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探花梦入影
夜深月明,漏窗镂花透漏出烛火的光亮,洛云在烛光下看书,从外面看去,仿佛就在繁花之中。
洛云拔下青玉簪子,长发散落,垂落白裳,整个头皮得到了放松。
烛光葳蕤,似温润了读书人的眉眼。
洛云正在读化神期的书籍,修行之路上,越往上走,越要自己悟。化神期需要修炼神海,而他现在的神海在靠青玉簪子的功效慢慢修补,他天生神海残缺,如何能再进一步,是他最大的难题。
常子硕驾着晚风而来,他本来就对灵力操控自如,可以化灵力为风,凭空御风而来。
降落到地后,常子硕踩着青草,脚步声传到洛云耳中,洛云知道有人来了,放下卷轴,好奇向外望去,隔着木制镂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想必是他熟悉的人。
洛云起身走到门后,轻声问:“谁啊?”
常子硕也轻声回答:“是我,子硕。”
洛云惊讶,子硕不是在疗伤吗?现在好了?怎么晚睡时候来找他啊?
洛云打开门扉,吹进来的晚风撩起他身前的乌发隐入黑夜,凉风透入单薄的白衣。常子硕站在门外,也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头发被简单扎起,看起来是刚疗伤完。常子硕雀跃的注视洛云,一别几日,又想洛云可能在担心他,常子硕就忍不住过来看看。
洛云感受到晚间凉意,错身让开:“进来吧,外面凉。”
常子硕其实没怎么感受到,但还是顺着进入室内,洛云将门关上,来到主室沏上一壶茶,茶香缈缈,翻滚的茶水腾腾冒出热气,晕染开满屋的杏花香。
常子硕坐在洛云旁边,看了看周围。主室中央是方形的梨花木桌子,桌子周围着四把梨花木木墩。主室的四角都放有树桩木雕,木雕上摆着一盆小梨花树,杏花香有部分就是从它们上散发。主室往里看到一个偏室,偏室里有书架,各类卷轴堆满了书架,并且能看到一枝杏花从偏室的月洞窗伸出,恰有一枝白杏出墙来的雅致。再往里估计就是卧室了。
洛云将沏好的淡茶倒入常子硕眼前的茶杯中。
问:“你好了?”
常子硕细细打量洛云,洛云抬眼看他,常子硕微笑:“嗯,好多了。”
相较白日的耀目,在内敛的烛光下,洛云就像一块温润的玉石,既不艳丽也不暗淡,乌发披肩,白衣简朴,却让人忍不住去靠近。在孤夜中,不需要多么豪华,此番简单也是美好的,享有夜间孤寂的温柔。
洛云给常子硕倒的是一杯淡淡的清茶,夜间不适合喝浓茶,否则睡不着觉,问:“不好好睡觉来我这干什么?”
常子硕看完周围后,再看洛云,勾起嘴角,下意识调戏道:“想你。”
洛云愣住。
常子硕再来剂猛药:“我很想你,一天见不到你我就想你,两天见不到就更想。”
洛云矜持的呷了一口茶水,要是苏漠北对他说这肉麻的话,他恐怕早就受不住了。但让常子硕来讲,他觉得非常——淡然。哈,和阿北说,一不小心擦枪走火。和子硕,他就能随便发挥了。
洛云处之泰然:“我之前去妖界的时候咱俩一个月多没见面,你现在岂不早喜欢上我了。”
夜风凉凉,吹落了许些杏花的花瓣。
常子硕如被扼制咽喉,一时说不出话,双眼定定注视着洛云的面容,小麦色的肌肤随着呼吸有规律的颤动。
常子硕上下翕动嘴唇,调整下语调,夸张说:“当然,我几千年前……已经对你上心了。”
洛云淡淡笑了笑,见招拆招,道:“那你可真够烂的,几千年都没追上我。林师姐借给我好几个话本,你好好参悟吧。”
常子硕低头咧嘴笑笑,仿佛毫不在意洛云的拆招,一口饮下洛云倒的茶,歪头看回洛云。转移话题:“你没有茶点?”
洛云回答:“晚上吃夜宵不好,喝点淡茶就行了。”
常子硕没有理会,将茶杯推到洛云手旁,洛云伸手要再倒一杯,常子硕抓住时机,一把按住来拿茶杯的手,洛云感受到自己的手背与常子硕的手心相贴,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压着,动弹不得。
洛云没法倒茶了,常子硕扮作撒娇:“没夜宵,那我要看美人,看美人我才心满意足。”
洛云动不了手,凉飕飕问:“那你看够了吗?看够了就给我回去。”
常子硕还是按着手,陶醉美色般说:“不够不够……”
洛云说:“你再缠下去,我明天可是起不来了,要被天璇长老带去听一天课了。”
听一天课?他就见不到云了。
常子硕闻言才依依不舍放开手下手,眼神在洛云身上流连忘返。洛云甩开这眼神,从偏室中拿出一个淡蓝色的小香包,散发着宁神静气的幽幽香味,小香包垂挂沉香木珠和蓝色的流苏,非常典雅,是洛云会买的东西。
洛云将香包放在桌子上示意常子硕拿走,说:“睡不着把这个挂床头。”
常子硕眉毛一挑,拎起小香包挂在空中。
洛云问:“可以了吗?回去睡觉。”
常子硕笑笑,将香包抓住,说:“可以,但我刚才来时你还在看书不睡觉。我去外面,你睡了,我才回去睡。你不睡,我就看着你把灯熄。”
好家伙,这还管起我来了。
洛云幽怨的看一眼常子硕,常子硕微微一笑,说:“早点睡吧。修行的事情不能着急。”
常子硕起身吹灭了桌子上的烛灯,四周陷入黑暗,唯独偏室亮着一隅光明。
常子硕慢慢走向门外,一步一句话说:“化神期,就是要修炼神海,如果没有一花之悟,那么一世界也是虚妄。云,说不定做梦也是一种修炼。”
洛云静静看着常子硕在黑色中逐渐远去,白色的衣袍带着月光流出门外,洛云掀开竹帘探头望去,那身月光果真停在门外,含笑看他。
洛云默默放下竹帘,主室内一片漆黑。洛云转身走回卧室,看一眼案几上的书,书已经被翻开很多页了,上面圈点勾画数不胜数,却依旧没有特别的破解之法。
洛云俯身吹灭了偏室的烛火,躺在床上。
他应该走了吧。洛云想。
云出月没花入影,洛云往外看再也看不到什么。
不过即使常子硕走了,洛云心里却似乎有一个结。
修行能暂且先放下,望着外面的黑夜,他想到常子硕刚刚在月光下站在屋外含笑看他,那个眼神、那个微笑,绝不是平日里的嬉笑玩闹,带着温柔与呵护。
他又想起常子硕开的玩笑。
洛云皱皱眉。
放在以前,他会为有这么个朋友关心爱护自己开心。
但自从谈了恋爱,还是和男的谈,他有时候就会留意与同性的接触。
自从他回到门派后,常子硕扣着他的手腕贴近他、揽着他、抚摸他的手等,非常……暧昧,但总是点到为止,再带着顽皮的笑容看着他。
洛云按压着眉心,眉头陷得更深,他心里头有个不好的念头。
常子硕……是不是喜欢他……还是情人间的喜欢……
这……可能吗?他一直都把常子硕当最好的朋友看。
情人间的喜欢也太扯了吧。
常子硕不是也在说把他当最好的朋友看嘛。
而且,这种想法,只是因为他觉得常子硕最近对他动手动脚的有些暧昧,再加上之前苏漠北跟他独处时缱绻一番留下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去猜测。
说不定,常子硕……就是爱搞怪,不是那个意思。
洛云锤了自己脑门一拳,深深吐出口气。
洛云再翻过一个身,从面对墙壁到面对床外,昏昏睡去。
*
洛云梦到一个和他长的很像的人坐在石凳上,他头顶的天空湛蓝如明镜,四周看去尽是山峰云海,而皆若偻,他宛若在天地之巅。
他的身后有一个人在给他扎发竖冠,“洛云”在梦中很放松的将后背交给那人,那人其乐无穷的在捣鼓他的长发。
前面跪着一个小童,小童有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正泪眼婆娑的盯着“洛云”,满眼委屈。小童的衣袍上绣有星阵图,他是天璇峰的弟子。头上两个丸子歪歪扭扭,发丝没有收拾好,乱发像杂草生长。
洛云觉得这个小童面熟,却又说不上来。
那小童先哭诉:“师尊,我刚到炼气期,我干嘛要看化神期的书?”
境中的“洛云”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懒洋洋没骨头的往后面一仰,后面的人束的发全乱了,那人不恼,还顺势按摩了下洛云的头皮,穴位准确,极其舒服。洛云得寸进尺直接躺在后面人的大腿上,长发眼看垂落在地,后面的人及时捞起头发,如同在挽一匹上好的绸缎,没让头发掉下。
小童一声不吭,恨恨的瞅着自家享受的师尊。
后面的人开口:“小寰寰,道体受天道制约,人神却可游目骋怀,极悲喜之苦,俯仰千秋。现在四界刚开,混战迟早爆发。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你能在这个时代体悟最原始的道,也注定见证四界最初的开始。你师尊能让你接触化神期功法,也是在为你的未来打算。”
小童嘟起嘴,显然不接受这个解释。
梦境中的“洛云”轻轻笑了声。
被枕的人含笑看腿上的人,垂落下的发丝遮挡住那人的脸颊,境外的洛云没有看清那人脸庞。
枕在腿上的人说:“哈哈,落风,小寰可不是你这种天才。你可不要这么说了,小寰才不听你呢。没有一花的开放,怎么能领悟一世界的萌动。小寰,你先不要看那些书了,你去人界玩玩吧。我就和你的何哥哥一块等你回来。”
被躺大腿的人说:“我可不是天才,我是个被拐卖的。”
“洛云”反问:“嘿!没被我拐卖,谁供你吃穿啊!”
那人一把扣住“洛云”的手腕,“洛云”反拽那人的手腕,僵持不下。
那人自如操纵灵力,这里的云海之境的灵力尽被他运用,“洛云”另一手下浮现阵法,湛蓝的天空中出现同手中相同的阵法,压制住附近的灵力。
一缕微风捋起那人的耳畔风,境外的洛云瞥到那人的一点容貌。
那人嘴角勾起,不带一丝战意,愉悦中是道不尽的爱护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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