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杀门

　　第五十六章 伤愈复出

　　一节

　　安然扶着石头的肩膀向后退了一点，拉开两人的距离，让石头可以看见自己的眼睛：“记住，你不是凶手，夜杀门和这个杀人的世道才是凶手，你现在，正在替他报仇，他不会怪你的。”

　　“是这样吗？”石头如此无助。

　　安然用力点头：“放过你自己，我永远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石头沉默了一会儿，安然接着说道：“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去祭拜他。”

　　“嗯。”石头说出压在心底的秘密，如释重负，又重新把头放到安然的肩膀上。

　　安然的头发，散发着青草般宁静的清香，石头怎么闻也闻不够。

　　“喂喂喂！你们能不能别青天白日的就在这儿秀恩爱啊！”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起，石头抬头看去：“二白兄！”

　　二白笑着走过来，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知道你们现在是红人、名人，啊对了，还是一对璧人。”他亲切地拍了拍石头的肩膀，说道：“那也要给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留条活路啊！”

　　“二白兄，你……”石头自从上次在玉锦楼成功策反了二白以后，再也没见过他，那日在广场上悬挂的尸首当中，石头还担心二白也在其中，没有寻见倒很是松了一口气，从李兴业任务至今，二白对他还是很好的。

　　“我，还成。紫松堂又给我配了一个搭档，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用着不太顺手，凑合着吧。”二白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石头倒是觉着格外放心，起码他心中的伤痛应该好了大半了。

　　“那你这次回来……”石头没说完，便暗骂了一句，这问题问得不是缺心眼吗，大家不都是被急召回来的吗，还不是为了杀鸡儆猴吗。

　　“回来看看我们伟大的门主，分享给我们什么样的胜利果实。”二白笑着，苦涩而不恭。

　　“至少拔除了监僚司。”石头不知如何安慰他：“我们也算有胜利果实。”

　　“不错，你看现在说起话来，多自在。”二白随意地将手臂搭在石头肩膀上，头挨得近些，说道：“接下来我要去殿前司帮他，折腾到现在，双方都准备破釜沉舟了，他说他那一局已然输了，现在用的是你的棋谱。”

　　安然看着二人。

　　二白看了安然一眼，继续搂着石头贴在他耳边说：“你看你相公，脸都绿了，看你看得真够紧的。”说完，双手抓着石头的肩膀往前一推：“安然兄弟，把你媳妇儿还给你！哈哈哈哈！”

　　“二白兄，你自己多保重啊。”石头冲着他的背影说。
　　二白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二节

　　出了正月，两个人的伤已经好了□□成，紫竹堂主并不急着派他们出去执行任务，直到收到游简司的箔书，白羽尘在睿王府需要支援，点名要石头与安然去协助她。

　　对于白羽尘，门主一向是有求必应，格外宽容的，并非因她色艺出众，在夜杀门里，只有实力决定地位。白羽尘是难得的将聪慧与稳妥，狠辣与温柔平衡得很好的杀手，是公子手中的一把利刃。

　　如同此次，她未受指派却成功博得九王垂爱，得以进入睿王府，也恰到好处地解决了公子的一块心病。

　　往生入侵金陵夜苑一事，夜杀门在人手方面的损失并不算严重，但倒霉就倒霉在那里偏偏是九王所辖的地界，大规模的流血事件让九王的政敌抓住痛脚狠狠地奏了几本。打破了九王在朝中苦心经营的局面，令其大为光火。

　　公子自然不能任凭局势这样发展，令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因此，本也有意多方下手以弥补挽回过失。

　　此刻白羽尘上报，自己已然得手，承宠九王，公子自然大喜过望，要什么便给什么。

　　门主亲自下令，命石头与安然去协助白羽尘。金箔书传到紫竹堂，堂主似乎很不放心，要在议事厅召见二人。

　　石头与安然走到议事厅外，之前被石头打飞的几个紫竹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石头很端正地向他们鞠躬致歉：“对不住各位，那天是我太心急，得罪了。”

　　石头的态度倒令几人有些意外，纷纷回礼，脸上并无任何怨怼之色。其中一人说道：“不打不相识，如今都是自家兄弟，自不必客套，其实，石头兄弟的为人，倒是让我们十分敬服。”

　　石头安然，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如今已经成为新的传奇，又有谁人不知呢。
　　两人相视一笑，走了进去。

　　紫竹堂主将金箔书取出，石头对此物仍然留有很大的阴影，迟疑着不敢去接，安然伸手接了过来。

　　“紫梅白羽尘点名要你们去协助她。”紫竹堂主说：“枢密司安排你们进入睿王府，入府之后一切行动，且听从紫梅安排即可。”

　　“是，堂主。”二人迅速应下。

　　“堂主。”安然突然开口：“能否请枢密司安排不要易装，我对软胶过敏。”

　　“好，我会跟枢密司说的。”堂主答应得倒是出乎意料的爽快，接着又说道：“上次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一次。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是！”

　　三节

　　小棕马承蒙青竹学徒们的悉心照料，早已活蹦乱跳。

　　看到石头走来，它欢喜地踢踏着四个小蹄子。

　　“前辈，它看到你高兴得很呢！”一个小学徒说：“自从恢复了健康，这家伙真是一刻也不安生，整天想要出去跑，急得在马厩中直转圈，扰得安然前辈的马不得安宁。”

　　“马哥！”石头笑着拍拍它的大鼻子：“想我了吗？走，小爷带你出去耍耍。”说着去牵小棕马，欢快地走了出去。

　　安然在后面牵着自己伟岸沉稳的黑马，看着石头他们摇头叹气：“这马真是跟它主人一模一样的。”

　　黑马用力地点点头，表示万分赞同。

　　下了天涯山，两人并不急着赶路，毕竟大伤初愈，要量力而行，石头的左手尚不能完全发力，如遇敌手难免影响战力，安然每日帮他按摩，以助他快些恢复。

　　各处的夜苑整顿过后已经陆续启用，虽说没有了监僚司的监视，石头二人并不敢太过放肆，沿途所经城镇如果设有夜苑，便规规矩矩地在那里休整，只因现在公子的全部焦点都聚集在九王一处，他二人的任务与此有关，难保不会有针对他们的“格外照顾”。

　　经过西京镇吃过午饭，石头便说困了，要睡午觉，两人找了一个小客栈，要了一间甚是僻静的房间。

　　“安子，我想麻团了。”石头舒服地躺在床铺上，一边享受着安然的按摩，一边说道。

　　“进金陵之前，可以绕道永宁，顺便看一下。”安然说。

　　“嗯，这个主意不错。”石头赞同道。

　　“只是不知，白前辈那边会不会等急。”安然对于两人一路的悠闲磨蹭有点担心。

　　“她才不会急呢！”石头狡猾地眨着眼睛：“她根本就不需要帮手。”

　　“那，任务箔书……”

　　“她这是在保全我们。”石头抽回自己的手臂，用力的活动着，说道：“她不过是听说那群杀千刀的这么对待我们，找个由头把我们留在自己身边，远离危险。”

　　“她竟会如此么？”安然有些诧异，夜杀门中的冷漠，他可是领教多次了。

　　“她人挺好的，以前我做学徒的时候给她做过跟班，我的笛子就是她教的。”石头说。

　　“那也不算什么深交，何苦多此一举。”安然说道。

　　石头走到安然身后，帮他揉捏肩膀：“主要还是为了感谢我，成功地把她引荐给九王。”

　　安然不解。

　　“鲤跃龙门为蛟，雀上枝头为凤，这还是你说的呢。”石头笑着说。

　　四节

　　“我记得你与程前辈说过，这次，她是为了自己。”安然说。

　　石头点头：“其实很早我就发现，白前辈对于很多事情并无野心，她只想找一个安稳的靠山而已。”

　　“所以，你觉得白前辈之前想要跟着公子，也并非真心？”安然问道。

　　“这样一个女子，在这片修罗场中，当真不容易。无论她怎样选择，我都并不意外，只不过，她足够聪明，发现公子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石头帮安然放松完，自己又倒在了床上。

　　“怎讲？”安然坐到床边。

　　“公子在野，却又不安于野。”石头惬意地将手臂垫在脑后，抬高视线可以看见安然：“白前辈从王侯高墙中逃出来，深知江湖中人，任凭地位再高，其实生死也并不在自己手中，庙堂之上的一句话而已。”

　　“只怕公子也是这么想的。”安然说。
　　“是啊！他若不动这个心思，我还真拿他没办法……”石头喃喃地说，眼睛渐渐合上了。

　　安然见他没了声音，轻轻地为他盖好了被子，自己也在旁边小心地躺下，石头却突然翻了个身，把安然的胳膊搂在了怀里。

　　自从石头说出了关于水井的秘密，他便再也没有做过那个噩梦了，每晚有安然将他护在身边，他都睡得宽心而坦然。

　　美美的一个午觉，一直睡到日薄西山。

　　两个人骑在马上，在金色的余晖中告别了小小的城镇，继续南行。

　　夕云半落，陌上归童。

　　晚归的牛儿哞哞地叫着，小棕马好奇地围着人家看来看去。

　　牛上坐着一对年纪很轻的男女，像是恩爱的小夫妻，抓起一把牛饲料逗着小棕马，小棕马仔细的闻了闻，却不小心被那细碎的饲料弄痒了鼻子，打了个大喷嚏，十分嫌弃地走了，引得小夫妻哈哈大笑。

　　石头与安然的马渐渐将牛儿落在后面，那边传来了竹笛悠扬的曲声，女子靠在男人胸前，甜甜地唱起了歌，石头走了好远，还在留恋地向后张望。

　　安然看着石头向往的表情，忽然脚下用力一蹬马镫，飞身轻巧地落在石头身后，柔声说道：“何必羡慕别人。”

　　石头笑嘻嘻地把缰绳一扔，往安然身上一靠：“是啊，不就是吹笛子吗？我也会！”

　　铜笛脆亮，一曲《定风波》，万里归来年愈少，此心安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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