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年

　　青春，有勇无谋的时光。

　　次日下床时，我不禁“嘶”地吸了口冷气，只觉下身一阵轻微的疼痛，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环顾房间，除了我的床上凌乱不堪，其他，一切如新。

　　有些凄凉，有些不甘。作为女人起床的第一天，我竟没有看到昨晚与我缱绻一夜的人。

　　“溜得倒是快……还怕要负责任么。”我喃喃自语，赤着脚到浴室，来回步了一阵，觉得心里烦闷不堪，穿着浴袍啪嗒啪嗒地下楼，看见佣人们正如往常一般在做打扫，一见到我，马上将早饭端了上来。

　　“以年呢？”

　　“年轻人早就走了。”娄婆冲我一笑，话中不掩揶揄，“听他说小姐昨晚闹得厉害，一定要我们做些补品给小姐……”

　　“娄婆！”我脸一红，故意将脚步声踏得很重，慢吞吞地坐到桌前吃饭，只见眼前一道道菜肴上来，什么百合燕窝，阿胶龟甲，大堆滋补食品竟是将桌子占了个满。

　　“这是什么？”我哑然失笑，瞪着眼前尽数我叫不上名字的诡异补品，“还是早餐吗？”

　　“百合美容，燕窝补虚，阿胶止血，龟甲养肾，还有首乌人参，冬虫夏草，小姐拣一些吃吧。”

　　我被这样的排场弄得胃口全无，转而坐到一旁的摇椅上问：“他人呢，天刚亮就夹着尾巴逃之夭夭啦？”

　　娄婆笑着说：“年轻人说要赶着去学校呢。”

　　“去学校？”我皱起眉，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今天是周一，看钟表却已是十点了，心烦意乱地说，“娄婆，放学的时候排车把他接过来。”

　　“小姐，年轻人今天是来不了了。”

　　“什么？”我放下刚拿起来的茶杯，“怎么回事？什么叫来不了了？”

　　“小姐不记得了？年轻人说过今天是秋游呀。”

　　“秋游？”还有这档子事？什么乱七八糟的秋游，我怒从心起，“哼，他倒是有种，宁可跟着一帮蠢蛋出去郊游，也不肯留下来。”

　　我一明白情形原来如此，心中不禁对以年生了点恨意，这男人真是不知好歹，明眼人都知道正是巴结的时候，这厮却早已逃遁得不知去向。

　　“娄婆，找司机过来。”我偏要来个出其不意，到时狠狠奚落他一番。

　　学校秋游的地点离本市有两小时的车程，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只见景点内外纷纷都是学校的学生，却是花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以年的班级。

　　我粗粗往女生群里一瞥，吕晴那个女人不在，估计是怕自己看到我和以年一起承受不了，才借口不来。这样也好，免得她夜长梦多。

　　只是……

　　我郁郁地皱起眉，来回竟然也没瞧见以年的影子。

　　开始还以为他只是去附近买东西，于是我耐着性子在原地来回踱步。正午阳光大盛，已过了秋分，温度却仍是居高不下，热度来势汹汹，我也跟着烦躁不安，一等竟等了四十分钟。

　　“到底死去哪里了……”我摸出手机，又一次拨过去，仍然是关机的提示。

　　是了！我怎么不去问问他同学？我心里不禁暗骂自己一时脑抽筋，直接挤进一个小团体问他们：“以年呢？”

　　那个小团体纷纷抬起头，一看见我，各自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讶，有几个人已经叫出声来：“学……学姐……”

　　“我问以年呢？！”见她们个个怔忡的模样，我被惹得更加恼火，不禁提高声音，没好气地再次回问。

　　“他没来……”

　　没来？我心下隐隐觉得奇怪，也不知怎么回事，脱口而出，“那吕晴呢？”

　　“……”她们几个女生，全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呵，两个人都没来是吧。”我冷笑一声，心下猜度一片明了，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他们两人在树下卿卿我我的样子，好不甜蜜。

　　我被自己的臆想气得异乎寻常得发闷，二话不说上车走人。

　　那之后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我再也没有跟以年碰面。严格地说来，是以年再也没有见过我。那一个月的时间里，我都只是偶尔将车停在学校附近，坐在车内监视以年放学后的一举一动。

　　直到有一天，我照例坐在车内观察放学的人潮时，旁边另一辆车的车门忽然打开，吴佑毫无预兆地出现。

　　我朝他微微笑了笑，语气却很是生硬：“嗨。”

　　他点点头，刚要开口，我马上出声阻拦：“别跟我提以年的事，也别提我跟你的事。”

　　吴佑脸上一窘，说：“你放心，我并不是来讲那些的。”

　　我心不在焉地问道：“那你有何贵干？”

　　“绿雨，我听我姐说，你家总公司近期市场竞标，屡屡失败，提案的标书也时常与他家不谋而合……”

　　我只听了一半，气定神闲地就要坐进车里，吴佑眼疾手快，赶紧拉住车门：“难道你不觉得——”

　　“我向来不过问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好气地看着他，“亏了就亏了，有什么要紧？还有，这里是校门口，车水马龙，拜托你让一下。”

　　吴佑挑挑眉，眼光却向一角飘去。

　　不远处，以年正扶着他的自行车和一群同学出校门。不知怎的，我看见那群人里没有吕晴的身影，霎时舒了口气，在吴佑看向我之前收回目光，定神说：“那么，我先走一步了。”

　　趁他不注意，将车门一关一锁，一瞬间便扬长而去。只是在车掠过校门口时，我牢牢攫住以年那一张正与朋友谈笑的脸。

　　刚回到家，娄婆便上来说：“董事长打来的电话，叫小姐务必回家一趟。”

　　我以前为了上学方便，一个人住在另买的小别墅内。

　　“他说了什么事吗？”

　　娄婆摇摇头：“不过听董事长的口气，应该是件紧急的事。”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勇于违反父命的人，也许是我爸爸颇为严厉，我在他面前要是不表现得像话一点，以后自是少不了苦头吃。爸爸膝下独女，近年来颇有育女成材的倾向，大概是意识到再不培养接班人，手中大业便如泰山压顶，摇摇欲坠。

　　而我，却提不起一点兴趣来继承家业。

　　一进家门，刚和母亲寒暄了一阵，就被她劝上了楼，说是父亲正在楼上等着。

　　打开书房门一看，父亲果然郑重其事地坐在电脑前，脸上微微有些阴沉。

　　“阿雨，你来了？”父亲见到我，马上示意我坐下，开口便将公司近期参与竞标、标书如何与其他公司雷同、在竞标会上连连失意的事娓娓道来。

　　“你最近上过公司内网吗？”

　　“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父亲将一沓资料递给我，是内部账号登陆情况的明细，上面用红笔圈出来的，赫然是我的账户，统共才划出一次，时间正好是一个月前。

　　而我，自从拿到账户密码后，从未登陆过一次公司的内网。

　　我尴尬地看向父亲，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从我脸上抱歉的神情读懂了答案，阴沉着脸道：“是家里的IP地址，凌晨三点的时候。”

　　“抱歉，爸，是我的过失。”我低着头，轻声道歉，心中却不以为然，“那您看现在该……”

　　“我怀疑，是出了内贼。”他呷了一口茶，作出定论，“这几天我叫人把监控带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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