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御九天

　　第十四章

　　来人每向成康走进一步，回忆的铁锤就在成康的心头狠砸一下。那映入眼帘容貌，不是那号称“冠玉公子”的紫瞳，又是何人呢？

　　在成康的心中，在九天大陆之上，至少有三个人是他既想见，又不知该如何面对的。那就是成风，成岚和紫瞳。

　　但和紫瞳不同的是，在无法容忍成风和成岚的“背叛”的同时，成康也在为他自己对两人的利用而忏悔，不愿与他们相间，很大程度上，是成康不愿意面对自己那复杂到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情感。

　　同样，这也是两人对于成康的感情。

　　憎恨对方的同时，又在同情对方的处境，无法容忍他人背叛的同时，也在遭受着自己内心的谴责。这减不断理不顺的复杂情感，恐怕就算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也无法改变。

　　而对于紫瞳，这个在自己最困难，在自己被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主动伸出援手的人，在三年以前，成康是一直怀有感激的，而且，极为吝啬表现自己感情的成康，甚至不止一次，假着醉意，向紫瞳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和另一种，不同于爱意却又无限接近于爱意的感觉。

　　红颜知己，密友，最可信任的人，一个可以聆听自己心声，而绝对不会张扬出去的人，一个可以让自己放心听从他意见，可以毫无保留表达自己感情的人。

　　而，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三年前的夜晚，造成了自己内中永远的疼，筑成了自己内心中永远的裂痕。

　　也正是因为与他的决裂，使得成康与成风和成岚之间，也产生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长沟。

　　恨，背叛了自己如此的信任，让自己在众人的面前颜面扫地，让自己的心日日如同刀绞一般的人，让成康如何的不恨他？

　　而这些，却还不是最重要的，令成康始终无法容忍的就是，最终，紫瞳终于舍弃的与自己所有的联系和情义，完全的站到了律勒的身边―暗林一役，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用他的行动，和大夏三万将士的生命，明明确确的告诉了自己。

　　“为什么选择他？”与“为什么背叛我？”之间，成康的心中要响的更多的就是前者。

　　这些疑问和回忆，只是占用了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来人也已经穿过了前面的临桌，即将到达自己的眼前。此时，成康的脑中已经再也没有疑问，再也没有迟疑，面对这很可能变的无穷无尽的痛苦的感觉，极其厌恶烦恼的成康决定尽快的了结这一切，了结这让他每日都魂不守舍逃避。

　　杀了他！－这是成康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也是成康往往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所使用的，最便捷的办法。

　　当自己朝思暮想，恩怨交割到了必须逃避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成康的心中也就仅剩这样一个想法了。

　　紧紧的攥着拳头，无视屈突律关切的问候，正当成康准备将自己的想法付之于行动的时候，来人的一句话，在无形中消除了自己的生命危险的同时，也使得数百年来清清白白的高升茶馆，不至于惹上以场人命官司。

　　[敢问，可否拼个桌子？]轻柔但难掩低沉的噪音，打消了成康的杀意。六年的相处，和三年的“朝思暮想”使得成康一听就听出了来人虽然与紫瞳长的很象，但他的声音，却和紫瞳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种声音。

　　虽然顾做低声，但身为女性的紫瞳就算是如何的压低，她的声音也无法低沉到男性的噪音，且可以听出那浓重的假音。而来人那毫无掩饰的噪音在令成康觉得悦耳的同时，也感到一种陌生。成康可以完全的确定，来人的声音他一定是第一次听到，因为，没有人在听到这有如天籁一般的声音之后，会忘记掉。

　　而来人的气质也要比阴柔悲愁的紫瞳，要多出三分的书卷气及七分的洒脱。

　　[请便。]回头看了一下因明显感到自己异样而疑惑非常的屈突律，向身边那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那不住降温的气氛所冻走的空位一探，从口中费尽全力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仿佛无觉成康的神色，这酷似紫瞳之人，点头向其示意之后，径直的坐了下，并淡然的道了句“多谢”。

　　虽然是作为经常被天使或是恶魔当做开玩笑的对象，但成康始终不认为来人真的和那个令自己恩怨难分的人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毕竟，世上出现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却又相似到了如同照镜子一般人的可能性，不会比彗星撞地球多出多少来。

　　[兄台可是昭南人？]反复的打量了一番，在完全的确定来人不是紫瞳，并用眼神安抚下了屈突律之后，成康在众人归座后，以尽量随意的口吻问道。

　　[正是。兄台…呵，兄台真是好耳力呀。]原本对于成康以猜就中感到奇怪的来人，却在自己开口之后，猛然的想到了对方看穿自己故乡的原因，那就是自己一直也无法改变的，夹杂着一定昭南腔调的口音，[竟然能从在下这并不明显的口音中听出在下的本籍，想必兄台定非常人。]

　　这种腔调就算是死我也忘不了！―――成康的心中是如此的作想，毕竟对于持有这种腔调的人，成康不是恨之入骨就是恩怨难分。

　　不过嘴上还是勉强的客气了几句。

　　[大夏正在驱逐昭南人，这位公子还在此处现身，岂非明哲保身之道？]对于这个一出现就引起了成康百分之三百注意力的不速之客，屈突律是一千万个不爽，这句看似关心的话，却也是在间接的提醒着成康，此人可能是昭南的奸细。

　　其实，换做是平常时候的屈突律，绝对不会用这样无效率的方式来打击可能出现的竞争对手，做为一个出色的猎人，他十分清楚，最好在危险尚未成形之前，就彻底的消灭他。

　　不过，为了不激起无论是个性还是自尊心独立性都超级突出的某人的反感，屈突律才采取了现在这样，以前被自己算作是懦弱的处理办法。

　　[在下，已经无法回到昭南了。]来人的嘴角划出了个凄凉的弧度，眼神中也折射出了无奈和哀伤。

　　[呃，兄台可是得罪了昭南的权贵？]猜想正被一步步证实的成康，强忍住因得到意外惊喜而发出的内心的狂喜，故做平静的追问。至于屈突律方才的暗示，成康几乎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算是吧。]又是一个令人心中一震的苦笑，连对其敌意甚深的屈突律也不禁为之内心一震，不过，被屈突律列到了“危险状态”的成康，显然是唯一没有受他影响的人，因为，没有人比成康更清楚这个令人欲图保护的神情，有时往往比刀剑更容易让自己受伤。更何况，现在的成康可还是处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状态。

　　[呵呵，那公子可是作了个明智的举动，九天之上，人人都十分的清楚，夏帝与昭南王的仇恨。至少，在大夏，公子还是安全的。]被来人那凄凉的笑容多少勾起了一些恻隐的屈突律，用稍许缓和了一些的口气，淡淡的说。

　　[那也难说呀，今上可是历代帝王当中最为诡异的一个人，没人知道他的心思，同时，他也是一个极为残暴的家伙。]毫不介意自己口中诋毁的人就是自己，见来人有些动摇，成康还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补充道，[近日之事，想必兄台已经听说了吧，照在下看来，兄台还是小隐于乡的，大隐于市这话，并不适于广步细作的广临。]

　　不解成康的所语，屈突律微微的皱起了眉，思索着，这样诋毁自己名誉的成康，究竟想要作什么，不过，敏锐明智如他，自然不会犯傻当着外人的面去询问成康，毕竟，来日方长么。

　　[据在下听说，夏帝应非如世间之传闻，而是一个情义深重，心地善良的人呀。]来人也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的，似反驳，又似期待的说。

　　[情义深重？呵…]成康故做出一付不屑的口吻，配上那上扬的嘴角，逼真的给人一种似乎听到了可笑笑话时的模样，[呵呵，一个弑兄夺位，逼父自刃的人能重情义到哪里。据说，这次为了亿德君的事情，今上准备大开杀戒，若是指望陛下的仁慈，还不如指望苍生天直接下来救人呢。]

　　一席话，说的来人哑口无言，无从反驳，毕竟虽然自己对妹妹的判断很有信心，但是妹妹的消息也不过是三年之前的，而近三年来，连她，也只能够通过辗转的渠道，得知其的一言片语。

　　再说，就算自己的妹妹以前的判断没错，难道说三年的世间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么？或是说，三年的时间不能让一个人更加的成熟么？

　　三年，可以使一个小羊羔变成一只壮硕的头羊，也可以使一个半大的孩子，明白世事的艰难，自然，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内心。

　　注视了陷入思索奘的来人一会后，成康用眼神通知屈突律，两人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与影卫和小春子，悄然的离开了高升茶馆。

　　回到了马车之上，屈突律终于将困扰着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

　　[他是谁？]抚摸着依在自己肩旁的成康，屈突律边扶住因马车启动而有些不稳的成康，边在成康的耳边，柔声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知道他是谁？]成康心情大好的考着屈突律，[你应该可以看的出来，他，并不认识我。]

　　[别想瞒我，你会为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而大肆的传扬自己的残暴么？]顿了顿，低下了头，对上了成康正看上来的眼神，[不会，同样，你也不会对一个你毫不认识的人发出那样令人战栗的杀气。退一步来说，就算，你不认识他，至少，你可以猜出他是谁吧，别告诉我你猜不到，若是没认定的话，你不会这样的一句又一句的，引人入套。]

　　[我高贵的狼王，尊敬的大汗，您真是我肚子力的蛔虫。]心情愉快的成康，向屈突律展示出了一个诱人的笑容，模仿着亨利三世对艾佩农公爵说话时的口气，开着玩笑。

　　[说吧，他是谁？]虽然不知道蛔虫是什么东西，但看成康的表情，屈突律也可以猜的出来，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加上，不想被成康转换了话题，所以干脆的回避了过去，直接的切入了正题。

　　[他么…]刻意的拉了个长调，故弄玄虚的用右手轻模着自己的下巴，直到看到自己将屈突律的胃口调的差不多的时候，成康方才用懒散的口气，解除了屈突律的疑问。

　　[昭南前朝太子，裴缘]

　　（第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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