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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好，郭兄弟，我同你一道走！”
完颜康话才出口，便觉手臂上一紧，转脸见欧阳克眼中墨色浓得溺毙人，唇角轻勾，脸上挂出一点闲淡笑意，扣住他手臂的手却死紧，“你又坐不得船，这样去不是给郭世兄添麻烦吗？”
“不麻烦不麻烦，我理应照顾杨兄弟的……”郭靖老实，根本看不出两人间波涛暗涌，憨厚笑了直摆手，“欧阳公子不必担心。”
完颜康强压住心中波动，硬生生将手臂抽回来，好在郭靖欧阳锋都在眼前看着，黄蓉洪七公两人也在近处，人尚在桃花岛上，欧阳克不敢过分出格，只沉着脸任他抽回手。
“这些日子承蒙欧阳公子照顾，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完颜康一面假客套一面在心里唾弃自己，但还是硬着头皮把面子做足，只是一双眼并不敢抬头看欧阳克。
只听头顶欧阳克说话声透着两丝寒气，扇子唰啦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小王爷客气，照顾说不上……”
欧阳克正说着，欧阳锋突然一句话插进来，打断他的话，“克儿，闲话少说，咱们上船！”
欧阳克尚未答话，完颜康趁隙朝他一拱手，道一声告辞，便急急忙忙转身往郭靖那边溜去。走出两步，只听得身后啪的一声响，像扇子重重拍在手掌上的声音，完颜康觉得心也随那声音紧了一下，但脚下步子终不敢停，一路不回头走了下去。
随郭靖到了船边，完颜康忍不住又回头去看欧阳克那方，只见欧阳锋早已携了欧阳克上船。西毒甩脱了他像挺开心，又一心记挂所谓的已前往西域寻他算账的老顽童，上船便命人将三帆齐张，径自向北驶去。
不一阵便去远了，偌大一艘船，顷刻间成了万顷碧波中载沉载浮的一点黑影。
完颜康同洪七公黄蓉二人点头见礼，洪七公哈哈笑着领他先上船去，“小兄弟，先随老叫化的上船去吧，让他们小两口说点悄悄话。”
黄蓉这次竟然不随郭靖一道走？
完颜康稍有惊异，但转念一想，可能是黄药师舍不得女儿离岛。反正黄药师已认了郭靖当女婿，小两口再亲热，分开一会也没什么吧。
他随洪七公上船，郭靖和黄蓉则手拉着手亲亲热热在岸边说了好一阵话。直到洪七公也等得有些躁了，手里的打狗棒嘭嘭嘭敲了两下船舷，大声笑道：“两个娃娃快些说话，再磨蹭这天可黑了，老叫花子手下还有一大帮小叫花子要管呢……可不比你们俩娃娃……”
完颜康闻言忍不住发笑，都说老顽童孩童心性，没想，这洪七公也是个好玩的人。
等郭靖上船来，洪七公打趣他，“呆徒弟，有啥好说的……”
郭靖红了脸不说话，完颜康瞧着他模样，也笑了笑，转眼再看海上，碧浪连天白鸥穿行，而欧阳克叔侄那艘大船，再无半点影子。
他心里稍有点空落落的，随即又扯了嘴角笑。
摆脱了那条无耻的小毒蛇，理应高兴才是，怎么倒突然没力气起来。
却说船在海上行了两日，一直是风平浪静。
这次完颜康晕船的症状，比起上一次缓了许多。洪七公在舱里睡觉，郭靖估计也在哪个地方呆着想他的蓉儿，他一个人无事，便到甲板上吹风望海。
那日他忙着躲欧阳克，忙不迭上了郭靖的船，等船走了半日心静下来，完颜康才猛然想起一件事。
书里周伯通见了黄药师打算‘殉情’用的船，贪那船漂亮死活要坐，还拉郭靖洪七公陪他一起。结果半路上船沉了，三人一起落海又遇见鲨群，幸好被欧阳锋救起，这才免了葬身鱼腹。
完颜康想起这事来，忙四处查看自己乘坐这船。只见这船虽大，船身却嫌陈旧，船舷桅杆皆是光滑浸润，似是经年使用，他稍定了心。后来复又想，黄药师再如何，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婿遇险，这才彻底定下心来。
此时天近黄昏，落日半没入海平线，将水色染得半红半碧，完颜康看这漫天水色，遥遥记起那日在太湖之上，半夜里惊醒推窗向外望时极目烟光水色中的一点白影，竟自失了神。
“杨兄弟，你看什么？”
耳际突有人问话，完颜康转过脸去，恰好见郭大侠怎么看怎么老实一张脸在眼前。
他笑笑摇头，“没什么。”
郭靖挠挠头，道：“我看杨兄弟你看着海上出神，心情像不怎么好的样子……你是不是想穆姑娘了？”
“啊！”完颜康差点给郭大侠一句话呛死，这话怎么扯着扯着就绕到穆念慈身上了。
郭靖倒没觉得自己话有什么不对，偏头看了桃花岛的方向，又说：“我也挺想蓉儿的……蓉儿人好对我也好，事事都替我打算……”
完颜康不自觉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其实也不能怪他不厚道，任谁见了一脸老实相的郭大侠望着桃花岛的方向情意绵绵，都会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再说，黄蓉人多好这事他一直不觉得，她对郭靖倒是好得没话说，可对别的人，黄蓉向来是狠得下心的。原著里爱追她耍流氓的欧阳克也就罢了，就牛家村那曲傻姑，因差点害黄蓉与郭靖行踪暴露，黄蓉对她也起过杀心，只是怕郭靖知道与她生气，这才作罢。
他一直觉得，黄蓉性子像极了黄药师，骨子里的邪气逍遥味远比正气重。若不是误打误撞遇见老实憨厚却又极有原则的郭靖，黄蓉断不会是日后《神雕侠侣》所述的模样。
耳边郭大侠还在说着话，“这次我要回临安牛家村拜祭爹爹和杨家叔叔，也是蓉儿要我带你一并上路，说咱们兄弟路上彼此有照应……”
完颜康并未细听郭靖前面说的话，可这一句却偏生入了耳。
居然是黄蓉叫郭靖请他上船的！
完颜康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他本以为是郭靖好心叫自己一道走，可这事若是黄蓉吩咐的，他就觉得事情不大对劲。黄蓉与他素无交识，纵然他与郭靖是在父母腹中就结了兄弟缘，依照黄蓉的性子也不该多管这些才对……何必多生一事让郭靖叫他同行？
“叔叔那里，我自有交代。东西虽还给了，抄本总还是有的吧……”
小毒蛇的话无端端自记忆里冒出头来，此时红日已尽数没入海中，天边微有几点繁星闪烁，海上已是沉沉一片雾色。将入夜的海风极凉，让这风一吹，完颜康不由打了个激灵。
小毒蛇同黄蓉耍心机，留了《九阴真经》的抄本在手，黄蓉那般精明，岂是肯吃亏的人。她就算不弄什么大怪，恶作剧总是免不了的。
欧阳克他们的船也是往北，只是比自己走得稍快些。
完颜康心里莫名着了慌，忙吩咐舵手朝北加速。郭靖见他神色慌张，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完颜康只摇头却不敢说。
自己无端端的一点揣测和心慌而已，或许没什么……
风往北吹，船上三帆齐张，吃足了风往前。
完颜康扒着船舷眺望，海上一片漆黑，郭靖不知他出了什么事，又问不出话来，在甲板上陪他站了一阵，终不见有事，又无聊得慌，便进舱去了。
完颜康觉得手心微腻了一层汗，又看了一会，摇头觉得自己多疑。正要回舱，忽然见远处海上一点火光闪烁，霎时灼得他心里疼。
当即手一指，朝舵手喝道：“往那边走！”
船上的舵手船夫见事见得多了，也不大惊小怪，掉了船头就往那火光驶去。
舱里的郭靖和洪七公听见声音，也奔出舱来。洪七公眼力极好，就这般远远望去，也能瞅见那火光里船只些许模样，他细看了一阵，不由摸了下巴道：“那儿看着，怎么像是老毒物的船啊！”
完颜康觉得一点火星死死烫在心窝里，剜不去扑不灭，就连郭靖同他说话，也仅有一点嗡嗡声在耳际。
好不容易等船走近去，才发现那船当真是欧阳克的船。
此时船身已没了大半，欧阳克与西毒两人久处西域不认水性，抱了一根桅杆浮在海中，狼狈得紧。
“快救人！”
完颜康急了，催着船上船夫放了艄板，将欧阳克和西毒两人接上船。
看着两人无恙，他心里的慌张才住了，只是无意间抬手擦了把脸，竟得了一手汗水。
完颜康不置信地看着自己手心汗水。
洪七公已将欧阳锋请进舱去换衣服。
而欧阳克依旧浑身水淋淋站在他面前，完颜康抬眼看他，只见欧阳克眉头紧皱，唇几乎抿成一条线，面上似有薄怒，眼底又似有一点欣喜。
郭靖在旁边道：“欧阳公子，进舱去把衣服换了吧，可别着凉了。”
欧阳克并未答郭靖的话，他猛伸手扣了完颜康手腕。
郭靖愣愣道：“欧阳公子，你这是？”
欧阳克还是没应声，完颜康也是怔忪模样。
欧阳克扣住他手腕的手比何时都紧，动作来得霸道，言语偏还少有的客气，“小王爷，麻烦你带我去舱里，寻件干净的衣服给我换了。”
一路被欧阳克拖着走，完颜康脑子昏沉沉的，心里却在犯嘀咕。他住哪个船舱，小毒蛇还能知道不成？
前边的欧阳克突然停了下来，“你住哪个船舱？”
呃……完颜康突然想笑，小毒蛇向来精明，居然也有犯迷糊干蠢事的时候。可他嘴角才露了点笑意，抬眼便见欧阳克乌云密布的脸，立马反射性地收了笑，但也不肯说话。
欧阳克又问，“你住哪？”
“不知道。”
完颜康继续装硬骨头，欧阳克将眼一眯，“不说是吧？那咱们就在这叙旧！”手在完颜康腰上一带，便要将完颜康揽入怀。
完颜康使劲想挣脱，但欧阳克手如铁钳死死焊在他腕上，他挣了几下挣不脱，又怕被郭靖等人看见这情形，最后只得乖乖往右手边舱门一指。
“那里。”
话出口，人便被欧阳克带进舱去，门啪嗒在身后被甩上。
海水腥咸的气息随即覆盖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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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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