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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赶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陆盛走过大厅时瞥见有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蜡黄的脸,凌乱不堪的头发,整个人惊恐不安地与面前的警官说话,警官问一句,他嗫喏着回答一句。
陆盛止住步伐,专注地盯着他,眼中是他未曾察觉的凶狠与杀意。
“是他吧。”陆盛确定说道,哪怕只是见过一张照片,他也能认出令裴云笙躺在病房中的肇事者。
带路的警官敏锐得察觉到陆盛的异样,他干咳一声,压低声音说道:“的确是他,目前我们初步的调查结果是疲劳驾驶引发的事故,他连续架势16个小时,也不是故意做出这种事。”
“不是故意的杀人就不试杀人犯了吗?”陆盛锋利的眉微微挑起,声如钟鼎冰冷,透着凛冽寒气,“他开16个小时的代价,凭什么是我的朋友来承受?他现在还在ICU无法出来,难道让我用他的命来体谅杀人者的犯法吗?”
“造成事故当然是他的错,”遇到这种事,警官从人道主义出发都会象征性地当一当和事佬,此刻见陆盛怒火难消,又开口道:“等我们调查清楚之后,会依法提起公诉,这一点请你放心。”
“我相信警方。”陆盛字字清晰道:“有任何需要的地方我们会全力配合,而我们的需求也很简单,只要他罪有应得。”
“当然。”警官瞥过那边的中年男子,他有心想帮对方取得伤者的谅解书,可目前来看希望渺茫。
不再纠结男子的情况,警官带着陆盛来到办公室,屏幕上涉事路段的监控已经开启,陆盛看了一眼时间,是早上六点不到。
警官打开监控录像,一边播放一边根据时间补充道:“事故发生的时间是早上五点五十一分,在此之前受害者刚刚走到人行道前,而肇事司机驾驶车辆在正常行驶。”
“但到了这个位置的时候,司机因为疲劳驾驶昏睡过去,导致车辆失控,从直行道偏到右转车道,碾压过绿化带的时候他因为巨大的撞击而清醒,但是太晚了,车辆已经失控倾斜……”
伴随着警官的逐一说明,陆盛看到屏幕中裴云笙呆呆地站在人行道的中间,巨大地三节式货车如同一座高高堆砌的小岛,以势不可挡的势头冲着裴云笙直行驶去!
陆盛的呼吸都停滞了,他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屏幕,他看到从墓地出来后,裴云笙轻快地走在路上,而面对失控来袭的货车,茫然未知的裴云笙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货车越来越近。
“躲、躲开啊!”陆盛无法克制地屏幕中的裴云笙说道。
面对过去式的影像,这句提醒是多么可笑无力。
车辆几次急刹,终于止住了势头,可过重的货物造成的冲力却让整辆车都倾斜翻倒!无数塑胶制品崩裂散落,如同泥石瀑布般倾泻而下!
如同有一双尖锐的手扼住咽喉,陆盛所有的气息都被掐断,他一双眼睛睁地极大,死死地盯着裴云笙,心脏如擂鼓般跳动,砰砰响声贴在耳膜敲击。
他看到屏幕中原本僵直的裴云笙动了。
在面对轻易可以碾压□□的重物,裴云笙往前走了一步。
明明是很小的距离,它不会令裴云笙的伤势更加严重,与现在的结果一般无二,但它却让陆盛在这一瞬间怔然呆立。
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消散了,陆盛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真切,虚无空气中不知从哪怕劈头盖脸抽来一个巴掌,将他打入深不见底又看不见天光无边冰窟,血液一点点凝固冰冷,从细微的末梢一路飞速疾驰到全身,陆盛克制不住地颤抖。
在倾倒的重物面前,裴云笙就像是一片单薄的纸张,他无声无息地在瞬间被吞没,细长削瘦的右臂在最内侧,不知多少的塑胶管堆砌在他身上,几乎将他嵌入地面。
陆盛伸出手,抚摸着屏幕上只有巴掌大小的裴云笙。
那么小的一个人瘫倒在黑白的屏幕上,如同死去无息的画。
陆盛重重一咳,长久的屏息几乎令他呕出血来,他压低声音赤红着眼,嗓音颤抖地几乎不成全句:“放大点。”
警官有些不忍,但还是如了陆盛的话。
裴云笙所在的画面一格被放大数倍,陆盛在不算清晰的屏幕上看见他被遮掩大半的脸,如山峰的塑胶管压住眼鼻,却依稀能看到未遮住的嘴角弧度微微上挑。
他在赴死。
这不只是一场意外,也是裴云笙期待的死亡。
陆盛在这一刻何其清晰地明白了这个事实,裴云笙不是没有跑的机会,他也不是吓傻在路中间。
在死亡来袭的时候,他没有跑,甚至是选择迈向死亡。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行为,而是裴云笙在墓地中深思熟虑了一夜做的选择!
为什么只过了一晚上,裴云笙就从心如死灰颓然麻木重新振作,一脸期待而欢喜地走出墓地?
他走的方向有趟公交车是回公寓的,他是期待回公寓吗?回去又会有什么好事呢?
结合他刚刚看到的画面,陆盛能做出的答案只有一个。
“他想死,”陆盛大开大合地喘息着,额角手背的青筋根根绷起,他如同一头辽阔草原上被不应存在的火焰激怒的狮子,带着刻骨恨意咆哮道:“他竟然要去死?!”
警官并不知道背后一切,他眼见陆盛神色异常,误以为他是看到裴云笙出意外的画面才崩溃,起身想要安抚,但很快就被关渡劝说出去。
陆盛毫不在乎身后发生的事,此刻心底翻涌的愤怒几乎让他克制不住自己,他疯了一样想破坏掉眼前的一切,手指哆嗦着握紧,他甚至想冲到裴云笙的面前,扼住那人脆弱的纤细的脖颈,在濒死关头时询问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此前沈照炎斥责他的话语争前恐后地涌入脑中,陆盛心头蓦然火起,一下子就将他架烤在爆发的顶端。
裴云笙他真的想要去死,只是为了一段感情,他连命都不要了!
他竟然差点逼到裴云笙去死。
就如同他病态又疯狂的父亲,他父亲用发狂的执拗捆绑了他母亲多年,一段自我满足自我渴求自我付出的感情就让她母亲赔上了一辈子,到最后命都葬送在了陆家。
多么没有道理的不对等交易啊!
截取的监控录像不断地重复播放,陆盛一遍遍地看着裴云笙往前迈步的画面,一直到心口麻木,锥心刺骨的怒意好似平静,这才缓缓地扯动嘴角。
陆盛温柔抚摸着即将再次迈步的裴云笙,他对着画面森冷低语,“你为什么要赴死?是觉得这样可以报复我吗?报复我不爱你?报复我逼着你去结婚?”
“还是你也要拿你的命当谈判的条件?”
“是觉得死了就不会有人逼着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吗?”
“你一脸期待的样子是想去哪里?是回公寓吗?回去又做什么?裴云笙,这一切我都会让你亲口告诉我!”
“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死。”
“你得活下去,安安稳稳得活下去。”
丰神俊秀的面孔彻底冷下,陆盛狠狠道:“无论你是想要挟我,还是要用命报复我,都绝不可能!”
不管裴云笙是不是以死相逼,他的任何决定都不会有所改变!
既然裴云笙不想被别人逼着去做事,那么就不会有人再去逼他了。
关渡沉默不语地看着陆盛彻底陷入一个自我迷失的怪圈,漠然推动眼镜。
在医院耗费心力医治与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裴云笙成功脱离危险,从ICU转入单人病房,并且在第三天的时候恢复意识,一周不到的时间已经可以正常与人交流。
这期间徐夫人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到裴云笙彻底清醒,她才被久候的徐岳城忍无可忍地带回家休息,而期间宋文姝与沈正渊自在病房外看过数次,却没有进过病房,沈照炎倒是天天都来,他看着昏迷的裴云笙一直不敢多说,总是匆匆来又匆匆走。
而陆盛一次都没有来过。
裴云笙总是无神的看着窗外,自他清醒以后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他也习惯总是一个人的病房,甚至躺在着苍白世界里什么都不用想,他都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轻松。
门口再次响起开门的细微声音,裴云笙原本以为是护士送来药,他顺声望,却在下一刻连瞳仁都僵住了。
站在门口的人是陆盛。
这个得天独厚的男人依旧俊美绯艳,他穿着勾身的衬衫马甲,略长的头发网全都往后梳去,露出锋芒毕露的眉眼,他的脸上没有笑容,漂亮精致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裴云笙,整个病房弥漫着无法言喻的强大威压。
裴云笙有着一瞬间的茫然,他看着即便走在万千人中也如天光般明亮的陆盛,心脏跳出一道迟缓的悸动。
这是经年累月慢慢积累的毒,如本能的反射神经一般,他的身体比意识更快的感受到开心,但下一秒思绪回转,无数痛苦的记忆在电光火石间抵达大脑,意识在苏醒后打了个冷颤,裴云笙别过视线,不敢再盯着陆盛。
陆盛似有若无地发出一声轻而浅的笑声,带着隐秘至极的嘲讽。
裴云笙缄默不语,他垂着眼听着脚步声清晰地走到病床边上,而后传来簌簌声响,余光中能看到陆盛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往后靠了靠,双膝自然而轻松的敞开,修长整洁的双手十指交叉扣在腹前。
强势又轻松的坐姿,一如他在谈判桌前无往不利的模样。
裴云笙能感觉到陆盛平静探寻的目光不断地扫过他,他不明所以却没有想要开口询问的意愿。
这种感觉其实很微妙,在看到陆盛的第一秒,他依旧会心动,但也就仅仅是心动罢了,再多的爱意就会不断地被脑中无限循环的画面拖入泥泞沼泽,心跳失衡时的窒息感与千针万刺的痛苦便会紧随而至,疼到他再也不敢看到陆盛,再也不敢想到他才会平息。
陆盛率先开口,“警方已经提起公诉,害你躺进医院的家伙很快就能绳之以法。”
裴云笙迟钝得在思绪中翻滚了一遍,才想明白陆盛口中说的是谁,他先是嗯了一声,又犹豫短音太过敷衍,毕竟也是陆盛在帮他忙活这些事,又补了一句真情实意的谢谢。
诚挚的道谢没有让陆盛的神色好转,反而又冷下不少。
“另外许小姐已经回去英国,你和她的婚约不再作数,”陆盛问道。
裴云笙的眸光颤了颤,他缓缓地抬起头,陆盛保持方才的坐姿,波澜不惊的回望着他。
他听到,这个漂亮得总能让他失了神志的男人,轻柔地露出一个好整以暇的微笑,用他误解是恋爱时的温柔语气说道:“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
既然比起结婚,你宁可寻死,那么从此以后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再逼迫你做任何事,这下你能满意了吗?
能选择活下去了吗?
这个以你的性命作为谈判条件,达成的和解局面,是你想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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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级理解的男人——陆盛
这两天有点忙,估计都是两天一更_(:з」∠)_
都这个关头了我们的老板竟然还梦想着能开年会(社畜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