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之Sacrifice(牺牲)

　　再也不会快乐了，坠入黑暗前哈米维什如是想。
　　腐烂的生物靠上前，如果把这种阴冷的吸食比喻做亲吻那无疑是最不恰当的形容，它们更像是某种抽水机，将身体内记忆中所有的快乐抽干，悲伤和恐惧被无限放大，以填充大脑中斑斑点点的空白。
　　不，不要过来。
　　她能看见，不是黑色的抹布，不是摄魂怪，没有霍格沃兹的任何一位学生教授，也没有里德尔。记忆被打乱，时间失去边界，那些人的脸接二连三浮现出来，熟悉的，陌生的，死去的和死去的。
　　他们都死了，无一生还。
　　火焰一般的魔咒从不同的魔杖尖端迸发，黑袍人将火焰聚集在中间，火焰又包围了更里面的人——他们嘶吼哭喊，在地上翻滚，努力将对方推向外层阻隔烧向自己的火舌。
　　求救无效，人性在此刻露出它光辉下张牙舞爪的阴暗面，火焰中央人群相互扭打，用尖利的指甲把对面的脸孔划花。
　　日耳曼人标准的五官在火光中扭曲折叠，各种新奇古怪而残忍的咒语促使它们不断变换出新花样。一个女人的眼球被拖拽出眼眶，身边的孩童已经烧成火球，老者和妇孺的哭泣声逐渐被咒骂掩盖，绿眼睛的男人愤怒反击很快被受魔法控制而走形的钢铁支架洞穿颅骨，他还不甘的瞪着眼睛，眼眶里却空无一物。
　　无辜者。
　　他们都是无辜者——
　　那谁又有罪呢？
　　火焰开始消退，月光重新越过云层，慕尼黑空旷的街道被尸体填满，四周一片死寂。
　　黑袍人像刚刚的受难者一般聚集在一起，他们默不作声，将面容深深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领头者，一个金发女人向天空举起魔杖，跟随的人纷纷效仿。
　　“圣徒不败——”
　　“圣徒不败！”
　　与此同时，一样的标语在柏林，在不来梅，在马格德堡，在德国每一座城市被念起，死亡圣器的图案深深烙印在德国上空。
　　“这样够了吗，我亲爱的哈尼。”沐浴在惨然月光下的男人面色和悦注视着怀中女孩，“认真的说，我不希望这是你唯一喜欢的。”
　　“我的确喜欢它，盖尼，死亡，无辜者承担罪责，为什么不能是他们？”奶声奶气的童音不断重复前言不搭后语的短句，她虚坐在男人的臂弯上，准确来说只是以那种姿势漂浮在空气中，珍珠白色的幼童幽灵喜欢这么做，“但是——”
　　小女孩停顿了一下，幽幽说道，“还不够，明天继续吧，盖尼。”
　　“如你所愿。”
　　月光再次被云层遮挡，高塔顶端陷入一片黑暗，女孩幼稚的歪头发笑，看不懂男人眼里愧疚的目光。
　　“还不够，盖尼——”
　　“我不原谅他们，妈妈——”
　　“杀光他们吧，我亲爱的父亲——”
　　让所有人都去死，他们不应该活着。
　　不，他们并没有做错，他们都是无辜的。可无辜的人就不能死吗？那为什么她死了呢？
　　是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完全无辜者，每个人都有罪，他们活着或者死去都是在赎清自己的罪过，抑或是令自己更加罪孽深重。
　　她还没能在黑暗中看清那些面孔，盖勒特、爸爸、妈妈，他们只是恍惚间出现又顷刻消失，光芒在黎明前落幕，世界在腐烂中荒芜，摄魂怪阴森的气息不再如密不透风的墙壁包裹她，可她的快乐也都随那些怪物一起散去了。
　　世界在黑暗中完成翻转，陌生的记忆翻涌上来。
　　那是谁？
　　好看的五官，阴恻的表情，她想她认识这个男孩——他是年幼的汤米。
　　那么他在做什么？
　　目视前方，眸子里潜藏危险情绪，这是他惯有的表情。原来他小时候就这样，新认知令哈米维什感到少许愉悦，还不是真正的快乐，只是终于从记忆泥沼中抽身而出，令她松一口气。她不知道，这片不属于她的记忆沼泽才是真正会让她沦陷的地方。
　　汤米，哈米维什在心中叫出他的名字，在他孩提时会有人这样称呼他吗？
　　“怪物！”一阵刺耳的大笑让哈米维什由衷恐慌，她听见许多稚嫩的声音不断吐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侮辱性的词汇，“怪胎！娼妓的孩子！”
　　又一阵大笑，哈米维什的注意力仍然在汤姆身上，他看起来不过六七岁，身穿破旧打补丁的旧衬衫，头发蓬乱的像鸟窝。
　　那真的是汤姆？她不能相信自己看见的，那个五官与黑魔王先生极其相似的孩童脸上出现了她不熟悉的东西——怯懦，他怯懦，向后退缩。
　　不，别这样。
　　哈米维什说不出话来，她只能观看，看着汤姆的退缩激起孩童们更好的兴致，他们一拥而上，把拳头和鞋印一次又一次印上汤姆的皮肤，衬衫从灰白转变为脏污，嘴角和鼻腔涌出血液。
　　孩子的善最纯真，他们的恶也最不加遮掩，没有道德观和理智约束，那是剥皮抽筋后不着寸缕的恶意，孩子们用污秽言语和暴虐行径反抗这个世界的不公，他们渴望变成不公的制造者。
　　汤米。
　　哈米维什想要伸出手替他抹去脸上血污和印痕，但她被迫在这段记忆中做一个彻底的旁观者，汤姆里德尔是一个人，只能如此，一直如此。
　　“里德尔先生，你是巫师。”
　　回忆不受时间约束，画面混杂在一起，她看见较现在更为年轻但也白了胡子的邓布利多。
　　“巫师。”年幼的汤姆正尽力抑制尖叫的欲望，用陈述句诠释内心所有激动，“你是说——”
　　是的，你并非异类，你是一个巫师，一个优秀的巫师。哈米维什期待着邓布利多这样回答，告诉他他不是怪胎，不是娼妓的孩子。
　　“是的，里德尔先生。”邓布利多的反应比她想象中冷淡，他睿智的目光只在汤姆身上稍作停留，很快转向门边的老木橱。
　　火焰燃烧起来，汤姆眼里的光却暗淡下去。他换上平日里幽冷的表情，好像目送肇事者离去一样注视邓布利多。凭借她的了解，在汤姆预想中，邓布利多和那群孩子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你知道的，阿布，我从未听过里德尔这个姓氏。”画面跳转到霍格沃兹，那是斯莱特林休息室，这个刻板守旧的学院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修缮过它，哈米维什在心里讥讽嘲笑，但目光仍然没有离开汤姆的脸，他穿着不合身的校袍，一看就是二手货。
　　“我也没有，但布莱克，注意你的礼节。”哈米维什从他的头发和神情判断“阿布”是一个马尔福，而正在被他礼貌教育的女生来自布莱克家族。
　　“阿布，我简直怀疑他是泥巴种。”
　　“斯莱特林不会有泥巴种，最多是混血。”马尔福将高脚杯里鲜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微微皱眉，“布莱克，你家小精灵把口水吐在酒里吗？”
　　“我会剁下它的脑袋。”
　　布莱克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哼，她傲慢的目光扫过站在角落的汤姆，从头到尾没有放低过声音。没错，她是故意要汤姆听见他们对话，彰显纯血的高贵，侮辱他的出身。
　　“阿布。”画面没有明显改变，但哈米维什还是知道这已经不是刚刚的记忆，站在她面前的汤姆是她刚见到他的模样，年轻，彬彬有礼，黑发梳理整齐，校袍也换了新的。
　　“是的，汤姆。”被叫住的马尔福正在对行李箱施加缩小咒，“我一直相信在未来某一天你会得到你渴望的力量，拥有你的追随者，甚至统治一部分下属。”
　　真正的斯莱特林之间没有虚与委蛇，汤姆偏头笑了一下，对马尔福的话表示肯定。
　　“但我就要毕业了，很遗憾不能亲眼目睹整个过程。”马尔福也回报以微笑，“那么在我还没有成为追随者之一前，很高兴和你成为朋友。”
　　“朋友？”
　　马尔福没有对汤姆的疑问作出回应，轻笑起来。
　　“拉拢追随者，也不要拒绝朋友。”
　　“显然，阿布，那是不明智的。”
　　若非亲眼所见，哈米维什绝不相信汤姆里德尔会与马尔福握手，但她的确是看见了，那个自以为目中无人下属都是卑贱奴仆的男人也曾接纳他人的好意，而不是一味说拒绝。
　　她不确定自己看见的是谁，他是汤姆里德尔，但不完全是她认识的那一个。
　　眼前的，是一个更完整的汤姆。
　　画面更快浮潜，场景不断更替，钉在墙上的兔子，被拒绝的求职申请，分割灵魂的巨大魔法创伤，阿尔巴尼亚森林的游荡……
　　她宁愿不要看见这个完整的汤姆，不要看见他将悲剧诠释到淋漓尽致的不幸人生，不要看见他走至今日变化如此的理由。
　　这个世界上总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而它们正因为没有阳光时刻被世人厌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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