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来客
顾昧生和赵墨白不一样,庞阿婆也和林太皇太妃不一样。
感受到了我的开心,他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外面冷,进去再说。”
卧房确如顾昧生所说,被炭火烧得很暖和,庞阿婆和我并排坐着,叮嘱了我许多怀孕时应该注意的事项。
她缓缓拍着我手背问起:“最近可有什么偏好的口味?”
我如实答:“喜欢吃辣的。”
庞阿婆眯眼笑:“那怀的多半是个姑娘家,姑娘也好啊,长得像你,不愁嫁。”
我低首羞赧一笑,我还没嫁出去呢,怎么就谈起我的女儿愁不愁嫁了呢……
顾昧生在这时端着碗药走过来,适时凉凉插上一句:“阿婆,她是锦城人,从小就爱吃辣。”
庞阿婆还憧憬着生个女孩子以后怎么照顾呢,顾昧生这话就完全戳破了她的幻想,她嗔怪着白了他一眼:“让你煎个药,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好?”
顾昧生这才献宝似的把药碗递给我:“尝尝,我亲自熬的。”
庞阿婆也在一旁添上解释:“老夫人怀孕的时候,就是照这个方子安的胎,这才能生出像我们君侯这样聪明又好看的孩子。”
我抬起碗,余光瞧见热烈殷切看着我的顾昧生,暗忖道,那这的确算是个好方子。
喝罢,顾昧生顺手把碗接过去,看我眉眼都皱成了一团,霎时慌了神:“怎么了?”
我吐了吐舌头,抱怨:“太苦了。”
他立即殷勤的从一旁矮几上拿过一个瓷罐,打开,取出里面的酸梅喂给我。
梅子的酸甜压过了安胎药的苦涩,也让我想起了我们初遇那次,他用嘴喂给我一颗酸梅,而我因为过于紧张,还没品味出一二,梅子就顺着喉咙划进了腹中,致使我误以为那是毒药……
毒药与酸梅,陌路人与心上人,谁又能会想到有今时今日呢。
我牵扯着他的衣摆撒娇:“我还想吃。”
他又取出几颗放在我手心,然后合上了盖子:“不是不让你吃,怕你吃多了牙酸。”
庞阿婆看看我,又看看顾昧生,满意的直笑:“天色不早了,你们赶路也辛苦,早点休息,老婆子我就不在这碍眼了。”
顾昧生去扶她:“阿婆,我送你出去。”
庞阿婆没拒绝,两人走到门前,她才轻声在顾昧生耳边嘱托:“娇娇还怀着身孕,你们行房事就节制些,别伤到了孩子。”
顾昧生神色泰然自若,答:“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庞阿婆点头,就把他往屋子里推:“就送到这吧,我有侍女扶着,你赶紧回去陪娇娇。”
等他脚步清缓由轻及重传回到耳中,长臂一捞把我的脸从厚厚的被子中拯救出来,我才控诉:“你刚才和阿婆说话的声音一点都不小,我可全都听见了。”
他捏一把我的脸,调侃道:“害羞了?”
我不说话,他低头在我脸侧落了一个浅浅的吻,开解道:“阿婆是过来人,她都知道的,你不必觉得害臊。”
……
正月十五日一大早,侯府上下就喧嚣热闹了起来。
下人们踩着梯子在檐下挂满了火红的灯笼,长廊来来回回走着打扮俏丽的少女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一年仅此一次的元宵灯会,还未入夜,神思都早已飞到集市上去了。
我抱着个汤婆子坐在迎风口,身上裹着顾昧生专门买给我的厚裘衣。
怜儿在里屋擦瓷器,看见我这副模样,急得直跺脚:“姑娘,君侯出门前才交代我千万照顾好你,你身子这样弱,怎么能坐在这里吹冷风呢?”
怜儿说的不对。
我身上到处都包裹的非常严实,手也冻不着,只是总闷在屋子里,我心口难受,还不如在这风口吹吹凉风来得爽利。
她念也就随她念去,我自顾乐得舒坦。
只是这风吹得不好,甚至把温花晨也一道吹了来。
她搬个软凳坐在我身旁,把我的暖阳挡了个严实,让我置于阴影之下,打了个哆嗦。
“真羡慕你啊。”她说,“我从东苑来,听说过了今夜,君侯就要为了你,把府里的侍妾美人们都遣散了。”
这倒是新鲜事,顾昧生没同我提过。
“这不是好事么?现今拿了银子出府,过些日子寻个良人嫁了,总好过一辈子困在这高墙之中,守着空闺冷院要来得好。”
温花晨睨着我嗤笑:“你就这样自信,君侯会为了你一人,此生都不再宠幸旁人了么?”
我把衣领合紧,偏了偏身子去追那缕灿烂的金光,待感到暖意一点点回笼,才答说:“自信不自信的,顾昧生不也这么做给我看了吗。”
“也是。”她低眉附和,面容上有淡淡的倦色,“世人皆说君侯风流多情,殊不知他专情起来其实是这般模样。”
她又提起温雪夕,惋惜叹着:“可怜我姐姐命陨他乡,甚至换不来君侯一回记挂,也许过段时日,他便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就像他从没记住过我的名字一样。”
末了,她拂了拂自己的裙裾上的褶皱,翩翩然起身:“今夜后,我也要替代你成为宫中的一只金丝雀了,希望你背负着这些债孽罪责,可以过得舒心。”
这无异于是最恶毒的诅咒了。
我怎能过得舒心。
我欠赵墨白的情,欠温雪夕的命,欠她的,此生都无法再还清了。
正午的日头浓烈似沸酒,泼纵在我的身上,我却觉得四肢百骸都是冷的,甚至冷到了每一根头发丝里。
早就该听怜儿的劝告,在这吹冷风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
入夜前,顾昧生回来过一次。
我们私下商议过,他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布个局把温花晨顺水退舟的献给陛下,而我的脸和敏敏又实在太过相像,我若陪同前去,以真容示人是万万不可的,顶着个幕篱也只会更加吸引旁人的注意,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我乖乖在侯府等他的好消息。
不能陪同我一起去逛灯会,为了补偿我,顾昧生才特地早些赶回来想要陪我一起吃顿晚饭。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到下人第三次来催促他该出发了,我才不舍的抱住了他的胳膊:“一定要万事小心,我和孩子都会等你平安回来。”
他轻轻勾了下我的鼻子,承诺说:“好。”
说罢就转身要走,被我拽住了衣角,他不明所以,看我一眼,
我从衣架上取下了一件绛紫色的斗篷,替他系上:“病还没好完全,小心着凉。”
他交握住我的手,揶揄道:“还是夫人关心我。”
告别告别,告罢终有一别。
望着他欣长挺拔的背影,不知缘何,我的眉骨开始猖獗的跳动,不安笼罩在心头,预感要发生什么不祥之事。
元宵是不夜节,整座盛京城都被各式各样的灯笼覆盖着,未嫁和未娶的下人们往灯市里涌了一大半,倒衬得侯府冷清了起来。
知道怜儿也没见过这样的盛景,我特地把她交托给侯府一个靠得住的总管,让她去集市上寻乐子了。怜儿一走,顾昧生也不在,我没什么心情,就熄了灯一个人躺在床上酝酿睡意,希望这一晚能早早过去。
迷迷糊糊的,门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人刻意压低了嗓子叫我:“谢姑娘,谢姑娘,您睡了么?奴才有急事找您。”
好梦被人打搅,我坐起身反应了有好一会儿,无奈应着:“你等会。”便爬起来掌灯、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厮,看着面生,再三打量,我更加确定从没在府里见过他。
登时警惕起来“你是谁派来的?有什么事么?”
他也环顾了一下四周,确保没人看见,才送怀里掏出一个翡翠镯子递给我:“您先瞧瞧这个。”
我借着月光看了眼,认出这是顾昧生曾送给我的那个镯子,只是后来又被我交给沈沐恩代为转还。顾昧生给我戴上的时候说过,这是顾家传给新妇的信物,说明它很重要,此时此刻,它又出现在了这个小厮手上,难道……是顾昧生派他来的?
看我认出了镯子,他又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裹递给我:“托奴才传话的人,让您一定要穿上这件衣服,然后跟奴才去个地方。”
事关顾昧生的安危,我第一反应是他遇到了什么不测,需要我援助。
也来不及思考更多,赶紧接过包裹进屋。
包裹里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朱红色袄裙,简简单单,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摸起来却质地上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十五六岁的娇小姐会穿的那种样式。
等换好衣服,我跟在小厮的身后往外走,因为府中的人都认识我,知道顾昧生对我宠爱得紧,看见我也都行礼示意,没有一个人敢对我半夜外出提出异议。
侯府门前停着一辆没什么标志的马车,这些日子跟着顾昧生娇气惯了,我还没坐过这样又硬又小的车,只是情况特殊,也不能有过多奢求。
等我上了马车,小厮坐在前赶车,一路畅行无阻。
只在过什么关卡的时候停顿了会,门外几人窸窸窣窣议论了一阵,也就放了行。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