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7、山外山人外人②
依照辈分逐一请了早安，凤婷抱着姜旭准备退出二姨太屋子的时候，被二姨太唤住了。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二姨太又想要借着什么由头，用家规来罚自己，没想到只是聊了一些家常话，甚是和蔼可亲的样子。
谈话之间，凤婷忍不住多看了二姨太几眼，想着她那个尖下巴的面相，多半应是个爱尖酸刻薄的人儿。如今这般亲切的说话，倒是让凤婷觉得这二姨太还真不简单，一个人担起整个姜家内务的事情，绝不是个说话只有一层意思的人。
这点凤婷眼尖分的清楚，应付起这样的人来，虽太不上游刃有余，但也勉强能够应付，总之是说话要绕，还要绕的好听，恭维的意味不能太明显了。
原本是在屋子里与二姨太聊天，三姨太叩门进来，话题就变了，转而成了讨论街上铺子的事情，什么中秋节前十天会有限时特价的东西卖，有些还是珍贵的舶来品之类的。提到这个二姨太就想到姜老爷的寿辰，说着要去那里看看，为老爷买件不错的东西。
姜老爷的寿辰是在中秋之后的第五天，横竖算算日子一眨眼就快到了，被二姨太这样一提，凤婷觉得她也得去看看，合计着要送什么才好。三姨太的提议自然被二姨太所采纳了，这个寿辰要开始准备了，还有戏班子，也得找家好的，据说是京城那里的戏班子好，曾今还进宫给溥仪皇帝唱过去呢。
是叫欢喜戏班来着，凤婷记下，这个是二姨太吩咐她办的事情，怎么样都得做好。
这一天，凤婷几乎和二姨太呆在一起，午膳也是两人开了小灶，在屋里用的。
三姨太又出门去找了媒婆，急着想要把姜虹快点嫁出去，姜虹的年纪说小不小了，姜云淑已经嫁了出去，又是不错的人家，三姨太能不急么？
姜府里头，大太太一大早出门去吃斋，要去三天，为姜老爷祈福，为姜家祈福，历年都是这个时候去的。
自然府里头的人少了许多，姜老爷带着姜大霖中午出门，去周边收稻谷，为来年的酒业做准备。而姜海则今天去酒业坊留守，发酵的大米时候差不多了，他需要抽取一两坛试一下味道。当然因为季节变化，每天的气温落差不同，酿造的米酒会有时辰的差错，今天姜海就是为了这个，还有在成品前摇上一勺桂花，酿制成入味甘醇的有桂花飘香的米酒。
姜家的铺子出售好几种酒，惯常的米酒，桂花酿，桃花娘，竹叶青等等都是带有姜家特色的味道，只要尝上一口，就能辨出略有不同。姜家的秘方，虽然是在配料上，更重要的是酿造的时间，时辰一变，味道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种事，外人做不得，自然要派自家人去做，今年天热，酒的量也比去年增加，还有一部分要运往西洋，姜海估计又要深更半夜才能回来。
姜府里人少的这一天，有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待下人报上了名字时，凤婷的反应先是一愣，转而变成怒意，接着想要直接找人把她轰走，可以的话乱棍打死这个贱人也成。
可是……二姨太今天也在，凤婷还得装成大方的样子，体面的跟着二姨太一起去见那个贱人。
凤婷内心挣扎着，当感应到二姨太略带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她能做的只能勉强挤出笑容，很是牵强，故作平静地回一句：“不过是个花楼的伶人，上回已经给她当头一棒了。”
这个事情顾及到姜府的体面，二姨太略微思索，只吩咐下人，道：“看看门外有人没有，把人带进来，不要张扬，让其他都管住嘴巴。把王管家叫来。”
二姨太的一番话让凤婷猜不出意味，那个菁华到底是使了什么招数，让二姨太听了之后让她进来。那一句话，是下人走前一步，近乎贴近二姨太的耳根子所说的，凤婷不知，但是看两人面部表情的样子，俨然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在菁华被带进来的时候，二姨太选择挪地方，绕到了前厅的地方，见了来人，也只是淡淡一瞥，对着身旁立着王管家，说道：“去搬个凳子。”
王管家听命照办，一张老脸纹丝不动，眼皮子都懒得抬起一下，差了人搬过来一个凳子，然后请菁华坐下。那个原本一直跟在她身旁的丫鬟没有见到，看样子是被拦在了外头。
凤婷一脸平静打量着眼前的菁华，见到她脸上不自然的抽蓄，再看看那个凳子，还真是有够古老的，与厅里的桌椅不是一套的。凤婷望了圈，恍然明白，心中暗赞二姨太果然是手段老辣，无声给了菁华一个难看。
“若不是你怀了，这凳子也不会让管家搬给你坐。”二姨太虎着张脸，眼眸泛着金光，看向菁华的时候，眼神极毒，直接开门见山说了起来。
菁华的脸色泛青，她的杏眼眨了眨，笑着启唇就想答话。
“你先别急着开口。”二姨太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搁，声音极大，直接制住菁华将要开口的话。她嘴角微努，一声冷笑而出，眼中全然是轻蔑的神情，高高在上看着坐在厅中的菁华，道：“先看看我们姜府，这儿，还有这儿，然后掂量着你自己的身份，再开口。”
这会儿，菁华的脸色成了煞白，她的杏眼慢悠悠抬起，用盈盈的笑容迎上二姨太，眼珠子看似无意的瞥了凤婷一眼，随即声音悦耳，不快不慢，适时还特意停顿一下。“菁华不求别的，只想让孩子能认爹。”
“这个求的可高了。”二姨太笑道，她的鄙夷渗到了最角，说话更是不留情面，“风月场上的事情，姜海虽然头脑不灵光，可还是姜家的长子，平白说怀了他的孩子，没人会信。倒是菁华姑娘，青春苦短，趁着身价高的时候，赶紧找个人嫁了吧。”
“二姨太，这孩子，菁华不会不要。姜海也说过来接菁华，若不是眼见着肚子一圈圈大了，别无他法，菁华只好自己来说，但求能让孩子进姜府。您也知道，菁华只是一介伶人，诸多事情万不得已。可菁华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伺候的，花楼里的头牌，不是入幕之宾，妈妈也不会勉强菁华。”
“这么说，你们是两情相悦了？”二姨太挑眉，她的声音显然没有刚才那般凌厉，想必她早就做了打算。
菁华一时哽塞，脸红的低下头。
“二娘……”凤婷直觉事情不妙，她赶紧出声想要打断，没想被二姨太睨了一眼，迫不得已磕了牙齿，抿唇不再出声。
“凤婷，这可是姜家的血脉，为人之妻，万事得以大局为重。本就是家丑了，再被传得众所周知，叫我们姜家的颜面何存？”
这话虽是压低了三分嗓音，向着凤婷说的，可是这话如同当头一棒，把所有的可能都给毁了，二姨太的心思果然深远。凤婷只能转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看着她接下去要说的话，看来菁华有了孩子是个王牌，她人进不来，可这孩子难说。再说，二姨太本就存着别样的心思，不会那么轻易就打发了菁华，想到此，凤婷希望着大太太回来的时候能改变目前的形势。
可是大太太去寺庙吃斋，要三日后才能回来，菁华的事情是急的，就怕晚了。还有姜老爷那头，二姨太肯定是想着让老爷知晓，然后以家规什么的作为由头，让姜海在姜老爷心里跌了一截，正好可以巩固姜大霖的地位。
这个一石二鸟的计策，那个姜海怎么就会不知！
菁华说姜海会娶她的时候，凤婷没有什么惊讶，这话昨天也从姜海那里听得，如今能盼的只有二姨太别放这只媚狐子进门。凤婷等着二姨太发话，等得急了，瞳孔放大，一双手来回搅着手中的帕子。
“你别太过得意。”二姨太终于开口发话了，她重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说道：“我这儿有两个办法，其一是把孩子拿到，才这么点大，还能拿掉。其二是这孩子生下来若是男婴，让他进姜家，若不是，你就别再动心思了。”
菁华像是料到二姨太会给她这两个选择，她也就略微考虑了一下，惨笑道：“菁华是真心喜欢姜海，这孩子也已足三个月了。”
“那好。”二姨太把茶盖合上，转头对着王管家说了几句话，然后站起身，道：“王管家会替你赎身，生孩子的这段日子，就先去别院住着。”
见二姨太站起身，凤婷也急急跟着站起了身，走了一段路，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二娘，为何……”
二姨太淡淡看了凤婷一眼，道：“姜家可是大户人家。那个菁华进门也就是个妾，庶氏的身份，你还怕她不成？”
“……是。”凤婷无法反驳，只得出了一个单音。
“这事情，我会和老爷说的，姜海太过胡来，竟然弄大人家的肚子，看来不严加管教是不行了。”
这句话声音渐轻，二姨太已经走远了，凤婷停了步子没有继续跟着，她早就被这个烦心的事情弄得气焰上升。这下好了，二姨太插手了，事情越发难办了，这个菁华不是个省油的灯，穷追猛打的撞了上来！
还留在前厅里菁华可是施施然的站起身，全没有因为二姨太的话而生气，她的心里是开心的。虽谈不上有多称心如意，不过姜大霖的话是不错，如此一来离进姜府一步就更近了。横竖只要她挺着肚子就能住进来，名分什么的不急，能勾引姜海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到时候挤了凤婷，自己就能当正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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