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劫浮生梦

　　“老鬼，我知道图图这样说，可能会伤害你，只不过它只是一幅图，没有人的感受，不会想太多，希望你不要怪它，也希望你不要再伤心了，毕竟这些事已经成为事实，你何不学着接受它呢？”
　　落音见长须老鬼不回答，想了想又道。
　　可长须老鬼依旧没有回答落音。
　　“清水居被灭门以后，很长时间我都不想再提起，也不敢再提起这件事。师父说是人都会有执念的，可我们要学会放下执念，既然那些都成为过去，我们要学会接受未来，若是整日生活在过去，我们将永远感受不到新的未来，那我们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落音想，长须老鬼的感受和她大概是有些相似的。
　　他们都放不下过去。
　　“你不懂。”
　　良久，长须老鬼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是的，我不懂，感同身受这四字说着容易，可有几个人能够真的明白当事人的感受呢？我没有经历过你的事，自然不明白你的感受，可是我只是觉得往日的辉煌当真有那么重要吗？需要你拿着这些辉煌过一辈子吗？一个万药门没了，可以有另外的练药门派，你不需要复兴万药门，若是你想练药，你何不自己再成立个门派，不用抱着以前的辉煌，自然没有那么多压力，这样也许你会做的更好！”
　　良久，长须老鬼转过身看着落音，道:“你与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知道药王冥泷的下落，对吗？”
　　“是，可是又不是。我想知道药王的下落不假，可是我对你说的话也是出自我的真心，虽然你有时候看起来挺讨厌的，不过除了爱调戏貌美的女子之外，你好似并不坏。当日的人情到现在你还记得，鬼灵门之事也是得到你的帮助，所以我才会说这些话，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可是我希望你日后能够过的好些，若别人再提起万药门，你的压力也不至于如此大。”
　　落音说完，长须老鬼看着她，良久，嘴里发出一声嘲笑的声音，像是在嘲笑落音，又是像在自嘲:“够了，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不是就想知道药王的下落吗？行，我告诉你，若是你敢亲我一下，我便告诉你药王的下落。”
　　落音看着长须老鬼，没有说话。
　　“呵，这天下的女子与男子一样，都是喜爱貌美之人，你是不是怕我这副尊容，不敢啊，可是……”
　　长须老鬼话还未完，落音走进他，侧着身子，轻轻的亲吻了长须老鬼的面颊。
　　微风过处，丝丝微凉，带着一丝苦涩的甜味吹进人的心里。
　　长须老鬼不再说下去，睁大眼睛看着落音。
　　“我不是怕你的尊容，老鬼，你看我，我天生丑陋，小时候我生活在清水居，除了清水居的人，世人都嫌我丑，可师父告诉我，一个人的外貌并不是那个人全部，既然外貌不能改变，那就坦然接受它。纵然长的丑，可是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力。虽然离开清水居后，我开始会因为一些事情在意自己的容貌，可是后来我大概明白了师父当日对我说的话，世间容貌是分美丑的，可那只是对别人，我们自己呢，怎么可以瞧不起自己？”
　　长须老鬼看着落音，半天说不出话。
　　“老鬼，其实我现在才发现，我们身上竟有这些共同点，一样放不下过去，一样有着被人嫌弃的容貌，可那又怎样呢？既然选择活下去，为什么还要抱着这些东西陪伴自己？我虽不能完全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多多少少是有些明白的，你活的很累，对吗？”
　　你活的很累，对吗？
　　长须老鬼看着落音，原本有些沉寂的眼里突然闪烁了起来。
　　他活的很累，对吗？对，他活着，真的好累。
　　“呵，大概是我说多了，若是你不愿告诉我药王的下落，我不会逼你，也没有办法逼你，只是若你不那么讨厌我，想帮帮我，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落音见长须老鬼还是不说话，沉默了几秒，道:“老鬼，我走了，我要去找药王冥泷了，再见，通灵葫芦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你去那！”
　　落音转身离开之际，长须老鬼道。
　　“找药王冥泷。”
　　“一个通灵葫芦虽然珍贵，可比我老鬼的命还差点，救命之恩不能不报，算是我老鬼欠你的。”
　　落音大喜，道:“你愿意告诉我？”
　　“愿意，只不过……”
　　“不过什么？”
　　“那副丑图，甚是讨厌，告诉你可以，但是不能让它知道，毕竟这是我夏侯家族的秘密，就连它也是不知道的。”
　　“好，好。”
　　落音立马同意。
　　将站在一旁赌气的山河社稷封印住。
　　“丑丫头，你干嘛……”
　　山河社稷图很是不满。
　　“委屈你了。”
　　落音对着山河社稷图，摸摸它的画轴道。
　　不过，刚刚她亲吻老鬼之事，它站那么远，应该是没看到吧？不然以它性子，又要嘲笑一番了。
　　这封印了也好，不用给师父打小报告！
　　“老鬼，我已经把图图给封印了，它是不会知道我们之间的事的，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长须老鬼见山河社稷图没有了动静，才放下心道:“它说的不错，我祖上并不是药王冥泷的徒弟，不过是他手下一个打杂的仙童，因为破俱慧根，得到了他的一些真传，后来我祖上便自立门户，开创了万药门，想当初万药门可是名震天下的练药大门派。”
　　长须老鬼说到这，眼里闪烁着自豪，得意的神情，不过这神情没持续多久，他的眼神便暗淡下来，轻叹一口气道:“可是后来，万药门一日不如一日，直至衰败。”
　　“那药王冥泷呢？”
　　落音虽对长须老鬼的故事有些兴趣，可是她现在更想知道药王冥泷的吓落。
　　“也便是我祖上自立门户不久，掌管司药的天神冥泷不久便被天帝责罚，失去了药神的职位，后来堕神成魔，之后他便躲在这蛇山，不再治病救人，而且练制毒药。”
　　“他为什么堕神成魔了？”
　　“我也不太清楚，拒家族记载，他好似动了凡心，为一女子堕神成魔。”
　　“是这样吗？”
　　“也许吧，可自从他被夺了神籍，便再也不能采摘仙药，而他又被自己所练制的毒物所伤，没有办法，他便找到了我祖上，让他偷偷给他仙药，用来救命。”
　　“你祖上同意了？”
　　落音诧异，若是被天帝知道，可是被夺了仙籍的。
　　长须老鬼点点头道:“祖上能不同意吗？他对祖上有恩，祖上自然是同意的，可是后来这件事也没瞒多久，天帝便知道这件事，大为震怒，便夺了我祖上的仙籍，万药门从名震仙界的练药大派，沦落为凡间的普通药门。”
　　落音见长须老鬼有些失落的样子，安慰着他道:“老鬼，你别伤心了，毕竟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长须老鬼轻叹一声道:“是啊，都过去了，可那不过是对世人的，与我呢？一辈子都过不去。”
　　“所以你想要重振万药门？”
　　听落音这样说，长须老鬼嘴里哼出一声自嘲般的声音:“重振？若是真能，早就重振了，还需要等这么久？”
　　落音看着一脸忧愁的长须老鬼，不知该说什么。
　　“老鬼……”
　　长须老鬼看着落音道:“呵，你是不是同情我？不需要，什么狗屁万药门，若不是它，我也不至于变成这样，我早就不想管它了，不过……唉，算了，不说它了，还是说说后面的事吧。”
　　长须老鬼都不想提起，落音自然也就不说了。
　　“好。”
　　“祖上受到天帝的惩罚之后，不能再采摘仙草，没有仙草的万药门开始没落，而药王冥泷也便断了来源。”
　　“那之后呢？没有仙草，他又如何解毒呢？”
　　“是啊，知道万药门受到他的牵连，他对祖上也心生出一些愧意，便和祖上断了联系，说往日之恩以报，他不会再来索要仙草，而祖上也无需再管他的事。”
　　“那，就没有了他的消息了吗？”
　　落音有些着急道。
　　“倒也不是，过了好长一段时日，他又找到了祖上，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
　　“那还有谁？”
　　“他带来了一个女人，一个深中剧毒，满脸爬满了毒纹的女人。”
　　剧毒？毒纹？落音想到了云衣的症状。
　　“是蚀骨毒！”
　　“蚀骨毒？”长须老鬼显然不太清楚，“这个记载到不清楚，只是他当时拖着一个女人找到我祖上，要他去找一味药。”
　　“什么药？”
　　“四叶菡萏。”
　　“那是什么东西？”
　　“只生长在蓬莱仙岛的神药，传说它能解世间之毒，每一千年开一次。”
　　“这么神奇？那之后呢？”
　　“可是蓬莱仙岛早在仙魔大战之前就在这世上永远消失了，而四叶菡萏也便跟着消失了，别说祖上，就连天帝也没办法找到啊。”
　　落音细细想了想长须老鬼的话，大概明白一些，那个和药王冥泷一起的女子，应该也是中了蚀骨毒，药王冥泷也想要救她，他有方法，可缺了药，生长在蓬莱仙岛，随着蓬莱仙岛消失的四叶菡萏。
　　可不管怎么样，蚀骨毒是有解药的，而冥泷也是有办法的，就算四叶菡萏消失了，过了这么久，说不定冥泷已经找到破解之法了？
　　落音大喜:“那之后呢？”
　　“祖上当然是没那本事，可是药王冥泷像是发了疯一样，硬是要祖上去帮他寻此物，甚至还跪下求祖上。”
　　“药王竟如此做？”
　　落音诧异，虽然冥泷堕神成魔了，可对于长须老鬼的祖上来说，他可是自己一直敬仰的药神，药神向自己下跪，这是怎么一个感受呢？
　　“是啊，祖上也吓的不轻，可纵然药王冥泷死在他面前，祖上也没有办法去给他寻来此物。”
　　“那药王冥泷最后怎么办？”
　　“祖上也知药王冥泷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求他。万药门贬为凡间普通的门派之后，多多少少会接触到一些邪派，其中有个门派叫做鬼魅当铺，号称解世间之事，只要自己愿意当出东西，它便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有这样一个门派？”
　　落音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
　　“当然，这个门派极其隐蔽，可纵然如此仍是有很多人知道它的存在，它可以典当寿命，灵魂，修为，美貌等等，只要你愿意和它典当，它便能给你想要之物。不过因它太邪门，一直为仙界所抗衡，也许正因为它太邪门了，万年了，仙界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有很多仙界中人与鬼魅当铺的主人典当，仙界见制止不住，便干脆任它自生自灭。同时也封锁了消息，很少有仙界的人知道它的存在。祖上便告诉了药王冥泷，让他去找鬼魅当铺的主人，说不定他能给他四叶菡萏。”
　　“那药王去了吗？”
　　“他当然去了，这是唯一能救他心尖尖上人的性命，他当然会去，在我祖上告诉他那刻起，他就打定主意要去。”
　　鬼魅当铺？若是落音找到鬼魅当铺的主人，那是否会意味着她便能知道冥泷的下落了？
　　“谢谢你，老鬼，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秘密。”
　　长须老鬼笑了笑，道:“谁叫我老鬼欠了你一命呢？这祖上传下来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一清二楚了，也算是还了你的人情了，日后你我可真是两不相欠了。”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向你讨人情了。”
　　长须老鬼继续笑道:“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可别像今日这般赖皮。”
　　“一定，一定。”
　　落音举起三个手指发誓道。
　　“只是，落音，我祖上与药王有约定，这段封存的历史，从今往后不能再同任何外人说起，你可得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落音看着一脸认真的长须老鬼，知道他不是在说笑话，她虽不知道这段过去为何这般不能对人启齿，可既然长须老鬼这样信任她，她自然会替他保守好这个秘密。
　　“你放心，老鬼，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若是我泄露了秘密，就让我不得好死。”
　　“呸呸呸，你这个丫头在胡说什么，不过就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用的住发这么毒的毒誓？什么狗屁约定，老鬼我自己还想不通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既然老鬼告诉你，自然是信你的。”
　　落音笑笑道:“老鬼，谢谢你。”
　　长须老鬼上下打量了下落音，轻叹道:“啧啧，你这丫头就是生的丑了些，若不是这般丑陋，老鬼还真想把你娶回去做我万药门的少夫人。”
　　落音白了长须老鬼一眼，道:“哼，你这色咪咪的老头，送我要我都不要呢！你啊，还是早日改改你这毛病吧。”
　　“哼，我也不想要你。”
　　“对了，老鬼，你知道鬼魅当铺在那吗？能不能带我去？”
　　“你真要去？”
　　“我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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