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灵（上）

　　别儿被封为妃的事在宫里很快便传开了，又是一个丫鬟上位的例子，后宫羡慕之余又难免愤愤不平。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却又无可奈何。越来越多有心人，明里暗处，都想着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后宫之中，仅皇帝一个男人，免不了又是一场宫廷夺男恶战。

　　呵呵，真是热闹。

　　白弦瑶随意倚坐在吟书阁楼的亭栏边，一袭雪白纱衣随着她在栏杆间隙落下柔柔地摆动着。她头倚着栏柱，双手拿着书册悠闲地翻阅。这么多日来的冬寒阴雨，今日难得出个大太阳，不出来晒晒会发霉的。吟书阁偏僻，后宫甚少人来此无趣的地方，倒也不失清静。

　　“娘娘，进来喝杯热茶吧，暖暖身子。”

　　白弦瑶也没抬眼，悠然道，“没事，今日的阳光挺暖的。你先搁桌上吧，本宫稍后再喝。”

　　“那娘娘可别等凉了。”

　　“知道了。”

　　许久没再听到声音，但眼角边的身影却还在，白弦瑶抬起了头，不急不缓，“本宫说过你可以随意走动，放心吧，本宫若是累了会自己回去的。”她看着若巧，若巧的眸中似乎有话，“还有什么事么？”

　　“娘娘……”若巧朝白弦瑶走了过来，四下张望了一下，低低道，“娘娘……这半月以来，尔妃仗着圣上的恩宠已经暗地里杀害了许多与她一般心思的宫女。”

　　什么？！那个看起来孱弱清透又纯真的别儿，现在坐高了位子，拥有的权势，竟然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白弦瑶很吃惊，虽然跟她相处的时日不多，可与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是那么地纯洁。那抹回旋于阳光下的身影，憧憬着那美丽的愿望，多么简单，多么欢快。

　　人一旦拥有得多了，所害怕失去的便多更多了……

　　“为何来告诉我。”白弦瑶视线重新落在书册上。直接去跟言帝说不是更快，若巧所说的话他肯定不会怀疑。

　　“一来娘娘是皇后，后宫之事由你管辖，”若巧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慢慢道：“二来……奴婢不知道皇上真实的心意……”

　　“可本宫只是空有皇后之名。”早在当上皇后的时候，不想日后扯上什么碗糕P事，便推脱掉了。

　　“但是……若由娘娘去说明，皇上便会相信。”

　　白弦瑶心中一震，凭什么她说的话他就会百分百相信？那是完全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见白弦瑶不语，她又蹙眉道，“娘娘，澄心娘娘心无城府，太过心慈手软，尔妃做事谨慎，半分把柄都没落下，难道您还见得过陆续有人枉死在她的手里？”

　　“如你所说，她谨慎细微，就算本宫去披露又如何。”白弦瑶放下书册看着她。好不容易有点清静的日子，她可不会那么笨，在离开之际还傻傻地又踏进那个混沌池。别儿杀多少人又关她什么事？治得了一个，难道就没有第二个第三个别儿会出现？她我岂不是要把一生都卖给她们？才不要。

　　“娘娘不一样！”若巧有些激动，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低头垂眸道，“若巧逾越了，请娘娘原谅……”

　　白弦瑶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借口让本宫权管此事，实则是要本宫主动去找皇上，好可以回到最初？你的确是费了一番苦心。”

　　若巧也不否认，“皇上有好些时日没来娘娘这了。”她的声音有些失落，“奴婢也好久没有看到皇上再展笑颜了。”

　　“脚长在他脚上，他爱上哪便上哪，我们怎么管得了那么多。”这话想也不想便说出来了，怎么乍听之下有点酸酸的味道？让别人听了去说不定就误会了。

　　若巧一喜，“且不说皇上是天子，以皇上的脾性，常常往娘娘的宫里边跑，那已经是超乎若巧以往的想象，此番时日不来，定是事出有因。”言帝成婚之前，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呆在玄天殿内，甚少在后宫之中走动。

　　“那又如何。”白弦瑶放下手中的书册，重新坐回栏边，趴在栏杆上，望着一片湛蓝的天际，思绪已经放空。

　　“皇上一直都很孤单……”若巧的声音有些小而颤抖，小到仿佛没有人说过这句话。

　　唉，若巧的心思她知道，她的心情她也能体会。只是……若巧看到的是言帝的孤寂，而她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的……

　　吟书阁应该就是皇宫最东边的建筑里边，可以看得最高的吧。虽然她只站在第三层，但看的天已经很美，心也已经舒畅很多，暂时不想那些烦人，伤感的事情。

　　“若巧，有些事情，你还不懂。”感情的事因人而异，更何况是两颗无法契合的心灵。怎么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白弦瑶也只是想，即便他不喜欢她，她只要可以默默地在他身边看着他就好……默默地看着他……

　　可是，都好几个月没有见到赫王了。他们还可以再见面么？

　　追风镇虽然在南方，但毕竟是边城，建筑相对皇都来说比较少，冬天里寒风吹得比皇都多的多。

　　此刻的军帐门边，赫王负手而立，一身锦衣战甲衬出他的英姿不凡，深沉凌冽的眸光透过卷起的帘子，悠远而漫长。

　　“王爷，这些月来，南贡引我们前来，便再也毫无动静，怕是存心捉弄。而皇上，便也借此小题大做，逐王爷来此。”岩风浑厚的声音传来。南贡起战，却未给王爷任何其他兵力，虽然王爷手中的几十万大军都是精心训练出来的，但是分散各路。而此番边城查探，加上肖猛将军麾下的将士，也只驻兵十五万。南贡虽小，现下的兵力却远远在边城之上。

　　皇上忌惮王爷，之前以手足情谊的名义，困王爷于皇都，是因为没有任何可以牵制王爷的人。而现在……即便是王爷隐藏得极深，可事实怎么能够瞒得住他的双眼。

　　因为她，所以王爷变得有些不同了。

　　“那是本王自愿来的。”赫王的声音淡淡的，仿若谈的不是他自己。

　　“王爷可有想过自己为何会来？因何而来？”岩风道，“若是王爷愿意，又怎么委身于此？王爷无心权位，可皇上却是步步相逼，非逼得王爷脱离皇室，甚至消失在他眼前！”还有她……岩风在心里暗道。

　　“岩风，事已至此，不必再多说了。”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

　　他也曾经以为，不予她寄托，那便是最好的，至少不必担心……可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从何时开始的根深蒂固……

　　第一次独特的见面？亦或是自她见过他的脆弱，却还是悉心照顾着他？还是那纷飞的每一天，与她相处的日子？

　　痛苦……由他一个人承受就好……

　　岩风轻叹了口气，“王爷可有想过要回王府看下。”原本以为，终于有人可以令王爷牵挂，但上天终是爱捉弄人。

　　“嗯？”

　　“再过不久，世子将要诞生……更何况，王爷与王妃新婚小别已久，是否……”岩风试着提醒。

　　他的孩子即将出世了么？可为什么他连半点将为人父的喜悦都没有。离当初那个受伤的眼神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可为什么他却觉得仿佛发生在昨日。

　　一次次对她刻意的伤害，知道她会伤心，会痛苦，可那痛，更是加注在自己身上。浅尝淡痛总比爱到深处难以自拔来的好。

　　至少自己还是自私的，在拒绝她的同时，竟然妄想在她心中还留有一席之地。当墨笛被退回来的时候，他震惊，他失望，他甚至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那潺潺而流滴的，是心里的血。可自己呢？又何曾给她希望过？

　　已过耳的发丝随风而动，门外照射进来的光芒映衬着那伟岸的英姿，撒下一晕惆怅。

　　“皇后惦记小世子，时常遣人送些补品食材过府，偶尔……还会亲自过来。”岩风看着那一言不发的背影，继续道，“连皇后都如此，难道王爷不想回去看看么？王爷终日不在府中，府里人想念得紧。”

　　眼前的身影微动，仍旧一言不发。

　　“现下战事未明，若是王爷认为此刻回皇都不妥，或许可以……暗地回去，这对王爷来说，并不是难事。”

　　沉寂的眸中燃起一丝星光，随即半眯，“你想说的是什么。”

　　岩风抬眸，精明的光芒闪烁，“既然皇上不顾念兄弟情谊，王爷又何必甘愿受制。”

　　“他只是过于听信他母后所言，他并没有错，百善孝为先，本王伤了他，这也是事实。”赫王闭眸，眉宇间一片轻愁，似乎又回想到过去的那一幕。

　　“就算真的伤过皇上，但这些年来王爷的弥补，内心的谴责，也早已足够还清。更何况，皇上现在的身子，有无隐疾在身，尚不能下定论。”

　　赫王轻叹一口气，“本王自有主张，你先退下吧。”

　　“王爷还是先回将军府休息吧，这里属下看着就行。”岩风明白他的意思，却也不再赘言。王爷的脾性，只有他最清楚了。

　　“不必了，冰儿那丫头聒噪得很，还是在这里好，图个清静。”话刚落，一个脆亮的声音自帐外传来。

　　“连哥哥！你藏哪个帐子里头？赶快给我出来！冰儿有好玩的事找你呢！”

　　看来王爷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岩风落下一滴冷汗暗道。

　　赫王扶额，听着肖繁冰的声音越来越近，忍不住身形一闪，对着岩风道，“本王先回将军府，你便留在此地吧。”话未落，人已不见身影。

　　看着眼前瞬间空空如也的地儿，岩风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嘴角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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