喊着硬要跟随。
荷雨是本地人,之前公孙策医好了他母亲纠缠良久的顽疾,报恩心重才跟了过来当小厮,虽然三人都只是把他当作弟弟教导,间或展昭教些普通拳脚功夫,公孙策教些医药常识,包拯教些立身处世道理,反而让荷雨对他们恭恭敬敬尊崇有加。虽年幼却把家里杂事琐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们都放心不少。
眼下如此却有些头痛了,最后只能把他家人搬了来,又是哄骗又是劝阻又是讲道理,足足搁了大半个时辰才算脱身。
看着这一幕,白玉堂嘴角噙笑,有些好笑又满含暖意。扬缰,走在前头。
一路无话,倒也算得上轻松自在,看看沿途风景,又时不时和车内的人闲扯一二,迎风快意,也是一种乐趣。
虽说是护送人会合,到底是没有时间限制,路途不算远,一行人自不会赶得急匆匆,半日,才到邻近的落风镇。
落风镇与岚城相隔不过数十里,两镇人交往还算不错,道路四通八达,正好处在五城三江交汇处,镇西还有个不小的码头,商贾流动频繁,比起岚城的热闹不输多少。每次出门基本都会经过此镇,展昭便熟门熟路的领了马车往酒楼过去。
小二匆匆跑来,见着熟人,脸上更是笑得如菊花绽放,帕子往肩上一甩,长巾把靠窗的桌子擦了又擦,笑吟吟道,“展大哥,是不是还按旧例上菜?还是先来四两酒?”
“有劳小二哥了,除了旧例,把杏仁豆腐,金豆翡翠汤,当归鸭,杞叶蛋笋,五香烤麸都端上来。”一口气报上一堆菜名,展昭把剑放在桌上,落座,看看桌上众人脸色,想了想,又添上,“再上个莲子炒鸡丁,糖醋鱼,酱香兔,对了,先上一坛女儿红。”
差点忘了除了他外,大家是吃肉比较多。
展昭毕竟是在相国寺长大,自小吃素惯了,后来虽然还了俗,多年的习惯还是对肉略尝而已。
小二看着他,又看看桌上的人,嘴张了合,又张大,才愣愣点头,应声好,放下茶具,忙不迭的跑下去了。
看看大家虽然都坐下喝茶,但还是只顾瞅自己,再看看自己,虽然身上略带尘土,但没有什么不妥,疑惑的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眉略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上下打量了会他,“猫儿,想不到你个子不大,竟能吃得下这么多东西啊?”
展昭嘴角抽抽,四周一片寂静,附近几桌的客人似乎都把头埋在饭碗里,低头耸肩,再看看自家两个兄长,光明正大的嘲笑着,甚至连杯都端不稳,桌上洒了不少茶汁。郁闷的瞪过去,这么多菜难道就他一个吃么?居然把他看成个大饭桶!
谁会知道,侠名在外的展南侠会如此喜欢吃东西。
一时吃罢,又把剩余的打包,再顺便包上些熟食干粮,过了这个镇,暂时就没什么歇脚处,今晚看来要露宿野外了。
包拯公孙策虽然是书生,却没有普通书生的弱质,除了体力不足外,对于其余事都没有任何言语,自顾低言细语,偶尔也和展白二人聊几句,或问问江湖事,或谈谈各种杂事,因有外人在场,也就没有深谈。是露宿野外抑或躺在破旧山庙都没有意见,于此白玉堂也不由心内赞一声,一般武林人都不会如此自在,他们这般算难得了。
碧瑶虽然是江湖女子,性情爽朗,到底是女子身,和他们一同上路到底有些不便,除了吃饭外,极少开口,也称得上沉稳淡定,似也知道白玉堂不待见她,于是离他稍远,只是眉宇常沉着豫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相比下,展白二人都习惯了江湖游历,路上前后打点妥当,也时刻注意安全,幸好是两人,分担了不少辛劳,也因此发现彼此间有不少的事看法一致,甚至作法也一致,当下有种不愧是知己的欣叹。
更是一路谈笑嬉闹不已,感觉亲近不少,虽然他们一路谨慎,却没有发现有任何追踪者的踪影,甚至,没有任何阻碍,一个月后,五人就来到了一片竹林前,正是碧瑶和她那位镖局朋友相约的地点。
白玉堂斜倚在车边,看着展昭把人带下来,四处张望寻找着入口,这竹林左右绵延,一眼望不到尽头,葱葱郁郁,使人难以分辨方向。眉略低,噙抹冷笑,似笑似讥,看来碧瑶对这个人倒还算得上情深意重,但不知她之前所言的有几分真假呢?把人引来了,又将如何行事呢?
好戏,要上演了。
正想着,耳边听到一声轻叹,抬眼看去,公孙策不知何时下了车,怅然的看着绵延起伏的竹海,眸色有几分担忧与黯色。剑眉一挑,上前轻拍公孙策的肩,“公孙大哥,你怎么也下来了,猫儿还没寻到入口呢。”
安全起见,包拯公孙策两人基本都留在车上,这次是因为要靠碧瑶叫喊免得别人误会,不然展昭也不会带了她下车。
仍定定看着竹海,公孙策淡然开口,“他找不到的,整个竹海已经成了个阵,若不是按照阵法移动,就是一年半载他也寻不到真正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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