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云珠

　　拜师礼算是行过了，今后只要江素书有空，都可以直接去宫里找秦宴徴。
　　就算是秦宴徴和恵戌帝在议事，他也跟那些内侍一样，是可以旁听的，除非恵戌帝要求他离开。
　　秦宴徴挪来另一个蒲团，挨着江素书盘坐下，他慢慢拨着手持的念珠，嘱咐道，
　　“厌葕今后空了去宫里找我，只可到郸龙殿御书房或是东宫，早上朝散后我一般都在东宫，午后在御书房，但偶尔也会陪陛下去别的地方。
　　若你在这几个地方没找到我，就去御书房旁边的偏室等我，在东宫也一样，千万别误闯进后宫或后殿，那里面都是妃子娘娘，惊扰了她们，太子和陛下是要生气的。”
　　江素书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点头的时候衣料在耳边蹭的沙沙作响，“嗯，我知道了。”
　　秦宴徴不放心的想了想，又道，
　　“郸龙殿后殿若我不在，你也别去，那里偶尔也会有后宫的妃子出没，别冲撞了。”
　　“好。”
　　江素书将他的持珠抢下来，放到了桌子上，与他两手交握。
　　秦宴徴捏了捏他的指腹，再次提醒道，
　　“江家现在是皇亲，陛下给了伯父极大的面子，默许你在我旁边待着听政，若是他今后没避讳你在场，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你都要当没听见，不可以传给任何人，知道吗？”
　　秦宴徴猜想当时恵戌帝会答应的那么干脆，主要还是因为江素书的长相和性子都柔弱无害，但凡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恵戌帝都不可能同意。
　　“嗯！我明白。”江素书道，
　　“我爹身居要职，大哥是驸马，我言行要无误，不能再给他们添乱，也不能让你为难。”
　　他这话很贴心。
　　看着他一笑，腮边两个酒窝就深陷的模样，秦宴徴当真是爱到了骨子里，他转过身揽住江素书轻轻抱住，闭上眼嗅闻他身上那股浅淡的馨香。
　　江素书下巴搁在秦宴徴的肩头，感受着他的鼻息喷洒在自己的脖颈处，很痒，但却很舒服。
　　他微微眯着眼，视线前方是禅房一角供奉的佛佗，心中是搅成一团的不知如何排解的孽/欲，最清净之地，最不堪的躯体。
　　就在他沉溺在十分矛盾的享受中时，未掩实的禅房门口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江素书惊了一下，赶忙松开秦宴徴，爬起来追了出去，
　　“阿岦哥哥！”
　　太叔岦停下脚步，他刚刚来找秦宴徴，在门缝里看见秦宴徴和江素书抱在一起，本打算先离开，等会儿再来，哪晓得还是惊动了他们。
　　“厌葕。”太叔岦转过身。
　　“果然是你！”江素书惊讶的走近，“你一直藏在护国寺吗？”
　　“嗯，我两个月前就已经回御北将军府了。”太叔岦看向他身后的秦宴徴，
　　“但这次还是得来麻烦一下子扉。”
　　“是出了什么事吗？”秦宴徴蹙眉。
　　“嗯。”太叔岦点头，“去里面说吧。”
　　三个人进到禅房，秦宴徴腾了一个蒲团给他，自己和江素书坐在一处，太叔岦看向他们两个，支吾着问江素书，
　　“你们这是……在一起了吗？”
　　江素书红着脸与秦宴徴对视了一下，嗯了一声承认。
　　“看来坊间的传闻，未必都是不实的。”太叔岦不带任何贬义的笑了一下。
　　秦宴徴不愿他多提这些，直接到，
　　“出了什么事，快说吧！”
　　“是垔都官府，他们最近找了我几次，问我知不知道当初大理寺要重新抓我时，所用的那些不实的证据是哪儿来的。”太叔岦正色道，
　　“我直觉这事不对劲，先糊弄过去了，虽然皇甫琯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现在回了朝堂，必然是不想朝堂再动荡，所以我想离开垔都。”
　　太叔岦犹豫了一瞬，又道，“我想麻烦你去跟太傅说说，我要带惜嫘一起走。”
　　“不行！”秦宴徴一口回绝了。
　　即便太叔岦已经没了被逼迫和被抓捕的危险，他也不能让秦宴薇跟着他四处颠沛。
　　“我可以答应你，不会让惜嫘随便嫁人，你若是真心，待过了这一阵再回来也不迟。”秦宴徴坚决道，
　　“但你若想带她走，不行！我已是个出家人，秦家以后都得靠着她照顾，我父母若是没了她，恐怕也活不下去，希望你理解。”
　　“可是……”
　　太叔岦本还想再争取，但是一看秦宴徴坚决不让的眼神，便闭嘴了。
　　他其实也不愿意秦宴薇跟着自己去吃苦，只是害怕见不到她的日子太难熬。
　　“阿岦哥哥……你非走不可吗？”
　　江素书有些不忍心，两个相爱的人分离很痛苦，与父母分离也很痛苦，他刚刚经历过，所以很能理解太叔岦和秦宴薇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嗯。”太叔岦咬了咬牙，
　　“那些人头两次来找我时，只是随意问话，后来见我说不出什么，大有要拿人逼供的架势，我婶娘抬出我叔父来，可他们却说是在奉旨查案，简直欺人太甚！”
　　秦宴徴心中更加警惕，看来杜定杉是打定主意要将皇甫琯伮拉下高位了。
　　“这事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我不能让皇甫琯伮曾经的过错，再被拿到人前，也无法在陛下面前帮你说话，那样只会提醒他太子无用，抱歉，你真的得出去避一避了。”秦宴徴歉意道。
　　“我明白。”到底是将军府上出来的，又曾经跟着前太子做侍卫，通晓大义，太叔岦道，
　　“既然是我一个人走，我打算去北上找我叔父，还请在我走后，多回家照顾惜嫘。”
　　“你放心，这是自然。”秦宴徴答应。
　　太叔岦离开后，江素书非常担忧的问秦宴徴，
　　“是跟我爹和你那天说的事有关吗？太子当时逼迫阿岦哥哥的假证据，到底是谁的口供，大理寺检举我窝藏他时，太子是隐藏在暗吗？陛下难道不知道？”
　　秦宴徴嘘叹道，“这事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但陛下肯定是知道那些证据是太子拿给给大理寺的，否则他最后也不会判定那些证据不实，让大理寺停止查办，那段时间，太子也不会被陛下冷落。”
　　他也不会有那样的机会，去接近皇甫琯伮。
　　“我猜也是，不然陛下也不会轻饶我和阿岦哥哥的。”可江素书还是不能理解，
　　“那既然陛下早就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要翻腾这事？不是多此一举吗？”
　　秦宴徴温柔的替他掖了掖之前蹭歪的鬓发，
　　“我的厌葕自小就生活在锦衣玉食，父母疼爱的家庭里，可能无法理解那些被冷落的皇子们的境遇。
　　玳倖活着的时候，是他们所有人的公敌，因为陛下给了他所有的关注和疼爱，其他皇子都是可有可无的。
　　哪怕是皇甫琯伮已经入主东宫了，失去蒯家的鼎力，他犯任何一点错，都会被陛下厌弃，何况是这样德行有亏，牵扯到玳倖的大事，多拿出来说几次，他可能就废了。”
　　“嗯……才没有，我爹对我可凶了。”江素书噘着嘴，
　　“那皇甫琯伮那么坏，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秦宴徴只看着他，不回答。
　　江素书突然想起来，
　　“宴徵，玳倖的祭日快到了……你说他的死，会不会跟那些皇子有关系？”
　　“我不知道。”秦宴徴闭了闭眼，重新拿起持珠拨动起来，
　　“朝阳楼是陛下的产业，根本无人敢在里面造次，这也是至今查不出凶手的原因。”
　　“我带工匠到朝阳楼里修葺过几次，里面的人的确都是训练有素，而且厨子都是宫里退下来的，凶手实在太狡猾，竟然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作恶。”
　　江素书愤怒的将自己的疑心说出来，
　　“玳倖去世之前，蒯家气焰一直很凶，我听过坊间那些传言，说皇甫琯伮是凶手，陛下就没派人查查他吗？”
　　“道听途说当不得真，但陛下应该是派人私下查过的，否则他也不会让皇甫琯伮坐上太子之位。”
　　当时秦宴徴已经随父亲离开朝堂，这些仅是他的猜测。
　　而江素书那时连好友的死都不知道，对这些更是没有头绪，他觉得很遗憾很难过，
　　“宴徵……玳倖去世实在太可惜了，不然你和他一定会成为一代贤君能臣。”
　　“阿弥陀佛……”秦宴徴拨动着持珠轻声念了句佛，看向他禅房内的那尊佛像。
　　日照渐升，江素书恋恋不舍的跟秦宴徴分别，回到江府后，他大哥江玉笺竟带着他公主嫂嫂过来了，江素书给他们见礼之后，直接躲到后院观景亭去了。
　　他笨手笨脚的开始给自己煮茶，还没将碳火点着，就看见皇甫文嫃独自沿着廊子，往他这里来了。
　　一眼望过去，她正好抬头与江素书对视上，那眼神明摆着就是来找他的，江素书缩了缩脑袋，有些慌张，他都这么避着了也逃不过。
　　但好在，她没走几步，后面江玉笺就追过来了。
　　江素书松了口气，有哥哥在就好，他生怕这个公主嫂嫂是来找他麻烦的，每次都莫名对他有股敌意，他都搞不清楚自己是哪里惹到她了。
　　廊子下，江玉笺终于追上了皇甫文嫃，他呼吸急促的殷勤道，
　　“公主是想去观景亭赏景吗？我陪你吧，那边池子里的锦鲤养了好些年，长得很好看，我带你去喂它们。”
　　皇甫文嫃不在意的笑笑，“我就是随便走走，你若有事就去忙你的，不必管我。”
　　他们的谈话，江素书听的清清楚楚，一想到公主要让他大哥走，他就急了，立马在阁楼上挥着手喊到，
　　“大哥，公主嫂嫂，你们要喝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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