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势家族

　　只说这钱公公领了命，自是吩咐宫人将贞儿与雯儿拖出去。贞儿便直喊着冤枉，皇后听了便觉着心烦，瞥了钱公公一眼。钱公公便用破布堵了她的嘴，带了出去。钱公公只恐雯儿也是如此大吵大嚷的，也命人也将她的嘴堵上，便将人拖了出去。

　　雯儿这才觉着有几分惊惧，她心里头却仍是怨着贞儿方才大吵大嚷的，带累她也被堵了嘴。她倒一星半点也未曾想着安瑜在里头生产的险状。

　　倒是贞儿此刻虽也是怕的，又疑心皇后此举用心有异。否则，怎会如此快地责罚她与雯儿呢？她又想着这些日子主子却疑心她有了二心，对她冷而又冷，不住地横加指责。可到底主仆一场，又生怕安瑜有什么万一，她与雯儿也是朝不保夕的。

　　因而，她派了下人去请皇后娘娘之时，倒也留了个心眼子，让人去慈宁宫也报说了一番。太后听了这事儿，倒也忙不迭地往永和宫赶。她哪里晓得安瑜发动得如此之快，又哪里料得到安瑜如今竟是如此险地？

　　太后只领着宫人一路步履匆匆地去了永和宫，还未到宫门口，便听得里头有打骂的声音。她微微蹙了眉，心道：倒不知是哪个不识时务的倒不知与她的皇孙积了德行？

　　她瞥了眼在她身边伺候的屈嬷嬷。屈嬷嬷方进了宫门，便见了两个宫女被压在长凳上杖责。可怜贞儿和雯儿已然被责打了十多板了，正是血肉模糊，下头连一些好肉也不见。屈嬷嬷只道，这样的打法，只怕是再几板子下去，这两个宫女便也只是一个死罢了。可见，钱公公是下了重手的。

　　“钱公公，这样责打宫女，只怕是不和宫规吧？”屈嬷嬷朗声说道。

　　这钱公公一听有人来，心下便是一惊，又见来人是屈嬷嬷，他更是忧虑起来。他方才在里头正是热闹的时候，哪里听得到外头宫人已然通传太后娘娘来了。他只朝屈嬷嬷赔了个笑脸，又对通传的人骂道：“太后娘娘来了，怎不通传？”

　　屈嬷嬷却白了他一眼，只说道：“钱公公倒是好大的气性！”

　　钱公公也是没法子，不过是依着皇后娘娘之令行事。他又道：“这两个宫女对安昭仪疏忽照顾，倒致主子倒如此境地。嬷嬷莫不是以为不该罚吗？”

　　屈嬷嬷听了钱公公一说，倒也短了几分气性。恰在此时，便听得太后娘娘才进了宫门。她只是抬眼瞧了一眼被打得不成样子的贞儿与雯儿。她又瞥了眼钱公公。这钱公公如此大胆，敢下这样重的手，分明是要结果这两个宫女的性命。太后只道：“打了几板子了？”

　　一旁的公公只道：“回禀太后娘娘，如今已打了十五板了。”

　　太后娘娘微微蹙了眉，便也只命人将贞儿与雯儿带下去。只可怜这两个姑娘素日里争宠，如今倒是一般境地。只是这挨了十几板子倒也不是寻常，又加之是下了狠力打的。这两个女儿家本就单弱，哪里吃得消这样的打？太后娘娘虽是有意照拂，可到底也是无能为力。不过是两三日的工夫，贞儿与雯儿便相继殒命，年不过是十五、六岁而已。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倒说着太后又往正殿里头走着，皇后同她见了礼，又亲扶了太后上座。太后也不说旁的，只问道：“如今，可如何了？”

　　皇后却使劲地憋着，红了眼眶，说道：“太后娘娘，只听黄太医说是难产。”

　　太后一听，哪里不恼怒。她立时指着皇后，对着她道：“哀家只当你是个稳当的。如今却是如此，还在外头责打宫人！你可是个好的！”

　　皇后心里头直叹，太后如此偏心，倒也不是没有根由的。她此刻却不得不辩解道：“太后娘娘，非是妾身不善尽照管之职，实是这永和宫上下没有好好伺候安昭仪。”

　　太后瞥了她一眼，又见她说得楚楚可怜，倒也有一丝轻信。她只道：“你倒不知，这样喊打喊杀的，竟折了孙儿的福分。”

　　皇后听了，心头更是委屈。她又说道：“娘娘，妾身是皇儿的嫡母，哪里会做有损皇儿之事。眼下真是气急了，才会命了钱公公责打这两个不好生伺候主子的宫女的。”

　　太后便摆了摆手，只在一旁焦心地候着。

　　倒是这寝殿里头，安瑜便也是气息奄奄的。这三个接生嬷嬷只瞧着满床的血污，自是心里头一惊。黄太医倒却还稳得住些，他诊了脉，只说道：“安昭仪，气虚血弱，可该用参汤调起精神才好。”

　　一旁，便也有嬷嬷早已熬了参汤端了来，黄太医只让接生的崔嬷嬷将参汤给安瑜喝下去。安瑜本就在孕期耗损过重，又流了许久的血，自然是没有力气的。

　　黄太医见她喝了参汤，面色虽是有些好转，可却仍是乏力。他心头焦急，只得暂且让两个嬷嬷先劝慰着安瑜。他移步去了正殿，只见太后娘娘也来了永和宫。他尚未礼毕，便听太后娘娘问道：“安昭仪如何了？”

　　黄太医也不顾左右而言他，只实话实说：“太后娘娘，安昭仪半夜里头便已然发动。到如今少说也已四五个时辰去了，这几个时辰下来，便已是虚耗了精神。”

　　太后听了，倒觉着凶险万分。她问道：“哀家只问你好是不好？”

　　黄太医也不敢妄言，只摇着头，说道：“只怕，这如今母子只得保全一人……”

　　黄太医尚未说完，太后便拍了下桌子。皇后却是早已知晓，只是现下又露不得分毫，说道：“黄太医可无论如何，要保全安妹妹，更要保全皇儿……”

　　黄太医却为难地说道：“皇后娘娘，这已然是没法子了。只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早做决断，是舍母保子，还是舍子保母？”

　　太后却没有迟疑片刻，只说道：“自是舍母保子的。哀家的皇孙儿才是要紧的。”

　　黄太医磕了个头，便进了内殿里头去接着料理这事儿。崔嬷嬷见着他来，自是嚷道：“黄太医，这安昭仪脱了力了，这可怎生是好？”

　　黄太医面上倒是比方才更是定了神，他只道：“太后娘娘有了口谕，说是非到万不得已，便要舍母保子。”

　　里头接生的一干嬷嬷、太医便都心下定了神。安瑜也是依稀听得“舍母保子”这几个字，心头倒是一凉。她本以为，太后娘娘是真有心疼惜她的，却未曾想到，在子嗣跟前，她一个小小的昭仪算得了什么？她眼中淌出泪来，只觉着仿佛是有人在推着她的肚子，使力想把她的孩儿拉出她的肚中。

　　安瑜只觉着卧房里头，倒是一瞬间静了下来。她也听不见接生嬷嬷让她使力的声音，她倒觉着不过是一时三刻的工夫。她的孩子似是被拉出了她的体内。她便长长地昏了过去，也没有人去理会她了。黄太医只探着微弱的脉息。他想着到底是医者父母心，只吩咐人去加紧预备着汤药，许还能用金针探穴之术救得她一命。可这内殿里头，竟没有一人去预备的。他也只得要了她摇头，不过是一会子，安瑜便死在了这血泊之中。

　　接生的崔嬷嬷抱着新出生的婴孩，她瞧了瞧，倒是个小皇子，只是因是不足月的缘故，显着瘦小了些。她伸手拍了拍孩子的屁股，却不过是几声微弱的哭声。

　　她抱着孩子去了正殿，跪下回禀道：“恭喜太后娘娘，是个小皇子。”

　　太后自是满面笑容，她只吩咐崔嬷嬷将孩子抱来，给她瞧瞧。她抱着她的小皇孙，真是喜不自胜。

　　皇后也凑过去看，她也对太后娘娘道了喜。她赶忙吩咐人去给陛下报喜，她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安昭仪怎么样了？”

　　“安昭仪薨了。”

　　太后抱着皇孙面色自是一僵，她只瞧着怀里头的皇孙儿，倒也觉着分外可怜。

　　“太后娘娘，安昭仪既是薨了，妾身瞧着皇儿也是可怜。”皇后说道。

　　太后抱了一会子便觉着手酸，将皇孙儿递给皇后，只问道：“皇后既是这孩子的嫡母，可该善尽嫡母之职。”

　　皇后听了，心头自是一喜，自以为得计。她只答道：“这是自然。”

　　太后便道：“那便养在皇后名下吧！”

　　皇后自是领了口谕，又谢了恩。她只将皇儿抱在怀里头，满心欢喜。她又吩咐人去给陛下报丧。

　　太后在永和宫里头一坐，便是三四个时辰，倒觉得有些疲累了。她摆了摆手，便回了慈宁宫了，只吩咐皇后料理善后。

　　皇后却瞧着永和宫上下，她只吩咐宫人先去养心殿给陛下报丧。她又进了内殿，看了眼已然闭了眼的安瑜，面上却有了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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