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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人质(下)
“你……”楚桓视线右移,转向压在自己颈间的剑。左康腕上微微用力,刃下顿时出现了一条红痕。
“老实点儿别动,世子。”左康冷笑:“楚桓,我真未想到你藏得如此之深——你从一开始就隐藏身份,就是为了等机会拿我吧?”
他居然公开承认了自己的白衣社身份,温良玉不由眉头大皱。左康与楚桓向来不睦,以他的性子,知道楚桓居然怀有二心后对其发难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可这样临敌内讧算是怎么回事?眼看那剑就要切开楚桓肌肤,温良玉立时将手搭在情殇剑上,若左康再对楚桓有其他动作就出手相救。可像是早知他怎么想的一样,温良玉却见左康飞快地朝自己使了个眼色。
左康飞快瞟一眼郡主再眨眨眼,一脸“你不要揭穿我”的神情。再看楚桓好像也并不紧张,一派大义凛然、视死如归模样,平静得简直过份。温良玉顿起醒悟过来——刚才左康一直紧贴在楚桓背后,这两人相识多年,危急关头相互配合的默契还是有的;极有可能是面对郡主威逼共同演了一出双簧。只是这样对个害单相思的小姑娘来一套劫持她心上人的行为艺术……
当真无耻!
“左康!你太无耻!”郡主气得双目通红。她万万没想到左康竟会用楚桓威胁自己。看到楚桓脖子上那点痕迹,郡主只觉想是切在自己的身上。她紧咬嘴唇,盯着楚桓紧紧揪着马鬃。可楚桓只木着一张脸,既不说要她救也不说不要她救。泪水终于盈上了郡主的眼眸,她哽咽着问:“楚哥哥,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也看出了这是楚桓和左康联手上演的把戏,却做不到对此场景无动于衷;她知道楚桓既然肯配合左康,就抱定豁出去的勇气。
那颤抖的声音让人听着心下恻然。世子目光闪烁、似乎也被触动,却依旧一言不发。僵持良久,郡主终于扛不住了。她双目通红、发脾气一般地大叫起来:“好!你走!你们都走!楚桓,你这样包庇纵容白衣社,就等着朝廷的追捕治罪吧!”
兵丁闪开一条道。左康一手用剑逼着楚桓,一手拖着他徐徐向后退:“给我牵一匹马来!”
一匹?
温良玉忽然有点发懵。
很快马牵来了——乌云踏雪,果然是匹追风神驹。左康看着它丝缎般光亮的皮毛,面上浮出阴冷的笑。温良玉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左康了,眼下的左康是如此陌生,和以前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左康一点也不一样。浓浓的戾气从身上散发出来,左康大笑:“好马!”
这声音竟也和他平日的大不一样,带着一丝扭曲。温良玉忽然心中莫名不安,只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立刻就要发生。他猛然醒过神来,足下一点就掠了过去:“住手!”
可已来不及了。左康手下一勒,同时把楚桓朝温良玉用力一推,借着这后退之力飞身跃上马。马蹄声如滚雷一般轰响,左康驭着这匹追风神驹把人群撞出一条道,头也不回地朝城外奔去。
“左康!”温良玉大吼着,目眦尽裂。左康那一下把楚桓的脖子割破了,鲜血汩汩,很快就把衣襟浸透。温良玉用力为他按着伤口,郡主也慌了神。人群顿时大乱,除了分出一部分人去追左康外,其余人全都拢过来查看世子的伤势。
楚桓已是失去知觉了。温良玉为他连环点了止血穴道,又割下前襟将他伤口紧紧裹住。人声乱糟糟地吵,他把他们都驱散推搡开,抱着楚桓去冲到客栈中去找红鹫和百草枯。他一迭声地吼叫,只觉身体中突然占据了另一个人。他叫红鹫用蛊物抢回楚桓的性命,叫百草枯快些止住那些血,全然不顾外面那一大群人刚才还等着捉他。
“公子,公子……”还是侍琴忍不住说道:“世子没伤着要害,他只是一时昏晕过去了。”
温良玉一愣,这才渐渐冷静下来。楚桓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并非喷溅而出,而是平常割破肌肤那样的淌出来,可知不是伤了动脉。并且有红鹫和百草枯在,渐渐血就止住了。眼下楚桓虽还是昏迷,脉搏倒还平稳,并没有马上要挂的样子。
但温良玉还是不自觉地哆嗦,他跌坐在楚桓床边,捂住了脸。
左康就这样独自跑掉了。临了把楚桓狠狠勒了一剑。
这两件事都让温良玉的心凉。他觉得必定是有哪里错了。可是楚桓实实在在地就躺在面前,这怎会有假呢?
第一次,他认真看着楚桓。楚桓平常总带着一股傲气,高高在上、臭屁得不行。可当他沉睡,这股令人抗拒的气息就消失了。温良玉突然很想知道他以前与玉公子的事,他突然觉得如果要他真以玉公子的身份与楚桓相处,那也是无不可的。
夜很静。温良玉把眼睛阖上了,耳中一派草虫啾啾。当他再睁开眼时,看到楚桓正看着自己。
“呃,你醒了?”温良玉忽的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说:“还疼不疼?”
“不。”楚桓说着,忽然微微笑起来。
“你笑什么?”温良玉只觉有些发囧,因为以前都是楚桓在身边陪他,而如今却反了过来。
楚桓想的果然和温良玉是同一件事。他笑着说:“过去都是我陪着你,现在乍一看你在我身边,真有些不习惯呢。”
“这样么?”温良玉想了想:“那我今后多陪你便了。”
楚桓一笑:“多谢。”
这两个字说得生疏极了。温良玉忽然想起刚到这个世界时,楚桓可是把他当私人爱物一副跑马圈地的样子。愧疚从心底浮上来,温良玉慢慢说:“过去是我对不住你。今后……”
今后怎么样,他却说不下去了。踌躇了一阵,温良玉低声问:“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左康出手擒你,你躲不开么?”
“他只说和我演一场戏,我并不知他这样恨我。”楚桓神色黯然。
这就是说楚桓也是被左康暗算的了。一切明了后,温良玉只觉疲惫。按理说他应安慰楚桓,说自己一定会为他报仇。可他真能报下去这个仇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好在楚桓没有多说什么,他毕竟认识他很多年了。他只是告诉温良玉:“良玉,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你身上的离乡草其实是我令人下的。”
“什么?”温良玉吃了一惊。
“你还记得你在枸雪城被阿箐惊吓,发病几乎死去的那一次么?”楚桓叹息着说:“南海派的女弟子毒术医术都很好,我寻了阿箐来救你,阿箐提了条件要我把左康找回来。”
“寻到左康后他给了我一匣子离乡草,说是已彻底炼没了毒性对你大有裨益。你当时的状态实在糟糕,我就让阿箐种到你身上了。没想到……”
楚桓说不下去了。温良玉心中又苦又涩,长长叹了口气:“不要再想这事了。将来我和你一起。”
房中静了下去。他们放低了声音,悄悄说着什么。他们的声音是如此的轻,以至于被夏夜鸣虫的吟唱覆过。夏夜的雾浮在空中,它们是薄薄的金色的,带着灯盏的暖光。
几只萤火虫飞过去,远远的有两个人透过一盆水看着这一切。
“看起来你家公子是又移情了。”红鹫懒懒地说道:“可真是薄幸啊。”
侍琴静静地看着那盆水,说:“他只是心肠太好而已。”
噗的一下红鹫笑了:“对谁都好就是对谁都不好。要我说啊——”
她凑过来,贴着侍琴的耳朵说:“等你彻底对他死了心,我就把他的心挖出来,你带回木樨镇去。”
“带回去做什么?”侍琴也笑:“炒来吃么?”
“带回去,那花儿就还是你的。你就还有个容身的地方。”
“我还能回坞里吗?”侍琴轻轻笑了:“阿鹫,今天左康的样子很不寻常。你还记不记得在桐州,公子有一天晚上突然发疯,和你还对上剑的那次?当时他身上一股戾气,就和左康今天是一样的。”
“你是说今天左康也被人控制了?”红鹫微微吃惊。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控制的。”侍琴仔细回想着:“其实当初在枸雪城,他发了疯似的把我劫走,身上也是一股子这样味道。”
“是么?”红鹫看着水所有所思:“那我们得小心了。我们身边,有一个很可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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