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姐与路先生

　　唐允正的案子，以及舒瑛家中被盗的案子，都由贺一峰负责。

　　原本以为已经暂时告一段落的事情，似难料的潮涌，又席卷上来。

　　舒瑛和路屹一同坐下，对面坐着贺一峰和另外一个警察。

　　贺一峰穿着警服，虽长相俊朗，可平添几分严肃。

　　他静默了一会儿，才问：“舒小姐，你认为唐允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舒瑛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困惑，思考了一瞬，说：“唐允正师兄，是一个正直、严谨、理想高大的人。”顿了顿，又说：“但他其实太过理想化，不太现实。可以说，他是一个努力追求完美的人。”

　　贺一峰沉思，微微审视她，说：“你认为，唐允正会吸毒.吗？”

　　“怎么可能？”舒瑛立刻否认，“他就算去死也不会去吸毒.。”

　　舒瑛的声音平静、单调，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不仅仅她认识的唐允正，也是他人眼中的唐允正。

　　一时有些静凉，舒瑛蓦地意识到，唐允正给人的印象，向来就是这样简单又刻板。

　　贺一峰低沉的声音打破沉寂，他说：“前些天，我们把与唐允正案子的线索和证据重新进行了整理和检测，发现了疑点。”

　　舒瑛眉尖轻蹙，眼纹轻轻一眯。

　　贺一峰继续说：“贺一峰去世时，由于他家人的反对，并没有对他进行尸检，所以也没有发现他吸毒.。”

　　舒瑛心头一刺，她内心很惊讶，很不可思议。

　　“我们查了唐允正死前一个月左右的踪迹，发现他曾去过一家娱乐场所。”贺一峰说。

　　路屹微微坐直，身体稍稍前倾，看向贺一峰，问道：“唐允正去那里买过毒.品？”

　　贺一峰愣了愣，才说：“可以这么说——也有可能，是有人向他提供过毒.品。”他看向舒瑛，沉声说：“所以我才来问一问舒小姐，是否知道唐允正先生有吸毒.史？”

　　舒瑛说：“没有。”她有些沉闷，“唐允正……”她欲言又止。

　　贺一峰注视着舒瑛，说：“我后来查看过监控录像，发现唐允正在去世前，其实都没有离开过房间。唯一一次出门，也不过是扔东西。如果我推测得没错的话，他丢掉的东西应该是毒.品。”

　　舒瑛没说话。

　　“我们检测了唐允正的毛发组织，测出了吗啡的成分。这足以断定，唐允正生前曾吸毒.。”

　　舒瑛拽紧手指，又缓缓松开，她说：“我不知道唐允正师兄有这样的坏习惯……”她思索着说：“他的人际关系很简单，生活方式也很简单，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毒.品？”

　　贺一峰轻轻颔首，“我们也做过调查，认为唐允正主动吸毒.的可能性不大。那么……有没有可能，他是被迫吸毒.？”

　　舒瑛不解。

　　路屹侧首，深深看了她一眼，说：“就算不主动沾染毒.品，可也难免不会触碰到。有人会把毒.品伪装成糖果、饮料、药物……或者其他东西，诱骗人沾染成瘾，从而获取利益。”

　　舒瑛用手撑着太阳穴，轻声说：“我真不知道唐允正师兄会吸毒.。”她蹙眉，“这与他的死因有关吗？”

　　“唐允正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还未下结论，任何一个线索，都不能忽略。”贺一峰并没有正面回答舒瑛的问题。

　　舒瑛稍稍迟疑，问：“我能知道是谁把毒.品给唐允正师兄的吗？”

　　贺一峰摇头，“那个娱乐场所本就复杂。警方也知道那里其实是一个贩.毒窝点，可是就是找不到证据。”

　　路屹问：“是哪家娱乐场所？”

　　贺一峰看向他，默然片刻，才说：“宴遇。”

　　果然是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娱乐场所，那里鱼龙混杂，人物形形色色、三教九流。

　　贺一峰公事公办地问完话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舒瑛拉了张薄毯裹在身上，脱了鞋抱膝坐在沙发上，独自出神。

　　路屹送走贺一峰回来，往舒瑛身边一坐，说：“要不要开空调？”

　　舒瑛摇头，把头放在他肩膀上，“唐允正师兄会吸.毒？”这与她认识的唐允正，相差太远。

　　她甚至不敢想象，贺一峰口中的唐允正，是当初斥责她背叛团队、背叛科学、满身钱臭的人。

　　“宴遇是这些年才火起来的娱乐场所，里面的情况的确复杂。”路屹浓眉轻蹙，“不如让人去查查看，但是能不能查出什么来，就不知道了。”

　　舒瑛不置可否。

　　警察要的是宴遇贩毒.的证据，而她不需要。

　　她需要的，只是唐允正的真正死因而已。如果能通过宴遇找到线索，也未尝不可。

　　她抬头，看着路屹，沉思道：“乱七八糟的事情还真多。”

　　她历数给路屹听——

　　成都度假酒店中，有人入室盗窃。

　　回到帝都，有人盗走放在舒瑛书房中的机器人半成品。

　　唐允正死亡的消息泄露，工作室陷入困境。

　　青峰山上的抢劫团伙。

　　内华达边境沙漠中的流沙……

　　这些不同寻常的事，似乎没有任何牵连，但在舒瑛心里，却有一条条无形的线，将这些支离破碎又毫不相关的事情拼凑起来。

　　……

　　无人驾驶汽车道路挑战赛的影响力，从遥远的内华达漂洋过海在中国着陆。

　　本就因获得亚洲第一而备受关注的舒瑛工作室，又再次因著名记者约翰.马可夫的一篇文章而名声大噪。

　　这篇文章早在发表之前，舒瑛就已经预测过这篇报道会造成的影响。

　　出于沟通与尊重，约翰将文章给舒瑛看过。

　　文中既有褒奖与赞美，也有质疑和批驳。

　　声名鹊起造成的影响，带来的利弊很是显著。

　　其中一个好处，便是国内外的合作邀请不断如雪花般飞来，Judy等人都打起精神，振奋地投入工作。赵君华甚至把工作室未来十年内的研究计划和科研方向都做好了。

　　Judy则打算与国内外高校合作，扩宽合作领域与人脉。甚至还想涉足公益事业，为工作室博得好口碑。

　　此外，也为舒瑛带来了不少困扰。

　　她的照片和视频，被各大网站和媒体公布出来；部分信息也公之于众，她如今出门，也需要像明星防狗仔和粉丝一样，尽量低调。

　　她成为了科学界之中难得的女神，让不少技术宅看到了希望；也有不少莘莘学子，以她为榜样，立志要与她一样，做一名优秀成功的科研技术人员。

　　……

　　约翰对舒瑛工作室的深度报道将会持续一段时间，这期间，舒瑛除了接受他的采访之外，也没有再接受其他媒体的邀约。

　　她必须守信，soldier和无人驾驶汽车的独家，只能也必须给约翰。

　　关于soldier的报道发布之后，舒瑛收到了军事国防大学的邀请。

　　舒瑛立刻将消息告诉了路屹。

　　路屹当时身体一僵，问：“哪个国防大学？”

　　舒瑛说：“国家首府国防军校，”她拉住他的胳膊，“你陪我一起去吧。学校邀请我做半天的讲座。”

　　路屹拍了拍她的头，轻笑：“真厉害。没想到soldier会被军方看上，果然不负其名。”

　　舒瑛笑意吟吟，“你给它取了个好名字。”她带着他去看soldier，拿细软的布把soldier碳纤维的身躯擦得很干净，“其实应该是有人看中了soldier的军用价值，所以才会让我去讲座。”

　　路屹默然，用手摸了摸soldier的躯干，触感特殊，冰凉，却像积郁着力量。

　　“军用价值？”路屹淡淡地看着她，“这不是野外探险机器人吗？”

　　舒瑛起身，越过办公桌，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递给他，“你当过兵，入过伍，应该比我了解军事。”她翻到一页，指着一张照片，说：“这是美国人研发的机器人，受资于美国五角大楼。”

　　路屹无声地看着照片，照片是黑白色，画质不好，有些年代了。那台机器人也十分简陋，与soldier比起来，简直称得上超级低配。

　　“这是机器人哨兵，你懂了吧？”舒瑛问。

　　路屹当然明白，就算舒瑛不解释，他也懂。

　　想到战争，就会想到死亡和血腥。

　　如果今后打仗的不再是人，而是机器人，或许就会是另一番境地。

　　世界爆发过几次大战，每一次战争，都刺激了高科技的发展，带来毁灭的同时，也带来创造。

　　如今的世界，高科技、包括人工智能，早就运用于军事领域，但有些工作，机器人却不能完完全代替人类。

　　比如侦查，比如扛枪作战，比如进攻占领……

　　但若是机器人能在某一方面替代人类，甚至比人类做得更好，是否会改变人类战争的模式与格局？

　　届时将不会再有家破人亡，不会再有流血漂橹。

　　舒瑛说：“当初梁栋庭教授，就是去国外参加军用智能机器人的交流会，才意外去世的。”

　　路屹合上书，沉默。

　　舒瑛神色有些黯然，“其实可以说，soldier的前身也是用于军事的。”

　　路屹将手放在书上，手指顿了顿。

　　“梁栋庭教授一直致力于智能军用机器人的研发，可惜他意外去世。我后来研发野外探险机器人的技术和数据，大多数也是教授传授的。”舒瑛说，“如果没有梁栋庭教授的坚持和执着，我也不会走到今天。”

　　她舒展眉眼，仰头看着他，“你应该也有兴趣吧，陪我去大学吧。”

　　路屹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揽近，说：“我当然会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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