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阙辞

　　西凉七皇子一行刚一接近川阳城，便有人前来领路，秘密进了川阳，霍璟梵收到消息，恰时沈蕖陌正在午睡，他便去了花园中的凉亭等候，上了茶，奉了茶点，霍璟梵屏退了所有下人，暗卫们暗中成包围之势守住花园，独自坐在亭中，一时空旷，秋风瑟瑟，院中的花木渐渐凋零，随风一动，洒了满地的枯黄，自成萧索的风景。

　　未几，就听见来人脚步渐渐，抬眼望去，首行一人脚下生风，快而平稳，不疾不徐紧随领路的暗卫，身手不差。再看他虽着一身普通的异族服饰，但身量高大，高鼻深目，瞳色灰褐，眉宇之间暗藏肃杀之势，眼中却是平和，果然不是简单的角色，而后跟随的两人，手脚之间，只是克守从主的距离，并无落后，看来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霍璟梵徐徐起身，只是稍稍摆手作请，领路的暗卫朝他躬身一礼，迅速消失

　　“贵客驾临，有失远迎，快请”

　　微笑而语，不倨不傲，不失身份，反是来人拱手回礼，做作了面子

　　“哪里哪里，唐突拜会，是我等失礼”

　　入座了又是一阵装模作样的寒暄，来人用的都是大靖的礼仪，举止滴水不漏，用心良苦啊，霍璟梵就不紧不慢的陪他客套，直至茶尽一盏，来人才进了正题。
　　一番你来我往，语言上刀光剑影，却也算相谈甚欢，待到一切相谈妥当，已是夕阳西下之时，来人立即起身告辞，霍璟梵也没多做挽留，唤了先前的暗卫出来送他们出城，临行澹台浚回首一眼川阳城楼，那名暗卫不声不响的站在陈楼的阴影之中，恍觉锋利如刀。澹台浚暗道，如今，总算是见识过了，霍璟梵，你确实有让人忌惮的资本，眸中寒光尽显，唇边扬起嗜血的笑意，一拉缰绳，策马归去。

　　午后睡醒见霍璟梵不在，问了才知说是去见一个重要的客人，沈蕖陌便自己随意捡了本书来读，还以为霍璟梵是要和客人一起用过饭才回来，天见黑的时候，却见人就回来了，下面已经备好了晚膳，沈蕖随口问怎么没和客人一起用饭，见男人只忙着为她挟菜，漫不经心的回答对方有事要忙着急回去，不禁念叨这样做有失礼节，男人便对她笑，没有一点严肃，嗔了他一眼，却笑得更开怀了。

　　他们刚用罢饭，陈昱和楚承就匆匆赶到，三人进了书房，霍璟梵将今日与澹台浚所说皆向他们一一道来，听罢，两人面上皆是严肃，楚承斟酌着询问

　　“那皇子是真心想要与我们合作？”

　　关于这一点，霍璟梵和陈昱倒是觉得澹台浚没有作假，毕竟比起五皇子，他的势力不及，按照他所说的，此次请兵出战，其实是为将五皇子的一部分兵权分离出来，而他所请求的，就是霍璟梵他们同他里应外合，一举灭了这五万大军，之后大靖军队趁势出兵西凉边城，用以拖住五皇子控制的西凉边军。霍璟梵算是认识了这七皇子的心狠手辣，五万大军，根本没有考虑收归己用，只说全灭，可见其多疑自傲，别人的总归是不放心，只愿相信自己，可是他却对霍璟梵提出了最慷慨的条件，一旦事成，他日澹台浚登基为帝，西凉将永远臣服大靖，这么诱人的条件，不得不让人怀疑，可澹台浚对此没有表现出丝毫在意，只说会奉上诚意。霍璟梵拿出澹台源给的西凉边城军防图，以及将门山外西凉驻军的军营分布图，陈昱眼中闪出冷意

　　“我会立刻让人去查证真伪”

　　其实即便求证，也未必真能查出所有细枝末节，这些都是军事机密，查起来谈何容易，正因为如此，更不能疏忽麻痹，一旦有诈，定会让他们措手不及。三人同时疑虑深重，对澹台浚这样做的理由百思不得其解。大靖与西凉一直势同水火，西凉人嗜杀好战，凶悍异常，所以即便国力及不上大靖，仍对大靖屡犯，不是没有试过将西凉纳入大靖，可是西凉军队实力不容小觑，并且西凉百姓极其忠于皇室，一旦皇室陨灭，西凉将难以控制，而西凉皇室凶狠骄横，对大靖更是恨之入骨，傀儡皇室，几近不可能，可以说，西凉的问题，令几代大靖帝王都是左右为难，只能加强边疆防御，两国长久以来战争不断，未曾停歇，而澹台浚竟要主动依附大靖，这可以说是西凉皇室最不能容忍的事情，究竟这其中到底是否暗藏杀机，如今之计，只能是加强警戒，观察时机，尽快再次彻查澹台浚。

　　相谈多时，陈昱和楚承才离开，霍璟梵静坐不动，单手抵着额头，闭眼沉思，倏尔一黑影出现，单膝跪在桌前

　　“主子，已经跟去了，没有被发现”

　　先前遣去送澹台浚的暗卫也受命暗中尾随监视澹台浚。霍璟梵放下手臂

　　“澹台浚放在川阳的人，可查清楚了”

　　之前起疑立刻就着人去查，想来该是有结果了

　　“是”

　　不过暂时留着还有用，所以

　　“盯紧了，不要惊扰”

　　澹台浚生母本是一名宫女，小有几分俏丽的姿色，家贫入宫，但心中一直惦念着青梅竹马的阿哥，只盼着年纪到了放出宫去能与阿哥相守一生，怎料皇帝一夜风流，她毁了清白，皇帝只是一时兴起，却让她落得终日以泪洗面，心生怨恨。命运更是弄人，她有了身孕，皇帝却早已将她抛诸脑后，反正只是宫女所出，即便是皇子，皇帝也是不屑的，她心中更恨，千辛万苦生下孩子，落得一身病痛，没有皇帝重视，就算是皇子，也只能像下人一样生活，甚至只能接受恶意的欺辱，为了活下去，他从小就学会隐忍伪装，直到他的母亲被一群他血缘上的兄弟凌辱，而后他那高高在上的父亲为保全所谓的皇室名声，下令将他母亲杖毙，本就气息奄奄的女人，没捱几棍就断了气，破布似的被拖走，只留下一滩触目的血迹，直到那时，他才明白母亲的恨，在这个巨大的牢笼里，全都是丑恶的人，他最在乎的已经被摧毁了，那就让这一切都毁了吧。

　　深宫中从不缺乏这样的腌渍秘闻，层层叠叠的堆积，金碧辉煌的皇城也掩盖不了。事情过去已久，知之者甚少，几经调查，等到霍璟梵得知，已是传来澹台浚登基消息的时候，踏着多少鲜血白骨稳坐至尊之位，轻易摒弃了几代皇室的骄傲，臣服于敌国之下，或许早就模糊了恨意，只是彷徨，迷惘于世间，找不到出路。不作唏嘘感慨，人各选择，看似艰难困苦，百年之后，也不过两三话语，而不管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一切终将湮灭，霍璟梵的选择，不过与那人携手一生，白首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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