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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急报皇帝遣云世忠行军,一家人于此湿衣衫
边疆急报,皇帝只匆匆看了那文书,不久,便有嗒嗒声儿传于那蜿蜒曲折的回廊,可若是远一些,就会被这暴雪覆盖,原是个公公奉命去办事,带着帮禁军太监小跑着前行。
云世忠数着日子,这日,远处传来嗒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叫云世忠听着脑瓜子嗡嗡的疼。
“云将军安好!”那公公声儿尖尖的叫着。
云世忠闻声儿,便是头也不抬,这日终于来了。
太监尖尖的声儿读了诏书:“……朕念及云家之苦功,特此使云氏世忠于边疆抗敌,以此将功补过……”
那文字落在云世忠心里,却是大大的讽刺,云家两辈人的忠义还比不上他一瞬的疑心,将功补过,如此凉薄寡意,偏是云怀仁还不信,后来云怀仁病及才不与从前一般惹人注意,结果还不是与叶家一般要被灭口。
“将军,请吧!”
侍卫上前给他松开锁链,鼻子里传来他身上的恶臭夹杂着污水与发霉的青墙之味,不免面露鄙夷,云世忠只瞬间失力倒下,两个侍卫连忙把他架住。
那太监们也只是讥讽的瞧着云世忠,又瞧了瞧自个儿身上上好的衣裳。觉得一个将军还不是比不上自个儿一个阉人体面。
一顶简陋的粗布轿子极速的向云国公府跑去,快到引人侧目,颠簸的让轿子内衣物破烂的云世忠不甚挤压到伤口,疼的嘶了一声又一声。
他坐在轿内,胡子已经很长了,也好久没有沐浴过,头低垂着,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这样,突然马车急刹了,害的云世忠的身子往前一扑。
他只艰难的爬起来,吃了满脸灰尘,也不顾狼狈,他站起来,下了马车,却差点被绊到,强撑着上了了几阶楼梯,敲了门,就倒在门边休息,这一幕引得街上来往之人侧目。
那清白廉洁的雪花落在他杂乱的发丝上,安歇在他肩头,让他忽觉一凉,可这满身的血痂与新新旧旧的伤痕让他的痛楚掩盖了凉意,不觉的倒抽一口凉气,那漆红的大门显的他更加狼狈。
小厮出门来,瞧不见人,叫喊着:“来者是谁?”
“是谁?”后面另一个小厮叫喊着。
“不知道,连个人影都不见!”
那后来的那个小厮打开云世忠靠着的那边门,忽而觉得有什么东西滚到了自个脚下,还有一股恶臭,吓的叫了一声!
先前的那个小厮见状噗嗤一声笑出来,却见地上之人头发之下模糊着是个熟面孔,那个小厮欲要把脚下类似乞丐之人踹一脚骂声晦气,另一个小厮却试探道:“将军?”
云世忠这才露出模糊的脸,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这两个小厮才把他扶起来,只庆幸刚才没骂出口。
云世忠起来,两个小厮驾着他,他始终沉默,从外院走到内院,也不让人通报他回来了,两个小厮就由着他走,不知不觉,就到了谢长明院外曲折的花园,那花已经谢了,耷拉着叶子与枯枝,不复从前般艳丽。
云世忠这才开口:“夫人呢?”
小厮这才道:“回将军的话,夫人月子未出就打理家里了,具体的小的们不清楚,毕竟小的们也只是在外院服侍。”
云世忠甩开两个小厮,强撑着走向院子,脚踩着未结霜的鹅卵石小路上前,到了院外,已经能听到里面的声儿了。
一个声音温和的老气声儿道:“夫人……”
接着又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又是谢长明的一大声儿:“我来罢!”似是在隔间的叫唤,不然他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
云世忠越走越近,谢长明的声儿也越来越明显:“哦,不哭了,囡囡不哭了……”就是这般哄孩子的声儿。
忽然,就什么声儿也没有了,蓦然,啪嗒一声,门被踹开,只见谢长明一眼凝重的瞧着外头,原是阿一感觉到了外面有人的气息。
谢长明瞧着外面人,先是不解,细看,才挥手示意阿一退下,眼睛不觉的湿润起来,也不管衣裳单不单薄,就向院中奔去。
可奇怪的是,谢长明都要抱上他了,他却往后退一步,道:“别,我身上脏。”又补充道:“大冬天的,脏了你又要擦身子,伤寒了就不好了。”
两人便是这般眼波流转,相顾无言,一时间的重逢,堵在心里的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谢长明不顾的跑上去抱住他,却清晰的感觉到怀里之人颤了一下,心里心疼更甚,云世忠无措的手不知该如何安放,却只听见谢长明道:“我不嫌弃你!”
雪花似柳絮一般纷飞,降在二人的发丝间,二人相贴的肩膀上,落在谢长明颤抖的羽睫上。
云世忠只满眼含泪道:“如今,我们也算是共白头了罢?”
谢长明却忍不住哭了起来,嗫嚅着:“你别说胡话,我们都会好好的……”
这会子,那两个小厮早去禀告了家里其它主子,如此大事,怎有不说的道理。
这时,王玉早跑到了这边,拄着梨花木瑞兽头拐杖,嘴里只哭喊道:“我苦命的儿啊!”
“娘!”
这细看,后面还跟着云珠云隼司世诚唐饼,唐饼见云世忠来了,也是激动的不行。
……
屋里的熏香让云世忠恍如隔世之感,好似这才是昨日见谢长明做好的香熏。
云世忠只觉得眼前水汽氤氲弥漫,谢长明给他用木瓢舀热水浇在他身上,他就坐在浴盆里洗浴,谢长明摩挲着云世忠身上的伤痕,心里愧疚更甚。
院子前厅里,除了卧床的云怀仁来不了,一家人是齐了,只等着云世忠沐浴完出来一叙相思之意。
水汽漂浮,谢长明的脸模糊在其中,云世忠不忍把手伸出去抚摸,这次的是真的,不再是幻觉了。
谢长明也不做别的动作,就任他摸,云世忠用手盛水抹了把脸,才从水里跃出,一时水花四溅,谢长明只觉得脸上一凉,原是被云世忠亲了一口,耳边传来呢喃私语:“我来晚了。”
谢长明一时眼里蓄满了泪水,才急道:“你别起来,容易着凉。
云世忠这才鹌鹑似的听话坐下……
出来后,谢长明衣摆上也有了些水渍,云世忠也收拾出了样子。
到了前厅,厨房早做好了饭菜,这会儿端上来,一家人只看着云世忠吃,似是在看猴。
好大一桌子菜都被云世忠吃了个干净,王玉心里只有心疼,哭累了歇,歇够了哭。
云世忠女儿被奶妈抱着,看着他吃的好胃口,也是学着咂嘴咂嘴的。
……
这小女儿眼前一黑,忽又亮,笑的合不拢嘴。原来是被云世忠逗着玩笑。
谢长明抱着孩子与云世忠说笑,心里一阵暖意,贪恋着这片刻的温存。
这小孩通体雪白,面色粉红,小嘴与谢长明相像,温柔的很,那眉眼又是与云世忠相像,生出几分犀利之感,那肉嘟嘟的小脸却又调和了那几分利锐,显得可爱至极。
许久,云世忠才道:“可取了名?”
谢长明摇摇头却又点头:“我想过,叫云妫,一个女加上一个为字的妫,女儿为水般洁净,与妫河为一个妫!只是我想叫你想想,索性现在就只叫她乳名囡囡。”也是盼你归来的同音,云妫,云归。
小孩没会子就又睡着了,云世忠就这样停下动作,与谢长明进里屋放下孩子睡觉,放在云世忠做的木床内,安稳的睡着,还流着口水,叫云世忠看都看不够。
云世忠心里纵有万般不舍,也还是退了出来,这才回答谢长明的话:“你说的就没有不好的,就叫云妫罢!”话罢,还舍不得的携谢长明的手上点了一下,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囡囡,也好,我们老家的村子里,叫闺女都是囡囡,辛苦了,娘子!”
谢长明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觉得难受,因的外头那公公又来了,催云世忠起程的。
云世忠出去,在一众人的直视下,给王玉磕了个头,似是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众人都只是掩面而泣,不言语一句,王玉只把他扶起来,却是只有哭,开不了口说离别话,却又怕此时言语不了,以后就更不可能了。
众人送他到正门口,青墙红门,枯柳败絮,满天飞雪,却是如此违和,妻安康,又添女,如此值得大摆流水席的事,却是离别之意害的人衣衫湿!
唐饼收拾好了东西,与云世忠起程了,因的只有他愿意与云世忠去吃这苦。
小狗也知道这事不好似的,就窝在满脸泪痕的云珠云隼怀里,时不时蹭蹭他们以示安慰。
后面还备了马车,要送云世忠与城外,云世忠却拦下谢长明,泪眼婆娑道:“你就在家好不好,你还没出月子呢,也不知道以后会落下什么病根,等我回来,好不好?”
谢长明点点头,也哭了,云世忠忙给他理紧大氅,好让他不觉得冷。
云世忠转身上马,却是一步三回头,唐饼就骑马在他旁边,担忧的只能道:“将军!”
谢长明还是想去送,却是好好听话,回了屋,把丫鬟婆子清出去了,脸上一凉,眼泪不听使唤的滑落,却是越想要忍越忍不得,只把孩子吵醒了。
孩子呓语着,还想着那父亲,东张西望,不见那云世忠,只哭着,连孩子也知道她父亲去了不好,谢长明只胡乱的抹了眼泪,就开始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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