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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解
“什么人!”守在戒律院前的两名武僧忽然瞧见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正急急赶来,尽管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可想来应该不是甚么善类,不然也不会深夜到访。
武僧手持棍子,忽的向前打出,就有如出洞蛟龙一般迅猛有力,谁知这棍子好像打进了泥潭似的,如同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牢牢地钳制住了,硬是进退不得。
可他们根本没瞧见眼前这人出手,只看到他如入无人之境,须臾间已来到身旁,作势要往内堂而去。
“你们是谁,竟敢夜闯少林!”武僧气得急了,高声喝道。
“师兄,是我,道慧,”道慧连忙行了个佛礼,“咱们有要事须与师父商议。”
其中一个武僧怒道:“道慧你怎么如此没有规矩,有什么事明早不能说么?”
道慧还欲解释,却见陆商鸣已头也不回地闯了进去,当下也不再赘言,一个闪身绕过两位师兄,疾步追了上去。
“师兄,这可如何是好?”一个武僧问道。
另一人道:“那人武功高强,这其中必有甚么蹊跷,我暂且守在此处,你快些去将此事禀告方丈。”
“好。”这人匆匆忙忙地跑进了黑夜之中。
戒律院中分为前堂与后厅两个部分,方能夜间便会在后厅的房中歇息,陆商鸣与道慧穿过前廊,只一会儿工夫便到了方能房中。
房中陈设简单又很是宽敞,二人一眼便瞧见方能正于床榻之上正襟危坐,应是仍在坐禅,道慧一面走,一面叫了声师父,谁知方能却好似睡着了一般,并未有任何的回应。
陆商鸣三两步上前,催促道:“方能,你别睡了,我有事问你。”
可方能依旧是一动不动,根本没将他的话听入耳中。
陆商鸣一时着急,不禁伸手去想将他摇醒,谁料他的手方一搭上方能的肩头,便见方能忽的张开了嘴,猛然吐出一大口污血。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道慧大惊失色,瞧见落在那袈裟上的血渍,整个脑袋更是一片空白。
方能好似听见了呼唤,微微半张着双眼,嘴里含含糊糊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陆商鸣将耳朵凑近了问,“是谁下的手?”
方能定是支撑了许久,此刻气若游丝,已是到了极限,“南……南……”
陆商鸣心思聪慧,立时反应过来,说道:“南宫羽?”他见方能吃力地点了点头,急忙追问:“南宫羽到底是谁?”
方能“哇”一声又从口中喷出血来,他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眼眶里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
“弟子去找青河施主,他一定能把师父你治好的!”道慧说着便要离开,谁知手上一紧,原来是师父拉住了他。
这大概已用尽了方能最后一丝气力,他的另一只手只能微微地抬起,好似往自己身上指了一指。
陆商鸣道:“你有东西要交给我们?”他不由心想定是与南宫羽的真实身份脱不开关系。
方能满布血丝的眼睛忽然睁得铜铃般大小,面上的五官已因痛苦扭成了一团,手中兀自紧紧地抓住身上的衣服,捏成了一个拳头,用力地拧了几下,终于吐出口气,再也没了动静。
道慧心知师父已然圆寂,心中泛起阵阵酸意,回想起这二十多年来与师父朝夕相对,好比父子一般的情谊,不禁悲恸不已,忍不住俯首而泣。
陆商鸣虽与方能相识不久,可也敬他是条好汉,此刻眼见他遭人毒手,亦是悲愤难当,可他此刻却不能失了方寸,这方能临终时的举止让他不得不想要查个明白。
“你到底要给我们什么?”陆商鸣用力地掰开方能的拳头,却是未能发现任何物事,忽的回想起方能曾经往身上指了一指,连忙又将他浑身上下找了一遍,仍是没有结果,一时间不由地没了主意。
道慧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口中起誓道:“师父放心,弟子一定找出凶手,手刃仇人,为师父你报仇!”
陆商鸣见他痛不欲生的凄楚模样,不禁想起当年父亲身死,自己悲痛欲绝却无人慰藉,终致练岔了武功,才种下如今身子里的祸根。他可不想见道慧重蹈覆辙,连忙过去将他扶起,劝慰道:“你说得不错,伤心毫无用处,你若能替你师父找到凶手,那便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道慧点了点头,坐到方能尸身一侧,替他将被抓得起皱的僧袍抚平,口中低声说道:“这件袈裟是师父的宝贝,从前我们几个弟子想看他都藏着不让,想不到今日师父倒穿上了。”他想起师父受袭之后,早已知晓死期将至,拼着一口气才撑到现在,其间定是受了许多磨难,不由又是一阵心痛。
陆商鸣被他一言点醒,不禁心道:“莫非这袈裟有甚么古怪?”他连忙将袈裟反过来一瞧,竟看见上头似乎写着几个小字。
他心里一跳,急忙将整件袈裟取在手中,只见袈裟上居然绘有一幅地图,他手拿之处还绣着四个稍大些的字,“陈桥宝藏。”一旁有几行小字,“显德元年,周恭帝……”
陆商鸣还未细读,忽闻屋外响声大作,定是寺中僧人来了,他三两下将袈裟叠好,藏入怀中,刚与道慧走了几步,便瞧见门口涌入一群和尚,个个手持戒棍,显是将他二人当做了深夜捣乱的恶贼。
“你们二人夜闯戒律院,有甚么企图!”说话的是罗汉堂首座方慈大师。
一个眼尖的和尚忽然叫道:“师父你瞧,方能师伯他……”
方慈听他此言往床榻上望去,只见方能正浑身鲜血倒在那里,不由地快步赶了过去,在他鼻下一探,才知方能他竟已然圆寂,不禁泣道:“阿弥陀佛,想不到咱们师兄弟几日未见,如今便已是天人永隔。”
他身后一众弟子听闻方能死讯,无不失声痛哭。
“道慧你快老实交代!”先前守在门口的武僧指着陆商鸣高声叫道,“是不是这个恶贼杀了师父?”
众人本就失了理智,此刻乍听此言,纷纷望向陆商鸣身上,见他衣裳上还沾着鲜血,尽皆起了疑心。
“这人武功怪异,方才还差点打伤我们二人,一定是他害了师父!”守门的武僧放声哭道。
忽然又有一人叫道:“我认得他!他昨日偷偷潜入藏经阁,还害了道源师弟。”
道慧连忙说道:“此事方丈尚未有定论,你怎能冤枉好人。”他拦在陆商鸣身前,看来是铁了心要护住他了。
罗汉堂首座方慈脾气火爆,当下便将禅杖一指,喝道:“道慧你闪开,我来会会这个小子!”
陆商鸣也不辩解,冷笑道:“好,尽管把你的十五路‘伏魔杖法’使将出来罢。”
方慈闻言一惊,想不到这小子竟然晓得自己的拿手武功,暗忖他定然是有备而来,不禁又起了几分敌意,暴喝一声,手中禅杖如游龙一般呼啸而去,杖上金环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师叔且慢!”只见道慧身形晃动,竟在眨眼间赶到禅杖跟前。
“小心!”方慈正要撤招,却发觉道慧只凭肉掌稳稳接下,丝毫未见损伤,不由奇道:“道慧,你?”
道慧只想着不能让二人打起架来,一时情急才出手制止,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能这般轻易地接下师叔一招,不禁愣在了当场。
要知原本众人皆将陆商鸣当作恶人,可此刻见道慧的武功突飞猛进,绝非常人所能想象,怎能不叫人怀疑起他与陆商鸣的关系。
方慈诧异之余,颇为震怒,冲道慧喝道:“大胆道慧,你竟敢违反寺规私自习武,不过如今我等缉拿凶手为重,你且快快退下。”他此言便是有意想包庇道慧。
可道慧哪里听得出他话中的意思,还担心着方慈师叔会对陆施主下手,兀自拦在身前不愿离去,口中说道:“弟子与陆施主刚到此处,便已见师父奄奄一息,弟子可以证明,陆施主他绝对不是凶手。”
看门的武僧叫道:“我与师弟今夜一直守在门口,除了你们深夜闯来,哪里还有别人!”
道慧急道:“师兄此言差矣,若是高手有心谋害师父,完全可以从屋顶偷偷潜入,你们又怎么可能发现?”
那武僧闻言怒道:“师弟你这话是甚么意思?你现在武功高了,就看不起咱们,嫌弃咱们武功低微了么?”
道慧暗骂自己失言,慌忙解释:“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无凭无据,可不能胡乱冤枉好人。”
“怎么无凭无据,咱们这寺里头,除去方丈,武功能胜过师父的只有你们两个,若说与你们无关,我绝不相信!”说话的和尚咄咄逼人,看来已认定了凶手就是陆道二人。
一人附和道:“不错,你们深更半夜闯了进来,方能师伯就遭人暗算,天下间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
一时间,众人愈说愈烈,恨不能一齐冲上前去,将陆商鸣与道慧双双擒住。
陆商鸣忽然大笑了几声,说道:“有本事你们现在就杀了我,不然就给我滚开!”他此刻已是气得脑袋发昏,哪里还会顾及其他。
方慈终于按捺不住,厉声喝道:“你武功再高,也未必打得过咱们少林诸位高僧,贫僧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与我一同去面见方丈为好,否则定要你身死当场。”
陆商鸣魔根深种,又最见不得别人胁迫于他,此时无名火起,当下讥讽道:“既是如此,我便大开杀戒,你们少林寺的和尚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到最后看看究竟是谁比较吃亏。”
道慧赶忙劝道:“陆施主切勿动怒,此事不过是一场误会,何必要平白多添几条人命?”
方慈被陆商鸣方才言语相激,亦是勃然大怒,若说这年轻人好生解释,或许自己还会信他几分,此刻听他行事竟这般狠辣,自然对他误会愈深,心道就算他不是凶手,也定然不是甚么好人,他冲道慧叫道:“道慧你生性善良,可莫要受了这人的欺骗,你若再不退下,师叔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陆商鸣笑道:“堂堂少林寺连自己人也不相信,枉称名门正派。”
方慈见他屡次出言不逊,再也无法忍耐,双脚一蹬,禅杖破空一挑一拨,又横劈而去,正是伏魔杖法中的“拨云见日”。
陆商鸣冷哼一声,如大鸟般腾入空中,左掌画个圆弧稳稳拍出,寒冰之气顿时倾泄而出,竟生生在金禅杖上覆上一层薄霜。他这般奋力发招,登觉胸口伤患处愈发疼痛,险些摔下地来,只强忍着扮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方慈从未见过这等怪异的武功,不由脚步一滞,一时间也不敢贸贸然再次进攻。这原本宽敞的厢房中充斥着肃杀之气,反而叫人喘不过气来。
陆商鸣忍痛喝道:“哪个还敢与我一战?”
“施主口出狂言,是欺我少林无人么?”堂外忽有洪钟之声,话音虽落,兀自激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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