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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殊凰不同框
“穆王府好大的胆子,竟以此诈死之计来欺君罔上!”那一直都未曾说话的梁帝猛然大怒,打断了誉王与太子二人的争辩之语。“来人,传穆青进宫!”
这传召二人之令出了皇城,先来的却是穆青。
他倒不像是个有事人,还是一如平常大大咧咧的进宫,直到入了含光殿,还未及行礼,那龙座之上传来震怒声音,“穆青,你可知罪!”
穆青稳稳当当俯首叩拜,“臣不知所犯何罪?”
“你这是明知故问,穆霓凰诈死嫁于苏哲,你这做弟弟会不知道!”抢白的是太子,早已快步上前,径直站在穆青面前,居高临下的与他言语。
穆青茫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太子,“什么,臣的姐姐嫁给苏哲,太子殿下难道不知,臣下姐姐已经失踪月余了吗?”
“太子!”梁帝出声,自然是警告他,太子施施然退后几步,梁帝上下打量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穆青,问道,“太子向朕检举,说你姐姐霓凰郡主根本没死,穆青,你是好孩子,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臣还正想问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欺君之罪,太子殿下这样言之凿凿,可有证据,又是何人告知的太子殿下?”穆青转而盯着太子,冤倒是没喊,只是喊着让太子拿出证据。
”此事,此事是北燕太子与本宫说的。“太子想也没想就将坐在一旁的慕容渊给推了出来。
慕容渊仿佛早已料到,转头看了看坐在他身侧的宁和,笑了笑,他本容色俊秀,这一笑倒是让宁和都有些失神了。
“启禀陛下,这霓凰郡主诈死之事,确实是小王告知太子殿下的,只因小王曾与苏哲的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他顿了顿,“小王不敢确认,只敢与太子殿下细说,后太子殿下又找了宁国侯查实。”
“谢玉,这事怎么又和谢玉扯上干系了?”梁帝只觉得一头雾水,只好对太子说道,“你既然说那苏夫人就是穆霓凰,那朕已经派人去苏宅请人,到时候一问便知,你也不必觉得朕袒护谁。”
这一说袒护,誉王倒是别过脸去冷哼一声。
今日这情况已是明显了,梁帝这是铁了心要对付穆王府了,到时候还管什么苏夫人是不是穆霓凰,直接拉来定罪就是了。
太子喋喋不休,在一侧与梁帝低声言道,“这穆王府早已没有忠君之心,还请父皇早日收回云南穆府的兵权,交给可信任之人。”
“哦,可信任?”梁帝倒是斜睨与他,“太子倒是朕一直信任的。”
太子一时喜不自胜,却并不再言语了。
“陛下,苏哲已请来了。”
夜色中,殿外徐徐走来一人,在场的人都听过苏哲的大名,可却没多少人见过,此刻他一介布衣只身入这宫中,半分慌乱也无,那面容偏偏生的有些俊美,可那双瞳孔分明温润如玉。
江左梅郎,大概就是这等样子,没有那种锋刃之气,恍若阳光下的和煦珍珠,只一眼,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草民苏哲拜见陛下。”他举止之间又有儒家弟子风范。
“怎么,苏哲的夫人没来?”梁帝这话却是问随行而来的禁卫军。
“启禀陛下,属下等多方打听,那位苏夫人从未来过金陵苏宅。”那禁卫军所言非虚。
梅长苏还跪在阶下,誉王想上前,可看看梁帝神色,却不敢动分毫,直到梁帝问道:“苏哲,现在太子说你的夫人就是云南的霓凰郡主,你该作何解释?”
梅长苏并不抬头,也不看任何人,仿佛听到一个可笑的笑话,抑不住的笑意言道,“内子怀身孕已逾六月,据草民所知,那位霓凰郡主两月前下落不明,敢问诸位,这是否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这分明就是狡辩!”太子按捺不住,喊了声。
“太子殿下此言更是可笑,内子若当真是霓凰郡主,那岂非早早被人瞧出来,难道,草民真的能金屋藏娇,不让人看见?”他说的理直气壮,又有些无可奈何,“草民真的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指证。”
“是呀,真是可笑。”誉王适时的插了一句进来,“皇兄没有证据,还是不要随便胡说吧……”
“父皇!”太子连忙回身向梁帝言道,“其实那位苏夫人在靖王府内!”
“皇兄怎么知道,苏夫人在靖王府内,难道,你竟然一直监视景琰?”誉王嗤之以鼻,白了太子一眼。
太子根本不搭理誉王的冷嘲热讽,“还请父皇搜一搜靖王府!”
这搜查王府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今日得了盛宠的靖王府,誉王不言语,只因此间事情太大,若真的把霓凰郡主给揪了出来,梅长苏没了性命,他这个与梅长苏走的近的恐怕也没好果子吃。
“皇兄,这未免太……”纪王支支吾吾的,想着这事情太过荒唐,怎么能因一件没有证据的事情就去搜查王府呢。
“父皇,霓凰郡主和一个婢子进了靖王府,是巡防营看见的,此事是宁国侯告知儿臣,绝不可能有错!”太子斩钉截铁,跪在梁帝面前。
“这搜查王府不是小事。”梁帝沉吟许久,“此事关系重大,不容有失。”
“正是不容有失,才不能轻轻放过,父皇,儿臣敢以性命担保,穆霓凰就藏在靖王府中,父皇难道忘了,靖王一向和当年那逆犯较好,而穆霓凰正是……”
那“逆犯:二字入了耳,梅长苏身子一僵,神色还是沉稳异常。
“好了!”太子这一言一句都是戳到梁帝的死穴。
那些事情联系在了一处,就不是一桩欺君之罪这么简单了。
穆霓凰为何会藏在靖王府,为何诈死……
“既然是去景琰府上,还是朕带着你们一同去,正好当众洗清景琰的嫌疑。”梁帝这番决定,已经证明了,他还是与萧景琰心存嫌隙。
只因当年的事情。
此案相关人等,自然是穆青和梅长苏了,太子作为指证人,自然拉着慕容渊,再派人叫了谢玉前来,这样劳师动众的,只是为了除掉一个梅长苏。
就连梅长苏都觉得自己的身价似乎又值钱了不少。
“陛下,这,这靖王在府内呢。”禁卫军才刚入了门,就有人出来回禀了。
萧景琰这几日都在城外军营,连今日和亲宴都搞假,这是众所周知的,可现下居然回了王府还没有进宫禀告军营,梁帝想着适才太子所言,竟信了大半,“还不快把这个逆子给朕拖出来!”
萧景琰是被带出来了,可被带出来的还有一个人。
往日里见到的靖王都是军伐气息,冷面冷脸的,可今日,双颊微红,衣衫不整的被带出,少了几分刚毅气质,多了些许男儿柔情,与他一同出来的,正是灵儿。
“父皇,是是儿臣不好,灵儿她身子不舒服,所以儿臣才连夜赶回。”他支支吾吾的,将同样发髻凌乱的灵儿挡在身后。
这等样子,不用细想也知晓了,无非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殿下确实是才刚回来,还请陛下息怒。”路侧妃早跪在梁帝脚下,哭的泣不成声。
若放在往日,梁帝定然要追究的,可今日他没有这等闲情逸致,倒是萧景琰连忙将折子呈上,“父皇,这是军中近来之事,儿臣已经处理妥当,想着今日是宁和公主的和亲宴怕风尘仆仆的坏了喜事,所以才想着明日进宫。”
梁帝摆摆手让人将那折子拿了过去,转而使了使眼色,禁卫军都已进府,才道,“太子指证,你私藏霓凰郡主,朕不相信,所以差人来看看。”
梅长苏站在花厅之外,几个侍卫看着他,他看着里头情景,想着萧景琰终归还是萧景琰,不可能躲在密道之中不管外事,只是没料到,会用这等法子。
只是不管如何,太子已经入了圈套了。
梅长苏下意识的看向慕容渊,慕容渊也恰好在看他。
这些事情的部署,少了慕容渊还真成不了事,各取所需罢了。
“什么!”萧景琰不可置信,猛然看向太子,“太子殿下这消息是哪里来的,霓凰郡主怎么会在臣弟这里。”
“萧景琰你就别装了。”太子冷哼一声,“是巡防营说的,苏哲的夫人入了你靖王府。”
“苏哲的夫人?”萧景琰更显的丈二摸不找头脑。
“好了景琰,是与不是,搜一搜就可大白于天下了。”太子没等梁帝开口,就已截断了萧景琰要申辩的话。
萧景琰二话不说,连忙跪在梁帝脚下,“父皇,太子殿下无缘无故要搜查儿臣府邸,儿臣不敢不从,只是,太子殿下这样笃定,若搜不出人来,父皇要为儿臣主持公道。”
他一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样子,倒还是往日那个只知行军打仗的愣头,他跪在梁帝脚边,说这话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梅长苏却听出了门道,他只说太子要搜查,绝口不提梁帝。
穆青连忙上前插上一句,“若是臣的姐姐真活着,那还是喜事呢,但如果这只是太子殿下诬陷之词,又当如何!”
他说话素来没遮没拦,旁人早已习惯。
“本宫会诬陷你们吗!”
“好了。”梁帝发话,众人再不敢言语,誉王远远站着看热闹,心里想着一定要让太子栽个大跟头,这一下得罪了梅长苏和穆王府,来日他就更好亲近了。
“且搜一搜。”他只字不提太子,分明是冲着穆王府来的。
这一声令下,禁卫军东西南北四面搜索,萧景琰下意识看向外头的梅长苏,他不是不听梅长苏的话,只是想着那密道如此隐密,定然不会搜出霓凰来,而他,搜查王府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若不出来试一试拦着,岂非成了束手就擒。
好在飞流送消息送的快,一些东西早已收拾妥当。
忽然那从书房中走出的禁卫军神色大变,快步往花厅而来,因是深夜,梁帝靠在一侧也有瞌睡之意,那些零零碎碎的烧了些许边角的信笺送到梁帝面前时,梁帝猛然一个激灵。
将那些东西都细细看了一遍,他声音有些颤抖,“这,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搜来的!”
“是在靖王的书房塌下的火盆里找到的。”
萧景琰也瞧见了,他不免多看了两眼,想着自己应该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不远处的梅长苏嘴角微微扬起,猛然听到梁帝声音,“景琰,你过来。”
萧景琰还没上前,路侧妃却哭成泪人一样的跪在了地上,“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听殿下的吩咐,将那些东西烧个干净。”
萧景琰更是疑惑不已,连忙上前,梁帝却问着路侧妃了,“你说什么,你家殿下让你把这些烧了?”
“殿下常说,手足兄弟不可失,因而,因而,犯下如此大错!”路侧妃爬到梁帝脚下,哭诉不已,“求陛下饶了殿下死罪,奴婢愿为殿下而死。”
梁帝什么都明白了,猛然喊了一声,“太子!”
太子不知发生何事,还在指挥着禁卫军搜查靖王府,听得梁帝叫他,他连忙快步过去,还没走近,梁帝却起身,一脚踹向他,“你做的好事!”
“父皇,儿臣,儿臣怎么了?”
指尖上还染着墨痕,夜色下的梅长苏眸色比星辰还要明亮。
“先生,这?”誉王有些摸不清情景,分明是太子向穆王府发难,怎么又将自己牵连进去了。
“那上头的东西是太子谋刺霓凰郡主的证据,殿下难道忘了,靖王殿下与霓凰郡主颇有交情,除夕之夜,楚国兴兵来犯,为何只单单失踪了一个霓凰郡主?”
誉王不解,“还望先生赐教。”
“那是因为,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楚国人,而是太子殿下派去的人,霓凰郡主没了,云南穆府群龙无首,他趁机发难,或许能得到南境兵权,太子殿下不止一次的向陛下暗示,穆王府的不忠诚呢……”他轻笑。
誉王忽觉得,此刻的梅长苏像极了鬼魅。
那么萧景琰派人去调查霓凰的消息也是常理之中,得到消息,是太子所为,他为了兄弟之情,让自己侧妃将那些东西烧毁,怎料太子搜府,将自己的罪证搜了出来。
一个为了兄弟甘冒欺君之罪也要烧毁罪证,一个却为了权利要逼死自己的亲兄弟,孰好孰坏,梁帝不是瞎子。
一个已经杀过自己儿子的人,到老了会更加重视亲情。
当然,那些伪造的证据并不能判太子的罪,好戏还在后头……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李重心做过的事情,梅长苏也可以。
宁国侯谢玉绝逃脱不了,那没了主人的巡防营,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这皇室之中最有亲情骨肉年头的萧景琰身上了……
梅长苏,终究不是林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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