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夏

　　Chapter.51

　　几天后，余遥和章程相聚于山南市大学城里的一家咖啡书店。名义上打着“约会”的名号，实际上是陪着邹慕星来面试。

　　店内装潢采用黄铜金属加木质材料的结合，一道玻璃门锁住店里的咖啡香与书香，隔绝着外头风霜，暖洋洋的。

　　余遥拿着一本少女漫津津有味翻阅着，手边放着一杯热牛奶。章程坐在她隔壁，拿着一本小说，时不时伸头探向里头的小隔间。

　　邹慕星该不会不行吧，那二狗的十篇公众号且不是要白做？

　　章程原本以为邹慕星是直接来报道的，没想到来了以后，发现参加面试的人排排坐。
　　发消息问过周繁才知道，他只是换取一个兼职的岗位，具体能不能定下，还是得看邹慕星实际的面试结果。

　　公众号的招聘消息放出去，自然会有其他人看到。章程有些替周繁着急，“万一没面上，你不是白给别人做嫁衣？”

　　周繁倒是一点也不急，带着刚起床的松懒劲，“她可以的。没面上也没事，可以再找其他的。”

　　章程服了。

　　余遥拍拍他的手，气定神怡，“安啦安啦，星星没问题的，你别太紧张。”

　　“......”

　　我才不紧张，我紧张个球球哦，你们一个两个该紧张都不紧张。

　　一只白皙细腻的手从里头掀起隔间的帘子，邹慕星准备出来，似乎还在和里边的人交谈，看着气氛还行。紧接着，章程眼尖地瞄到凌灵的身影，立马拿起书，遮住自己的脸。

　　这么刻意的掩耳盗铃，凌灵露出一丝狭促的笑意。

　　章程心里还在默念“没看到我没看到我”，桌面就被轻轻敲响。他认命般放下书，脸上表情上演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看的余遥饶有趣味。

　　“灵姐，好巧啊，在这遇到你。”他站起身，嬉笑打着招呼。

　　凌灵收回手，毫不留情，“是章程呀，还以为我看错了。真的好巧啊，没猜错的话，这是我的店。”

　　章程讪讪笑着，“姐的视力肯定是不差的。”

　　“阿繁让你来的？”凌灵笑着发问，“监视我？不信我？”

　　“哪能啊，瞧灵姐你说的，从小到大，我们最信任的大姐姐就是你。”章程眼珠左右望视，突然灵光一闪，“我其实是来约会的。姐，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余遥。”

　　余遥乖乖巧巧，站起问好，“姐姐好。”

　　对待可爱的女生，凌灵的目光缓和许多，笑容铺面，“真可爱的小妹妹，章程这运气可以。吃小蛋糕吗？姐姐请。”

　　和余遥简单拉扯几句，凌灵才放过章程。心情应该还不错，目测还去了柜台，让店员下单三份提拉米苏送这桌，神清气爽地接着回去面试。

　　章程刚放松坐下，尚未吐出那口气，就感受到对面余遥和邹慕星质问的眼神，头皮发麻。

　　余遥轻飘飘说道：“这么漂亮的大姐姐，怎么不早点介绍介绍？”就差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明说。

　　章程举手，牙一咬，眼一闭，心里默念，繁儿，不是我方口嘴不严，实在是对方的火力太凶。

　　“我说我说，我向组织坦白。刚才那老板姐姐是繁儿的表姐，公众号发布的兼职机会是二狗用免费劳动力换来的。那篇公众号也是他让我转发给余遥的。”

　　说完，他偷偷睁开一只眼，观察情况。看到余遥瞠目结舌，邹慕星则沉默不语。

　　他紧张的、试探性问道：“邹慕星，如果面试通过，你不会因为这个不来吧？”

　　邹慕星幽幽回神，轻轻笑了声，“怎么会。”

　　和善的笑意总能安抚人心，章程拍着胸口，彻底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余遥就没这么好糊弄，在桌底下踩着章程一脚，面上笑笑，“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呢？”

　　章程嗷叫一声，也不敢缩回脚，毫不留情出卖到底，“繁儿不让我说的，现在属于特殊情况，是你们逼我说。”

　　小情侣间的吵闹，邹慕星已经无心听进去。她只是突然想起那天分开时，周繁问她要了一个小愿望。

　　“除夕那天，可以主动和我说声新年快乐吗？”

　　少年清清冷冷，却给她独一份温柔。冷冽的冬风里，她没有立马给出回答。温暖的书店里，她突然想拨开重重叠叠的时间线，直抵除夕那天。

　　结束后，章程给周繁发了一条消息。周繁在那边报名参加了一门天体物理学的冬令营课程，刚结束上午的内容，拿起手机一看。

　　章程：“繁儿，有我是你的福气。”

　　周繁直接语音拨过去，他走在走廊，偶尔和路过的同学打着招呼，接通电话那刻，漫不经心，“说吧，保证不打死你。”

　　章程支支吾吾，一会说灵姐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非我同辈能控制；一会又说天大地大，女朋友最大。

　　周繁静静听着，等着他绕弯好大一圈，终于说出下午的事，说出邹慕星已经知道他免费劳动力换取兼职岗位。

　　章程原本以为伸头会有一刀，难得小小紧张一下，但周繁只是轻描淡写，“嗯，知道了。”

　　“你不是不想让她知道吗？”

　　“嗯，但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好的，二狗霸气，二狗宽容，二狗都对。章程乖乖闭上嘴，老老实实挂断电话。

　　少年冷淡抄兜，垂睨思索，这事他也没想着瞒太久，面试成了的话，邹慕星迟早都会知道。但这么早就让她知道，她会怎么想呢？

　　与此同时，山南市旧城小巷里，邹慕星接到面试通过的电话。
　　通知电话是店员拨打过来的，她旁敲侧击，也只能得到“结果是经由店长亲自面试所有报名人员，综合多方面考量，公平公正选出来”的回复。

　　她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礼貌地和店员说着谢谢，确定好到岗时间。

　　还没进到家门，就看到周繁的语音电话拨来。邹慕星呼吸一顿，心跳有些加重，颇为郑重地接通电话。

　　她停在院子里，没有动弹，任由风声拂过耳边，撞响话筒。周繁带着熟悉的笑意，问她，“面试通过了吗？”

　　邹慕星老老实实回答，“通过了。”

　　下一秒，两人一人一句“恭喜”，一句“谢谢”，争先恐后。

　　周繁笑道：“会不会不高兴？”

　　似乎总能在周繁这里感受到笑意，乖巧的、温柔的、爽朗的、坦率的、直白的。
　　邹慕星伸手摸着自己的荔枝叶，眼尖发现，她的荔枝树，好像开始冒花芽，泛起笑容，“我也没这么不知好歹吧。”

　　自那天听见某种心音破土而出，邹慕星就隐隐有感摸到余遥说的那种“顺其自然”。但只是摸到尾巴，未能一窥全貌。

　　总体来说，现在属于处在一种很是玄妙的状态。

　　说不清，道不明。

　　但恰好，周繁给到她很多的时间，能让她在自己的地盘空间里摸索打转，给予着很足的安全感。

　　她主动向前试探一小步，问道：“没送你上飞机，你会不高兴吗？”

　　路过的人会有意无意侧头瞥一眼这位好看帅气的黑发少年，周繁失笑，心无旁骛，“我也没失智到让喜欢的女生凌晨送我上飞机吧。”

　　两人目前默契地维持在一种微妙平衡的阶段上，邹慕星感觉无论自己是进，或是退，周繁都能接住。

　　这个认知扭转着她之前的想法，她不再纠结还欠着周繁多少，心里头多出一个小本本，一行一行列出，记住周繁对她的好。

　　电话挂断后，周繁摩挲着手机外壳，薄唇泛笑，心体通透。

　　会主动询问我高不高兴，有进步，好兆头。

　　之后的假期，规律、忙碌但很充实。不用待在寒风里觅钱，邹慕星心态好的可以，干起店里的活尤为麻利干脆。

　　之前凌灵没有招兼职的需求，但自从有了邹慕星，时常感慨这个兼职招的太迟，早就应该考虑起来。

　　大冬天的，小猫小狗都知道窝在暖炉旁烤火，她这个店长终于想起自己开这家咖啡书店的初心，不就是想着自己可以窝在窗边，喝着咖啡享受文学吗？

　　这个愿望，现在终于实现了！

　　店里的顾客来源基本上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好说话，讲礼貌。但寒假还待在学校的人，基本都是面容疲倦，苦哈哈，咖啡都点最浓的。

　　店里来了邹慕星，遇上和凌灵有点面熟的，都会打趣问上几句，哪里寻来这么一个鲜活有朝气的小妹妹，让人看到心情也跟着好上几分。

　　凌灵就会发消息打趣自家弟弟，“阿繁，你说错了，那个因为我的疏忽，导致露露离家出走，幸运遇到的那个女生呀，她不仅心地善良，还招人喜欢。”

　　周繁：“……”

　　又过了一会，发消息来闷闷地问，“招谁喜欢？”

　　凌灵扑哧一笑，坏心眼地回道：“哎呀，那可多了去，我都想给她介绍介绍，那可都是正儿八经的优质男大学生。”

　　之后周繁再发来消息，她也不回，哼着小调，看回她的书。

　　小样儿，跟姐姐玩心眼。

　　时间就这么一晃到了除夕前夜，店里已经关门，剩余店里内部人员在打扫卫生。
　　邹慕星收拾区分着垃圾，丢到后巷的垃圾桶里。回来后，凌灵给她们每人发了一个大红包。

　　“天寒地冻，年货我就不买了，折算成红包，这一年，辛苦各位。我们，来年再见。”

　　在一声声提早的“新年快乐”里，邹慕星与其他店员小姐姐相互道别，踏上回家的路。

　　骑到半路，天空突然飘起小雪，零零散散，像似随意撒下的惊喜。周围行人惊呼不断，邹慕星接到了余遥的电话。

　　“星星，快看，下雪了，今年第一场雪！”

　　邹慕星停靠在路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去触碰那点点凝结的冰冷。山南市的雪并不常见，所以每次见到雪，必然带着欣喜。

　　“嗯，我看到了。下雪了，阿遥。”

　　余遥没和邹慕星继续唠，迫不及待赶去通知章程。邹慕星听见电话瞬间挂断的“嘟嘟”声，好笑地看了眼，又抬头看向天空。

　　暮色沉沉，周边响起更多惊呼初雪的人，原本安静的道路，也因为这场雪，跑出来好些人，热闹起来。

　　也就是在这时，邹慕星突然想起周繁，想到他深色的眼眸，想到他温柔的笑意，想到他清澈的声音。

　　就，突然很想他。

　　“星星，你会想我吗？”

　　她呼出一口雾气，眼神携上自己看不见的温柔，隔空小声回道：“会的，周繁，我现在就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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