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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晚安。”
——“原本我是想直接联系陆鸿，看他意象还能来接手你的这趟手术吗。但当我联系时候，才知道已经有人要先我一步了。”
——“那个人……就是秦远。”
深夜，沈怀微躺在病床之上，心绪繁杂，睡不着。
他反复回味着李局离开时给他留的这两句话。再结合今天秦工和守霁的对话，沈怀微心底早已有了点猜测。
在他尚未苏醒的那段时间里，晏守霁的心情和安排……沈警官想想都心疼。
他曾经试想过，如果自己和美人在一起了，会怎么宠着哄着迁就着。
但如今事实来看，反倒更像是晏守霁这个一路顺风顺水、熠熠生辉的人，一下子栽了个跟头，跳进了一个名叫“沈怀微”的坑，水深火热。
沈怀微的老上司顾言，有一次拖着他们几个小年轻去喝了个烂醉。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呜呜咽咽地在一个路边摊上抱头痛哭。
沈怀微知道出了什么事儿，顾队的儿子当初半夜发着高烧，自己一个小孩迷迷糊糊地跑出门要去找爸爸，小孩只有一身睡衣，鞋都没有穿。
嫂子发了疯一样的到处找，电话打到顾言的手机上的时候的，顾言正带着他们在蹲点，他们盯上一个嫌疑人半个月了，眼看着要收网。
顾言只好咬着牙对自己老婆说，“报警，找警察！”，然后就给自家老婆给挂了。为了不影响后续行动，直接就给拉黑了。
同是警察家属的沈怀微甚至不敢想当时电话那头那个母亲的绝望。
说来讽刺，其实作为警察家属，嫂子其实第一时间就报警了。如果不是真的情绪崩溃，她也不想去麻烦顾言。
顾言让他老婆找警察，可他自己就是警察，走失的还是他亲生儿子，甚至是为了找爸爸凌晨三四点跑出的门。
后来顾言儿子找到了，顾队回家时候差点就被自己老婆给轰出来，也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才让他进了家门。那个时候顾言抱着自己的孩子，问，“怪不怪爸爸？”
结果人家小孩揽着顾言摇摇头，说：“不怪，爸爸去抓坏人了，我不该乱跑的，还要让爸爸妈妈担心。”
小孩子这话被顾言从嘴里转述出来时，让在场的所有刑警听得心里发酸。
他们这群人，十天半个月回不了家，有时候一个公安局电话打给家属，好一点的是在病房、急救室，坏点儿的就直接躺在太平间、殡仪馆。
盒里一把灰，眼底一抹白。
亏欠成了他们和家人最多最沉重的代名词。
天天这么担惊受怕的，谁乐意啊。
沈怀微觉着自己对于晏守霁来说，实非良配，歉疚良多。
“胡思乱想什么呢？”洗漱完的晏守霁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沈怀微的病床前，额上的碎发沾了方才洗脸时候的水，贴在美人白皙的皮肤上。
“守霁。”沈怀微轻轻的唤了一声。
“嗯。”晏守霁揉了揉他的脸。
他想起来，在晏守霁自己洗漱之前，就已经照顾他先洗漱过了。
沈怀微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娇气讲究，但排到了美人这里，好像之前任劳任怨、兢兢业业的沈警官就是不作数了。
以前清水煮白面面都夹生也能下咽的沈警官，在晏守霁这里，一定得好好养着。养胃饮食，粥是常态，晏守霁怕他乏味，哪怕粥也不能单是白粥，变着花样给他煟着。
以前看都不看一眼的摔伤，晏守霁会疼惜的为他贴上膏药，一记记很久，哪怕沈怀微不在家，也会被天天盯着嘱托记得换药。
沈怀微从小到大真的是老倒霉孩子了，但沈怀微不计较，觉得没关系，也不算太差。可偏偏生生就一直是有个晏守霁，把他每一点儿小事放在心上，觉着那就是自己最脆弱最易碎的一块儿，许多年。
“守霁，我好像对你特别的不好。”沈怀微笑得浅淡。
晏守霁手底下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沈怀微脸上的软肉：“哪有，别胡思乱想。”
“那你和秦工……”
“今天不还叫着人家秦师兄挺顺口的吗？”晏守霁坐下，顺手从一边的柜子上拿起一本书，但不急着翻开，“秦师兄希望我修完博士后去市科院工作，他觉得我可以去试试。”
“那为什么秦……师兄今天和你说那些？”沈怀微侧了侧目光，“而且李叔今天跟我说了，在他之前，秦师兄就已经先一步联系了陆大夫。”
若要说中间没个什么章程，沈怀微是不信的。
“我之前一直从事的是偏向学术类的研究，我爸妈之前替我规划也一直是往高校学术方向发展。”晏守霁云淡风轻，不觉有异，“而秦工看过我的论文和一些概念思考，他觉得我可以往应用方向上靠。”
沈怀微呼吸一滞：“晏守霁。”
晏守霁眼角一弯，明眸善睐：“怀微，我可以去做晏老师啊，和我爸、我老师一样，这其实没什么不好。”
“可是我也考虑过应用。其实两条路都不好走，而且在很多时候分界线也没有那么明显，与其说是学术应用的选择……”晏守霁思量着措辞，“更像是我是否要踏出父辈为我准备的舒适圈的选择。”
晏守霁：“怀微，我考虑过的，真的。我不敢说完全不是因为你这件事，但我敢肯定……哪怕在未来，也是会去做那个选择的……怀微，你有你的选择理想，我也有我的。”
沈怀微心房小而柔地抽动了一下。
“沈怀微，我不是那么纯粹的人，至少不是你想的那么纯粹的人。”
晏守霁靠着病床，把玩着沈怀微的手指：“我也想告诉你，对，我就是为了你才交换这个条件，然后显得我似乎是为了我的怀微做出了多大的牺牲，有多么的深情……可其实不是。”
晏守霁：“我是真的切切实实考虑过自己，问过自己的想法，甚至这次的选择有些卑鄙，直接一石三鸟。”
“如果我直接接受秦工的邀请，哪怕秦工是我爸的学生……”
“秦师兄是晏叔叔的学生？”
“嗯，我爸是秦师兄大学时候的指导老师。”
“我们做研究，也会多考虑实际运用的可能。不过这种操作比概念上的要顾虑更多，所以有些局限。但我还是会多想一些可能来试试。”
“所以早在秦工联系我之前，我也有部分往应用靠的意象。”美人平静地说，“我去市科院，也是走流程，按规矩办事。但如果直接是我先表示这层想法，那意义就不一样，或多或少就是承了秦工的情。”
“而我，不太想就这么承这份情。”
沈怀微握住晏守霁的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在还没修完博士之前，我一直还在等，其间有选择的放出自己的一些研究构想在相应的学术期刊上。”晏守霁声音里流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狡黠，“我在等鱼上钩。”
“后来，秦工联系我了，我给的表态是再考虑一下，因为那还不是最适合的时候。”
“然后就是我……”沈怀微意识到了。
“对，虽然我确实没有料到后续事件的发生。但是在这事上，我确实顺水推舟了。”
“用为你的手术作为交换来联系秦工，一是为了给你的人身安全做一层保证，二是避免由我爸出面，不用把他牵扯进来，而三就是……我有一个更合适的理由去市科院。”
曾经那个逗哭了一整个幼儿园小班的蔫坏的晏守霁缓慢地剖析着自己的成算：“你看，原本是我有这个想法，但一路以来，我按兵不动，后来攻守易形，最后借这事来做了一个完全不亏的交易。”
晏守霁莞尔，“而且今天李局的出现，以及他和陆大夫的交情，秦工不是看不明白。这样一波三折下来，我要承的情，就被削弱了许多。”
这一通操作让沈警官听傻了。
沈警官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从胸口憋出来了一句：“……佩服。”
“会失望吗？”晏守霁凝视着眼前的沈怀微，含笑若花。
“不失望，很佩服。”沈怀微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也会想一些事儿，但想不到你那么远，对象这么厉害，真的佩服。”
“而且，又不是一定要要求互相牺牲的可歌可泣才算是爱情了，咱们没到那一步，我也就舍不得你来做那个选择。”沈怀微说。
“沈警官。”美人低头，靠近着现在行动不便的沈怀微，舔了舔唇角，“我想吻你。”
沈警官粲然一笑：“真巧，我想很久了。”
彼此的吻触感交缠，气息肖似，又截然不同。
滚烫又绵密，浮沉且温澜。不知道是谁率先启唇，也不知是谁先心不平宁，更不知道谁先解开了谁的衣襟。
唇齿之间，是刚才的橙子味儿牙膏，呼吸都带着清新。
沈怀微软软地揽着晏守霁的脖颈，软呼呼地呵着气，放任晏守霁指尖的游动。顾虑着伤重的沈怀微，美人十成十的克制，在他完好无伤处停顿，抚摸，或者不使劲地轻掐一把。
“一起睡吧。”沈怀微颤抖着喘息，小声嘀咕着。
晏守霁反复揉搓着沈警官的耳垂，吻带着夜里湿热的雾气：“你还伤着，我睡折叠床就好。”
沈怀微委屈地呢喃：“可我就是心疼你睡折叠床呀。”
晏守霁被沈怀微这像是小猫爪子的气音给挠得心痒，倒吸一口气：“你就不怕一会儿轮到你心疼自己。”
“不怕。”沈怀微对晏守霁总有种莫名的信任，“你也心疼我，不会的。”
“嘶……那你可真是信任我。”晏守霁哭笑不得，恶劣地轻拢慢捻某处软肉，闹得沈警官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这个时候的沈怀微连抽气都带上了暧昧的颤音：“……别，别闹。”
“是你先来闹我的。”沈怀微听见耳畔晏守霁的笑声细细碎碎。
现在这样，晏守霁确实不会动他，可沈警官自己送上门，那能做的事，美人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
沈怀微脸颊发烫，破罐子破摔一般，逃避的将脸埋进医院略带着消毒水味的被子里。
美人已经去洗手了。
沈警官实在是想不到，怎么有人在能做这档子事的时候还能眉眼清朗，安之若素。
而沈怀微可以透过泪光、模糊的看见，美人那双一如往常顾盼神飞的桃花眸里，倒映着的自己——目含水意，方寸大乱。
正当沈怀微还正在学鸵鸟时，背后忽的就涌动起了晏守霁的气息，美人小心地避让，轻柔地将耳尖泛红的青年捞进自己的怀里。
“守霁。”
“嗯，睡吧。”
不知怎么的，其实沈怀微还没有多困，可是在晏守霁又浅又轻的一声“睡吧”中，困倦倏忽间就蔓了上来，懒懒散散地阖上了眼。
“晏守霁，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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