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天阶夜如水

作者:冰瓷之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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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三阶


      张副将打探附近情况,暂时没有发现搜捕的王军,扶着苏天境低调地走进村子里。夜虞宓生的冷艳锐利,也装不出淳朴善良的样子向村民打听大夫。
      这个小渔村也被王军搜查过好几次,看到陌生的人带了几分警惕。张副将耷拉着脸,指了指后面半昏迷的苏天境说:“您帮帮忙吧!您瞧,我兄弟病的太重了,我那弟妹都快哭瞎眼——您就给指下路,我们自己过去。”
      渔民看到后面夜虞宓垂着头扶着苏天境,苏天境一脸灰白确实像病入膏肓的样子。人命关天,渔民迟疑着指了个方向。张副将连连感谢他,架起苏天境飞快走了。

      好不容易找到懂点医术的大夫,可是看到苏天镜溃烂的伤口,他也束手无策:“这位兄弟的伤口拖太久了,必须要剜去腐肉,用生肌的好药包扎才可以。我这里都是寻常的草药,用不成啊!”看夜虞宓眉头紧锁,他劝道:“夫人还是赶紧带他去镇上的药堂治疗吧!再拖下去命就保不住了!”
      夜虞宓脸色更沉,谢过大夫让张副将背苏天镜出去。走到没人的地方,张副将脸色大边,低声说:“夫人,渠镇不能去。我问了门口的伙计,王军昨天才来搜了一遍,今天说不定还会来,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躲躲吧!”
      也许是做贼心虚,看到路上的人向他张望,他都会心里发怵恨不得把头蒙起来不叫别人看到他。夜虞宓顶着一张愁容发丝散乱,谁也想不到谋朝篡位、被满城通缉的成王殿下会以这样的狼狈之姿出现。
      夜虞宓看了看四周,脸色还算镇静,扶着苏天镜掩饰着张副将往前走:“别慌,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未防人多打眼,从岛上下来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好在这个村里人少,躲一躲也没人发现他们的异常。

      夜虞宓在渡口边找到一个废弃的小屋,张副将把苏天镜背进去,找了些稻草铺在地上供人休息,又去捡了些树枝生了堆火。夜虞宓给苏天镜喂了点水,看着他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脸,一时心头酸涩,忽觉的茫然又绝望。
      皇室除名,过继藩王,联合外戚,抛夫弃子,谋朝篡位。这每一件事在别人看来都是惊心动魄不可思议,可她从未觉得害怕。也许是身边一个牵念的人都没有,她造起反来总是恣意妄为、不可一世,想着失败也大不了一死。
      可是苏天镜在这里,在这个破败的屋子里,在萧瑟的风声里,他就要死了。
      这一刻权欲和仇恨都褪去,爱意和恐惧后知后觉地涌出来。她握着苏天镜的手,咬紧牙关才没让哭声泄露出去。闭着眼默默地流泪,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她心里才缓过来。抹了抹眼睛,除了有点红谁也看不出她刚才情绪激荡曾咬着牙关哭了一场。
      把脆弱的情绪收起来,她暗暗下了决定。为了苏天镜和屿儿,必须冒险一试。

      第二天夜虞宓让张副将打听去渠镇的路,渔民说最快的方法就是坐船。夜虞宓让张副将联络岛上的余部,自己先带着苏天境出发。
      送夜虞宓的船夫是个好心人,看苏天境情况严重,还告诉她哪个药堂最好。夜虞宓上岸后,央求船夫背着苏天境直奔药堂。
      这个药堂算是镇上最好的,大夫看了苏天境的伤口,只能说姑且一试,人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夜虞宓付了诊金,直接住在了药堂。
      夜虞宓旁敲侧击的问了药堂的伙计,知道王军前段时间在这里搜捕叛逃余孽没结果后就没再来。她稍微放心了些,打算等苏天境醒来再想办法送他回京畿。

      陶融醉被看守在博州大营,好在有陶溧津陪着才不至于那么难熬,他不肯回京,作为太傅营中将领也不敢太为难他。禁足两个月后,陶融醉提出要外出。他心疼陶溧津,困在家里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出门却被连累困在这里。
      薛沸没有再接到夜衍星的任何指示,只好让陶融醉出营再多派人跟着。
      朝中有解蔚晴、逄潞等人在,陶融醉并不担心。他也想尽快找到夜虞宓结束战事,再规劝夜衍星不要犯太多杀孽。

      博州下面的乡镇都是靠售鱼为生,因为战事冬天屯下的鱼虾卖不出去,渔民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陶融醉走在鱼市里,看到鲜活肥硕的虾蟹无人问津,渔民也一脸愁苦。
      战争在掌权者眼中只是角逐的游戏,把百姓踩在脚下无视他们的痛苦与哀鸣。
      他一心想做个好官,想把夜衍星教成爱民的仁君。可是被处死的叛兵,成为证明他失败的永远也抹不去的证据。他也不懂错在哪里,难道是为君者永远难摆脱被权利侵蚀的宿罪吗!

      这时一个渔妇吃力的拖着一个筐子走进鱼市,她双手红肿皲裂,就好像当时夜衍星染上冻疮的手。陶融醉一时心软,买下了她整筐的虾蟹。妇人吃惊后连连感谢拿着钱跑回家。
      陶融醉看着虾蟹,想着这筐鲜味送去忻州能否保存得住。夜衍星那么爱吃河鲜,如果她在就不会可惜了这些材料。这样想着,他派人把筐子带回去,又派人去忻州询问夜衍星的消息。

      却说当时夜虞宓带苏天镜去渠镇,张副将则回岛上联络了残存的将士,一部分人不愿意被当成逃兵通缉,想要趁机回家乡保命。张副将联想到自己的家人怕是也受到了牵连,不忍心这些将士再跟着自己送死,便让他们各自离去。一部分衷心的仍然跟着,另一部分则谢恩磕头离开。
      张副将带着为数不多的将士伪装成渔民上岸,循着夜虞宓留下的记号找到药堂。渠镇本来是没有王军搜捕的,可是药堂中的人一看到来了这么多陌生面孔,再联系之前搜捕叛军的事,就悄悄报给了衙门。
      另一边乔装下岛的将士有些因为太害怕,在渡口例行检查时露出破绽,被抓住一顿拷打后招供了夜虞宓的藏身岛屿。这个消息被呈送到夜衍星面前,她看着地图,猜测夜虞宓要救治苏天境,一定会选择就近的乡镇落脚。这样锁定了几个目标,便命令精锐的士兵分批潜入乡镇。她也带着侍卫,秘密进入到乡镇搜捕。

      一边是大张旗鼓的搜捕,一边是秘密追踪,可过了两个月仍然没有线索。夜衍星本来在甘河镇,虽然恼怒陶融醉不肯信她,两个月来却也时刻关注着他的动静,知道他到了渠镇,便让薛沸加派人手保护却没想过要去看他。
      这一天搜索叛军无果,夜衍星回到住所,得知陶融醉派人送了筐虾蟹到忻州给她。她心里的恼怒一下子全消了,只剩下满腔思念。她和陶融醉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等平定夜虞宓叛乱一事,他们又要如何自处呢!
      想来夜虞宓也不在甘河镇,留下士兵继续搜查就行了。夜衍星越想越坐不住,干脆带着人连夜赶往渠镇,连日来的烦躁和疲惫也因为要见到陶融醉而化为云烟。

      陶融醉正带着陶溧津在湖边写生,陶溧津见湖边生着白雾,树木笼罩在雾中若隐若现,湖边白雪皑皑,是在家乡从没有见过的景色,便想要画下来带给母亲看。奈何她的作画水平实在不高,已经作废了两幅画。
      陶融醉想起夜衍星小时候教她画画,也是毫无天赋,耐心欠佳,自己心软就会握着她的手一起画。眼下的情景和当年有些相似,陶溧津举着笔迟迟落不下去,他看不过去亲自执笔画起来,正画着,忽见湖边白雾中穿出一个红色身影。那影子越走越近,红色的披风张扬恣意,渐渐和记忆里夜衍星的身影重合起来。
      他举着笔呆呆地看着,直到雾中人的脸露出来——正是满面霜尘却眉眼明亮的夜衍星。他的心重重地跳了下,手中画笔有千斤重般怎么也握不住了。
      陶溧津惊呼一声,原来是夜衍星已经走到面前。

      “在画画?”夜衍星看了眼画纸,只见到氤氲开的几个墨点。她本来心里还有点不自在,看到画纸突然明白陶融醉的心情怕是就和这画纸一样纷乱无绪。略略平复心境,她对身后跟着薛沸比了个手势,他便带着随行将士安静离开。
      夜衍星见陶融醉手握画笔,动作轻快地抽/出来蘸了墨,问:“画什么?画人还是画景?”她的动作就像曾经在谨身殿,跟陶融醉讨论政务做记录时一样亲密熟悉,仿佛两人间并没有发生过争执。
      陶融醉轻轻呼出一口气,定眼看她。她穿着骑装,眉眼间虽有忧躁,却也因为青春年少显得没那么慑人。她现在收起锋芒,又变回那个天真的仰慕他的女皇。
      一时心头复杂无比,陶融醉看到她眉梢还没干透的水汽,动了动唇说:“画人。”
      也许是想维持这难得的平静,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搜捕叛军的事,转而思考这画要怎么作。
      陶溧津站在一边,想要说话又无从开口,便悄悄地走开了。

      夜黎女皇薨谢前,夜衍星想为她画一幅像做留念,是陶融醉帮助她完成的。当时他一笔一划,全心全意的落下笔墨。夜衍星无数次想,什么时候太傅能这样为她作画。
      而现在,日光透过云层照下来,落在陶融醉身上显得那么温柔。在夜衍星玩笑地说不如为我做幅画后,陶融醉当真仔细地打量她和周围景色,凝神构思动笔。
      夜衍星站在几米外的湖边,背后是缥缈的白雾和冰树,她一袭红衣站在这里,是寂静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她站着出神地盯着陶融醉,只见他全神贯注地运笔,不时抬头看她或景,除了作画再没有其他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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