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置末未

　　被他带着微微凉意的目光一瞥，苏乐的心不受控制漏掉一拍：“啊？”江落向前一步，苏乐后退一步，眼看就要被抵到墙边，突然直直地站住：“不可以。”

　　“哦~还要多久？”江落也跟着停住，两人保持着一寸的距离，不近不远，若即若离。

　　“我们……就不能算了吗？”苏乐斟酌着说。

　　“不能，我忍不住。”即使万劫不复，他也要试试，还没开始就结束可不是他的性格。

　　苏乐垂下眼眸，不知道怎么接话。

　　江落也跟着低头，盯着她的发旋，打算慢慢引导，让某人知道彼此的心意：“你讨厌我们。”

　　“我、不讨厌吧……”讨厌的成分暂时不在这。

　　“那你害怕我吗？”江落又问。

　　“不怕啊！为什么要怕？”有了点依仗的苏乐自顾自地认为。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呢？”江落很随意的一句话，重重地砸在苏乐心上。

　　“没有！”为了佐证自己的话，苏乐不加思考就抬眼望去。

　　一抬头，就落入他的一湾海水中，曾经被溺毙的她一下子就回想起那种感觉，心跳不由自主地就加速了！还是逃不开啊！苏乐胡思乱想着，身体微微地发颤，无论多少次，她都会沉沦……

　　江落看着她这副模样，反倒有些好奇，声音低沉而温柔，用她最受用的方式引诱着：“你不会真的怕我吧？”

　　苏乐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

　　从前，她的怕，很大一部分是对于失去生命的怕，这种怕让自己理直气壮地回避了自身的情感，而现在，暂时没有了对生命的威胁，另外一种，对自己情感失控的怕，避无可避。

　　不知道怎么回应，还是沉默。

　　江落心里叹气，像苏乐这种自我保护那么强的人，心房就像蚌壳一样，不用猛药都撬不开，于是不再兜圈子，不再玩那些暧昧游戏，正要认真地开口，却被苏乐打断：“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是真的喜……”

　　“不能，因为你不是！”苏乐咬了咬唇，眼睛都开始泛红，似是有些委屈。她知道的，他的喜欢不是完整的喜欢，是大家可以随时离开的那种，太虚无缥缈不可捉摸了，她不敢交付自己的真心。

　　苏乐说完，趁着江落愣神，弯腰一下飞速溜走。

　　江落握了握拳，克制住拉下人不让走的心，对自己说不能走强制路线，不然会被更加讨厌！虽然现在就非常想把人按在床上，即使不深入也可以亲一下，抱一下，就像曾经一样。

　　江落喃喃，声音轻的在这寂静的夜里都无人听见：“我怎么就不是真心了？”

　　脑海里刚浮起的一些策略还未来得及认真思考，江落的眼睛霎时间锐利地盯着一个房门。

　　精神力穿透——“啊！ 被发现了！赶紧跑。”细细碎碎的是江雪跟小白的声响。

　　“有生之年，我能听到老大的表白吗？”

　　“苏乐为什么这么怂啊……”

　　“……”这是太放纵他们了吗？大敌暂退可以这样松懈吗？

　　点开腕表通讯器，几个没人认领的高难度任务被指派给两人，不一会儿，楼下花园传来了哀嚎：“老大没人性啊！！！”

　　江雪立刻回复，笑嘻嘻的语气：“我教你追人，你可以把我的任务转给小白吗？”

　　“限时三天。”江落冷峻的回复瞬间浇灭江雪八卦的心，江雪气呼呼地想，怪不得小白说他追妻火葬场呢！这种事，肯定问她这个女的更到位啊！江落一个从来没真心追过女孩子的人懂什么！

　　黑暗里的江落被两人闹一闹，反而想开了，慢慢来嘛，来日方长。

　　次日。

　　通过阿其密，苏乐知道了知冬的位置跟通讯方式。

　　下午，她就去到那边，避开了江落虎视眈眈的跟随。苏乐抬头环顾一周，看来并没有，被人监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三年没见过苏乐，知冬热情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小朋友长高了呀？”

　　苏乐有点不适应从前的自己与活泼的氛围，不好意思地摸摸微红的鼻尖：“知冬，谢谢你。”很真诚很珍重的一声感谢，真的非常感谢知冬那一晚的出手相助，不然她现在都不知道怎样了。

　　知冬看着她的神情，感受到她的心意，不禁发出感慨：“说明我做了一笔不亏的买卖呀~”

　　“嗯，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都会尽力去做的。”苏乐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非常愿意以这种方式接触这个世界。

　　“所以……我们的计划继续？”知冬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表示那个做饵的暗杀计划。

　　“暂时不行，我现在还是……人类。”可没有那种能力，更没有那个胆量。

　　知冬露出惊讶的神情，凑近她的脸仔细端详：“你真的好特别，居然真的还是个人。”

　　“我可以……”知冬食指与拇指比出一个打针的手势。

　　“我不想。”随着记忆回来的是对打针的恐惧，苏乐想到那高考前体检可怎么办哦？

　　“好吧，我也不敢研究你啊，除非我想被YJ追杀。”知冬也只是说说。

　　提起YJ，苏乐想到组织里的另一个人跟知冬关系跟亲密：“你跟格莱怎么样？”果然人类还是克制不住八卦的心。

　　“老样子啊！炮友呗~”知冬提起来撇撇嘴，看起来带点嫌弃，不过不是真的讨厌，倒像是妻子对丈夫的埋怨。

　　苏乐扶好自己的世界观：“啊……”还能这样操作吗？

　　接下来的时间，许久未见的朋友聊了许久、聊了许多，直到深夜，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苏乐，回家了。”江落的眼神落在苏乐跟知冬牵着的手上。

　　知冬立刻抽回手，看着自己还完整的手掌，还好还好，没被误伤。

　　苏乐咬了咬后槽牙，不情不愿地说：“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私人时间吗？”

　　谁知江落竟没有扯那些安全啊夜深啊那些大条道理，只是颇为哀怨地说：“你已经冷落我一天了。”

　　一向被父母管得死死有门禁时间的苏乐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在这个世界拥有非常大的自由，同时被江落的话酸到了，这是他会讲的台词吗？而且有外人在场。

　　两人又看着知冬，知冬顿时觉得自己非常多余，讪讪提议：“要不你们回去再说？”

　　苏乐只好老实跟着江落回到城堡里，刚想乘人不备躲回房间，江落今晚却不给这个机会，一把把人拉出来，苏乐转身与江落面对面。

　　江落拿出一个盒子，递到苏乐胸前：“给你，不要用别人买的。”

　　苏乐接过后，江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嘴轻轻地在她的发顶点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晚安。”

　　“喀嚓。”锁门声响起，回到房间的苏乐还是愣愣的，捏着自己的发尾，这人……太犯规了吧？

　　然后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新的手机，装好新的电话卡，可以随时使用。

　　房间装修得精致漂亮，很多东西都是新的，但曾经她使用过的东西，几乎都还在，包括林乐天以前给她买的手机，正好好地在床头的抽屉里放着，只是电话卡被抽掉，三年里她自己也有妈妈后来买的，还漏在家里，现在，她居然也有三个手机了。

　　苏乐的记忆力还可以，在不知道林乐天现在的情况下，还是打电话联系他比较好，那个时候她有专门记过他的号码。

　　她直接就拨了过去，手机跟基地都有自动转移信号的功能，追踪不到人的。

　　不一会儿被接通，电话里出现的声音已经很陌生了：“喂？”

　　苏乐觉得自己有点突兀，仍厚着脸皮说：“我是苏乐，你还记得吗？”

　　“苏乐！”林乐天似乎有些惊喜，“你还活着！”

　　“……你怎么说话的！”感觉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苏乐松了口气。

　　“变异者死亡率这么高，你都失踪三年了，我这是合理推测！”林乐天语气上扬，说得理直气壮。

　　“怎么听着像盼我死一样……”苏乐无力吐槽，亏她还记得他送了她人生的第一台手机呢！

　　“我这是高兴啊！”林乐天笑着继续，“哎呀！怎么说，我不太会表达，总之就是……太好了！”

　　苏乐被他逗乐了笑出来，他还是那个有趣的人，不因外在而改变，她憧憬他的自由洒脱。

　　“嗯，我们以后可以常联系，做好朋友吗？”苏乐坐到床上，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腿上，大有跟人聊通宵的架势。

　　“啊这……我藏不住心事，跟你做朋友前，有个小问题还是得跟你这个当事人讲的。”林乐天性格就是那么大大咧咧到把女孩子最敏感的问题说出来，“就是我有点喜欢你，然后以为你死了，所以更加想你了，想着想着……就感觉把你当成‘白月光’这样的存在，总想着要是你还活着，我们就能怎么样怎么样……但你现在真的还活着，搞得我心理不好处理啊！”

　　苏乐一愣，有点难以理解，戳着眉心，把额头都弄红了一片，干干地问：“那咋搞？”

　　“要不我试着追你？及时需行乐，先在一起试试，快乐过再分也是可以的。”林乐天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在苏乐心里掀起多大的浪，从小到大都没有异性对她真心地表达过喜欢。

　　苏乐还在担心林乐天还记不记得自己的时候，林乐天居然跟她……表白？她从来没想过！她这么普通的一个人！像蝼蚁一样的芸芸众生……

　　“大概……不行。”有点想，又不敢，有点蠢蠢欲动，也有点暗暗开心。

　　“因为江落吗？你们现在在一起吗？”林乐天衡量一下自己的武力值与势力，该死！打不过！早知道就不那么咸鱼了！

　　“……”好吧，看似无所谓却能敏感地一针见血。

　　“那你喜欢他吗？还是因为他的武力屈服？”林乐天有点不死心，要是现在断掉电话他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人，赶紧追问，“要是被迫的话，我可以去救你！虽然打不过，但逃还是没问题的。”

　　“暂时不用。”苏乐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解释自己现在跟江落的状况，明明距离很近，可又像很远，对他说过的话，一些笃定，一些却不敢相信。

　　那些不敢相信，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不自信吧？突然间，像是抓住什么，苏乐睁大眼睛，有点紧张地问林乐天：“你为什么喜欢我？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没有啊！她在人类里是普通的，在变异者里更是不值一提。聪明、美丽、幽默、强大……跟她一点都不沾边，发疯跟失控倒是有。

　　林乐天此时却收敛了笑意，像是教小孩子一样认真地说：“喜欢是没有理由的。”

　　“即使在我们这种什么都算计得明白的种群里，喜欢还是没有理由的。”他们可以解释为荷尔蒙多巴胺的分泌，还可以衡量彼此的基因是否匹配，但最终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就是那个人在那个时刻，偏偏就让你印象深刻，偏偏就让你情不自禁了。

　　“是这样的吗？”苏乐的声音轻下来。

　　“是啊，你换个思路，就是突然不喜欢的时候，你也可以说是没有理由的。激情退却那就分开，大家都简单点不好吗？”

　　“你这是什么渣男言论啊！”苏乐虽然吐槽着，心里却松快不少，接着调侃道，“你这样很难找到跟你志同道合的人！”要是这么容易说得清，世上就没有痴男怨女了。

　　至少苏乐就不是这样的人，她从小就是一个认死理的，认定了“一生一代一双人”，那就找到那个他为止，正因为她的爱太沉重，而且仅此一份，所以才不敢轻易付出。

　　“你不是吗？看着挺乐呵啊！”至少印象里的她还是很孩子气，很天真也很阔达的，他以为他们是同类的。

　　“不是，所以我们不行。”苏乐还是很有自知自明的，洒脱是一时的，计较才是她的本色。

　　“所以，只能朋友？”

　　“嗯。”

　　“好吧，朋友。邀请你来澳洲玩，来不来？”林乐天放弃得很快，话题迅速地转向让自己开心的事。

　　“来，但要等我放假。”苏乐接下这份心意，不糊弄地放在心上，然后开心地让话题散开，做朋友就是什么都能聊！

　　“嗯？”林乐天对“放假”这个词很陌生。

　　“我是学生，要上学！要高考！”以她的智商还拉下那么多功课，高考悬啊……但考上好大学才是她人生的第一目标，不可以放弃！

　　“详细讲讲！”他们可都是没上过学的人啊！

　　于是，两人就像好闺蜜一样，胡说八道地聊到后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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