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蒸饺
周寐虽然在大轰炸里损失了一个中心区的盐业银行,好在银行金库的墙壁够厚,保险柜也够坚硬,除了场地和器械类的损失之外,其他的,倒也还好,所以她一方面预备着选址重新开业,一方面就是要重开服装店,延续她内心仅存的那份情怀。
她每天要处理的事务太多,自然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便把这份工作全权委托给了阿旺,顺带着叮嘱戏子白有空也去帮帮忙。
当然,周寐没同她说,这件事,苦菊也知情。
所以当戏子白欢天喜地的跑去假寐在洪崖门的新址时,发现苦菊带了几个穿着校服的同学,有男有女,跟在阿旺屁股后面,忙东忙西,时不时发出些嘻嘻哈哈声,戏子白的鼻子差点气冒烟。
阿旺虽然这几年和苦菊混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但他跟了周寐这么久,简直就是她肚里的蛔虫,深深了解明白周寐的心意,所以他还是更偏向白鸢一些,他见戏子白面露尴尬,立时殷勤的跑上去,指着地上已经和好的几桶油漆“太太你来啦,东家说了,怎么刷,你来定!”
阿旺向来嗓门大,苦菊本在认真的擦拭着旧窗棂上的灰尘,他这一出声,苦菊霎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嫣然回眸,她和当下的学生妹一样,梳着两条麻花辫,身着淡蓝色的短袄,黑色的长裙,远远望去,清纯可人,她和戏子白一样,戏班出身,都具备端正的仪态和挺的倍儿直的腰脊,眼眸透着不同于常人的灵动之光。
这两个人,虽然身量差很多,可从同一角度去看,还真有那么一点像。
当苦菊尚在掰腿练眼时,戏子白已经跟着班主四处闯江湖表演了,而苦菊刚学会唱一出完整的戏,戏子白已经成为了川渝的旦王,也是她一直仰慕的偶像,她从没想到,两人会以这种方式相识,真是人生如戏。
不管戏子白是周寐的什么人,在业内,总归是她的前辈,苦菊上前几步,主动朝白鸢问好“前辈”
刚认识时,苦菊还一口一个姐姐,叫的那个自然,可当周寐说清楚自己是谁后,她就改口叫自己前辈,显得自己真有那么老一样。
戏子白无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随意寒暄着“最近学校忙吗”
“学校放暑假了呀,所以我带同学来,帮姐姐忙活下,虽然他们也帮不上什么,但是人多力量大嘛”
“嗯嗯”戏子白没上过学,哪知道什么是暑假,她胡乱点头应着。
“前辈,前几天我和同学去畅春园听戏,那天刚好是邱老板主场,他在唱王老新编的那出《十三妹》,讲句实话,邱老板现在虽然大火,可他唱的,真不及你一半好听”相比戏子白,苦菊真的很放得开,她一边引着话头,一边继续着手里的活,她对戏子白的夸赞是发自真心,也丝毫无讨好之意。
苦菊口中的邱老板,便是这几年重庆本土的青衣王,本名霍俊,艺名邱楚风,是个唇红齿白的兔爷,当年对身披戎装的唐向晚近乎痴迷,同戏子白一度水火不容,每每后台相遇都要众人拉架才罢手的那种。
“你也太过奖了~”戏子白听到熟人,顿时来了兴致“告诉你个秘密吧,当年我和那姓邱的还打过架呢,那个臭娘娘腔,竟然敢和老子抢男人,老子见他一次打一次”
十年前,她就热衷于和男人抢男人,十年后,她又开始和女人争女人,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戏子白暗暗反省着自己。
见她果真如景洛说的那般好相处,苦菊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捂嘴笑道“前辈这样老子老子的,就不怕姐姐骂你吗?”
“咦,你也挨过骂吗,真是同病相怜啊!%&¥#*&”好像总算找到了个可以诉苦的人,戏子白一转眼就从刚才的不知所措,变成了喋喋不休。
其实对于周寐和苦菊如何相识,如何又走到了一起,戏子白一直都是好奇的,但她不敢问周寐。可苦菊好像会读心术一般,她知道自己与戏子白仅有的话题可能也就是周寐,便适当的把控着谈话的内容,这整整一个上午,两人还真就相安无事的度过了,还聊的热火朝天,看得阿旺一头雾水。
果真是人多力量大,新假寐的门面比原来大很多,几人分好工后,正同心协力的在粉饰外部的墙体,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油漆味,而此时,汽车的马达声由远及近,戏子白和苦菊同时转过头去盯着车门,以为是周寐来了。
谁知车门一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迎面而来,顿时把油漆味都给盖过去了,景洛大小姐穿着极度夸张的时装走了出来,面上还挂着副巨大的墨镜,足以遮住她半张俏脸,而副驾上,她超级活泼的女儿,潘朵拉小公主,此时已经蹦蹦跳跳地朝面前一切她觉得好玩的东西大叫着奔跑了过来,吓的戏子白顿时用怀抱将潘朵拉拦了下来,后面的人争相恐后的将所有油漆都藏进了屋内。
戏子白撸着袖子,脸上还有道红色的漆印,她将朵朵抱在怀里,亲昵的贴了下她的脸颊“朵朵,不要捣蛋哦”
“小白姨是大花猫!”朵朵用肉肉的小手捏着戏子白的脸颊,奶声道。
“哎呦,你个小坏蛋~”
见几人终于将孩子能接触到的东西暂时都收起了,戏子白便将朵朵放下了,谁知朵朵竟摇着戏子白的腿,嘴撅的老高“我还要抱抱!”
“阿姨身上脏,乖,去找妈妈”
“呜!”
阿旺卷着库管,满头尘土,看起来狼狈不已,苦菊的几个同学身上多多少少也“挂了彩”,他们之中,也就戏子白敢开口说景洛了“我说景大小姐,你没看这正忙呢吗,你把这小祖宗弄来,是要干嘛?”
“我受命来慰问你,你反倒不领情了,真是的~”说罢,景洛打开后车门,将里面几个油纸袋朝戏子白丢了过去“呐,趁热吃,刚出笼的!”
戏子白接住纸袋,打开后,发现是她最爱吃的徐记蒸饺,立刻喜上眉梢,她叫停一切工作,唤周围的几人先来吃饭,其中,自然包含苦菊。
“呀,是蒸饺!”苦菊闻到味道,不由得口水直流。
她的这份欣喜,戏子白心思细腻,立刻便察觉到了。
“我也要吃!”朵朵见到热闹就要往上凑。
景洛拎着她的后领,故意凶她“吃什么吃,刚吃完蛋糕还吃,你给我过来!”
待几人在戏子白的监督下洗了手后,已经饿急了,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直接上手,吃了个不亦乐乎,戏子白瞟了眼身旁吃相文雅的苦菊,不经意的问“还合胃口吗?”
“哪是合胃口,我最喜欢吃的,就是蒸饺了”苦菊一脸幸福,笑吟吟的道“前辈你知道吗,我刚认识姐姐时,她带我去吃饭,结果我一口气吃了两笼呢,把她吓坏了!”
回想起,自己像她这个年岁时,也时常吃不饱东西,在帅府里的那三年,她因出身低贱,经常受人冷眼,看人脸色,吃饭从不能和大帅他们同桌,只能吃些剩菜剩饭。有一年的除夕,她趁所有人都在看烟火时,一个人偷跑到厨房里,东北的寒冬腊月,蒸笼里的饺子早都冷透了,可她还是狼吞虎咽的塞进了嘴里,也永远记住了那个味道。
这个念想一直保留至今,她去吃小吃必然点蒸饺,有时自己一个人能吃掉两笼,这些习惯,周寐自然知道,还经常吐槽她饿鬼转世。
不知道为何,心里突然间就释然了,戏子白眼前泛起了水雾,立刻将自己面前的那一份也推到了苦菊面前,柔声道“多吃点吧”
不远处的景洛倚在车门上,远远的看着这十分融洽的一幕,不禁啧啧了两声。
老天爷真的是不公平呀,越坏的女人越是招人爱,而好女人却总是被辜负,景洛一边感慨着,一边扫了眼车里那份带着医院红十字标志的文件袋,心里有些怅然。
景氏家族的董事长办公室中,周寐鼻子上架着副金边的圆形眼镜,背靠在柔软的办公椅上,正眯眼看着这一季度的财务报表,她以前本是不近视的,谁知年纪明明渐长,这两年反倒有些轻微的近视。
按戏子白的话来说,她这就是越活越年轻,每过一年就越小一岁,到老了刚好返老还童,羽化成仙。不得不说,这家伙有时候是真的可以将烦恼转化成快乐,她乐观的天性,一直让周寐深深羡慕着。
咯吱一声,办公室的门开了,周寐放下报表,向门口望去,眼镜低的都快从鼻梁上滑下去了。
“还忙呢?”景洛扭着胯,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
“怎么有空过来?”周寐将眼镜摘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本来是不想过来的,怕你担心那边打起来,特意来汇报情况的”景洛不怀好意的笑着。
“打起来倒不至于”周寐被她逗笑了“顶多僵了点”
“得了吧,那是你没太早认识她,想当年,邱楚风的头发都快被她扯没了,我去拉架,专门帮她拉着邱楚风,她就把人家往死里揍”
“她不会打女人的”
“你倒是了解她,不过你放心,人家两个呀,相处的可好了,小白还把自己那份饺子给菊儿了”
“哦”周寐挑挑眉“你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些?”
“当然不是了”景洛正经了起来,她叹了口气,将腋下的文件袋递给了周寐“结果出来了”
上次她开玩笑说,爱上了一个女人,真该去查查自己有没有病,结果她这一查,还真查出毛病来了。
周寐利落的打开报告,脸上无一丝畏惧,等她将几页纸翻完,便顺手点了支烟。
“你怎么想的”景洛盯着周寐的表情,觉得她真不是个寻常人,这种事情,换了普通人,早吓的魂都没了。
“让我想想”周寐叼着烟,懒懒道。
景洛起身,将烟从她嘴里抢走,恶狠狠的道“还抽!”
“这和抽烟有什么关系”周寐一动不动“先这样吧”
“这样是怎样?嫂子,这不能拖的,你得赶紧决断!!”
“等伯书回来再说吧”
“...”景洛也是反应过来,今天秘书室当值的人不是李伯书,而是副主任朱自强,不禁问道“他去哪了?”
“去香港了,我让他去办件事”
“香港?”景洛顿时吓白了脸“你是不是疯了!军统局都搬到重庆来了,现在几乎每一条街都潜伏着一两个特务,你要是被逮进去,谁都救不了你!!”
“放心,我让他去处理的是私事,和公事无关”
“我知道你级别高,我管不了你,但是以后的事该怎么安排,你看着办”景洛烦躁异常,扔下这句话后,便立刻离开了办公室。
景洛是午后不久离开的,周寐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整整坐了一个下午,天都黑下来很久了,她也没去将灯打开,当秘书室的人例行来帮她收拾办公室时,灯打亮的一瞬,刚任职不久的朱自强顿时吓了一大跳。
“太太,您还没走,怎么不开灯啊”朱自强摸了摸胸口。
周寐现在,最想见到的人戏子白,可她并不是谁都信任,她要保证这段关系的安全,所以她只能疲惫的吩咐“有些累,就睡着了,你安排车,送我回家吧”
“是,太太”
插入书签
起初我以为这文十五万字就能搞定,可最后我发现,直女和直女间的感情,一定要摊开来写,才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