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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殇
楚君珏的出现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他从牢门的对面走过来,面无表情,不怒自威,身后跟着几十名侍卫,将他们围了起来。
谢无峥将沐归晚挡在身后,他拔出随身携带着的那柄长剑,看着楚君珏一步一步地走来,他虎视眈眈,蓄意待发。
沈歆瑶却挺着肚子,十分艰难地跪倒在地上:“臣妾有罪,不敢奢求皇上能宽恕,只是晚妹妹她并没有罪,还请皇上饶了她。”
“来人,将皇后送回凤仪宫!”楚君珏并非看沈歆瑶一眼,反而紧紧地盯着谢无峥身后的沐归晚,平静下藏着狂风暴雨的来临。
两名侍卫上前,因忌惮沈歆瑶皇后的身份,便只能为难地干站着,芷香走过来,小声地在她耳边地劝着:“娘娘,以皇上对姑娘的情分,她不会有事的,你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沈歆瑶转头瞧向沐归晚,见她对自己摇摇头,示意她先行离开,她这才在芷香的搀扶下,起身后缓缓离开。
看着谢无峥手上的长剑,楚君珏冷笑道:“谢无峥,你这是要谋杀朕吗?”
谢无峥沉重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哀伤与叹息:“楚君珏,我们相交十几年,没想到会落到现在这种局面,其实,我并不愿与你冰刃相见,只请你放过念锦,之前我也曾放弃过她,也曾想好好地真心地祝福你们,可你呢,都干了什么,你除了能带给她伤心和痛苦之外,还能给她什么。今日哪怕我死,也要带她离开这里。”
楚君珏眼中闪烁着危险的讯息,在凛冽的寒风下,他的发丝飞扬,双目比那冰雪还要冷上几分,他轻轻一个开口,便决定着别人的生死:“那么,今日你便别想活着出去!”
“楚君珏!”沐归晚一声喊叫,越过身前的谢无峥,来到楚君珏到跟前,“我说过,你若是想杀他,那便先杀了我。”
楚君珏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然后眸子骤然变的狠厉,他迅速向前两步,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对着身后的侍卫右手一挥,那些侍卫便一涌而上。
沐归晚仰头望着他,双眸中恨意决然,她缓缓启唇:“我恨你!”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可笑,竟然会爱上他,更可笑的是,她竟然还在奢求他会为她而改变,到头来,这一切不过是她的异想天开,她这辈子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事情,便是与他相遇,而这辈子做的最绝望的事情,便是爱上他,日暮途穷,万劫不复。
浑身一顿,楚君珏深深地看向她,吐出三个字:“没关系。”
谢无峥一个口哨声,空中便多出几十个黑衣人,双方在一片混乱中动手打了起来,瞬然间,牢门之外,到处充斥着剑划过的风声,冰刃交错那清脆的声响,还有着身体重重倒地的沉闷身,以及被剑所刺中的那一身闷哼,一切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谱奏着世间最无情、最残忍的乐曲。
耳边传来楚君珏的声音:“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吧,流光阁真正的主人其实是谢无峥。”
“那又如何!”沐归晚冷若冰霜,气若寒风。
其实她也猜测过,事情的一切缘由,谢无峥与沈相言是四年前才熟识的,而最初的起因是兵符,可是据她所知,沈相言并非不知轻重、随意玩笑的人,他去偷兵符定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另有原因。
而这原因,她只想到了楚君珏,当时沈歆瑶作为他的皇后,那么她的家人必然是站在楚君珏这一边,而作为疼爱自己妹妹的沈相言,也定会全力扶持自己的妹夫、南楚的皇帝楚君珏,所以,楚君珏派沈相言去偷兵符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可谁也没有想到,之后出现了变数。
现如今,以谢无峥与沈相言的交情,必定也知道流光阁的事情,在玉幽山的那夜,楚君珏对她说过一句话“没想到他为了寻你竟动用了流光阁的人”,那时的她与沈相言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谈不上熟识,而除了楚君珏之外,能让她想到关心她的人也只有谢无峥一人,所以这一切便拨云见日了。
肩上的双手一松,沐归晚看到楚君珏猛然抽身离去,她的目光随着他迅速移动的身影,就那么猝不及防、意想不到地看着他离谢无峥只有几尺的距离,他手中持剑,如炼狱修罗毫不留情地朝他背后捅去。
沐归晚失声呼喊,眼见着那把剑,离谢无峥近在咫尺,可下一秒的事情,任谁也没有猜到,任谁也没有想到,就在那一瞬间的时间,不知何时出现的楚卉嫣竟然轻飘飘地倒在了血泊之中,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剑,而握剑的那一端赫然是她的哥哥楚君珏。
打斗依然在持续,楚君珏已然惊愕,他将剑拔出,便伸手去接摇摇欲坠的楚卉嫣,却有另一双手在他之前接住了她。
楚卉嫣倒在了谢无峥的怀中,那是她期待已久,倍感温暖的怀抱,她微颤着双唇,声音微弱而断续地对楚君珏说道:“哥,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求你,我求你放了谢无峥,也求你放过你自己,这样的你也一定很痛苦吧。”
“别说了,我去宣太医为你诊治,你会没事的。”楚君珏皱着眉,浑厚的声音里却夹杂着一丝颤抖,他出手的力道他自然是知道。
楚卉嫣伸手抓住准备转身的楚君珏,倔强地重复着刚才的话:“求你放了谢无峥。”
楚君珏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就这样沉默了许久,直到楚卉嫣的手有些摇摆不定,好像随时都会掉落下去,他才微微颔首:“好,我答应你。”
话音刚落,楚卉嫣的手便支撑不住地掉落下来,却见她微微一笑,释然开来,对着抱她的谢无峥说道:“无峥哥哥,你可以亲我一下吗?你从来都没有亲过我,这是我这辈子的遗憾,也是我这辈子的夙愿,我不求别的,只求你亲我一下好吗?”
谢无峥双眼通红,望着她那迫切期待的眼神,犹豫了片刻,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的嘴唇贴向她的,仅仅是那蜻蜓点水般的一瞬而逝,却也能让她笑靥如花。
而早已僵硬着身子,呆愣地站在原地的沐归晚,看着眼前的一切,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定定地看着她,久久没有移眼,突然,她朝她看来,嘴角上扬着,如绽放的牡丹,鲜亮华丽,耀眼地刺痛着她的双眼,刺进她的心,然后,那朵花依然绽放,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从此,这世上再无楚卉嫣这个女子。
沐归晚明白她的那一笑,并非向自己炫耀,而是一种满足,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谢,她突然想到她之前对她所说过的一句话,她说:“长乐,能陪伴谢无峥到老的人只会是你。”她的夙愿是了却了,可是她的,却再也实现不了。
不知何时,楚君珏来到了她的身边,沉痛而又决然地说道:“我可以放了谢无峥,但是你必须留下,若我食言,那便失去一切,死无全尸。”
就这样,沐归晚看着谢无峥抱着楚卉嫣的尸体慢慢远离她的视线,而谢无峥终究是别不过她的性子,只能孤零零地离开,他的眼中有着不舍、眷恋、伤情,还有着丝丝的不甘,这一切的一切最终化为深深的无奈。
又一年的新年,皇宫里又是一片的死寂,沐归晚刚起床,墨兰便匆忙走了进来,她是那日之后,经楚君珏同意,进宫来陪伴她的。
墨兰惊喜道:“主子,皇后娘娘她生了,而且生了个小皇子,母子平安。”
这是长久以来,最令沐归晚开心的一件事,自那日沈歆瑶听说楚卉嫣逝世的消息,便昏了过去,这几日遭受情绪的波动,胎儿一直不稳,除夕还未过完,便提前生产了,折腾了大半夜,终于顺利产下皇子,也是苦尽甘来,值得喜庆。
因为担心沈歆瑶,沐归晚也是一夜未眠,最后在楚君珏的坚持之下,才回了熹华宫,直到天微亮才睡着,睡意极浅的她,也只睡了一个时辰,便醒来了。
沐归晚简单地梳妆之后,便前往凤仪宫,已有不少的妃嫔前来送礼,送补品,桌子上、地上已摆了满满的东西,来不及收拾。
沈歆瑶看到沐归晚,显得很是欢喜,刚产下孩子还很虚弱的她,竟与她闲谈了很长时间,两人也默契地没有提到楚卉嫣,似乎这是她们身上的伤口,不提则已,一提便痛彻心扉。
沐归晚看着那刚出生的婴儿,突然觉得生命真是神奇,孕育着子孙后代,生生不息,永远没有尽头。
新年刚至,原本死寂的南楚皇宫,因为小皇子的出生而增添喜色,楚君珏特赐名楚逸,也是初一出生的由来,这天也下起了久违的大雪。
然而,这一日的喜讯还不止这一个,早些日子之前,西梁便传来消息,西梁皇帝突发疾病,将皇位传给了谁也没想到的不受宠的二皇子萧朗之后,便撒手人寰。
而今日,萧朗特派使者前来南楚求亲,光聘礼便有陵安城的那条街还要长,看那架势比当初长乐公主出嫁时的聘礼还有多出几倍的分量。但谁也没想到,萧朗此次求娶得人并非公主,更不是哪个王公大臣的女儿,而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并且是已逝的长乐公主身边儿的宫女,还有让人更为震惊的是,萧朗这次求亲求的并非只是妃子或是贵妃,而直接是皇后。
此事一出,群臣皆是议论纷纷,不敢相信,只有楚君珏静静地坐在朝堂之上,在众人的一片嘘唏之中,颁下圣旨,赐涟夏为嘉仪郡主,即日前往西梁和亲。
凤冠霞帔是西梁皇帝亲自送过来的,端庄华丽,做工也极为精细,红色布料上面绣着金色的凤凰,剪裁也是恰巧符合涟夏的身形。
在宫门口,早已等候的沐归晚见到了盛装的涟夏,涟夏轻轻浅笑,先行开口道:“我就知道姑娘会来的,也许现在在这宫中,也只有姑娘还记得我。”
“皇上寿宴那日,我以为萧朗对长乐有着不一样的心思,现在想来,他那时一直盯着瞧的人并不是长乐,而是你。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且生了感情,可看萧朗的为人,还是不错的,谦谦有礼,君子待人,他心里能一直惦记着你,且不顾世俗而娶你做皇后,那么他也定是个用情的人。我祝福你们幸福美满、白头偕老,真心地祝福。”
“涟夏谢谢姑娘,只是这背井离乡,突然没有公主在身边儿,我总觉得生活很空,了无生趣,不知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有时候,背井离乡也是好的,至少不会触景生情。涟夏,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只要萧朗真心待你,对你好,那便足够了,人的一生,并非两情相悦便是好。我希望你懂得,懂得争取自己的生活,争取自己的幸福,而这些,也是长乐所希望的,所以,你一定不要辜负。”
涟夏突然流下了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姑娘,我懂,我都懂,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更不会辜负公主。”
雪花飘落在涟夏的红色嫁衣上,她回头看着她住了有十几年的皇宫,她似乎看到那个性子急躁却心地善良的女子在高处向她笑着挥手,她一定在说:“我们的涟夏终于嫁人了,本公主今个儿高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哪怕是天边的云彩,我都给你摘下来。”
眼泪悄无声息地滚落下来,掉入洁白的雪中,消失不见,她再也看不到她,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就这样,埋在她的心底,谁也无法替代,谁也无法将她挪走,她的整个年华,整个记忆,满满的都是她,那时她最美好的回忆。
转身,进入轿内,她突然忆起那日,她与萧朗的相遇,不可否认,他有着一双纯净的眸子,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她记得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姑娘,你这样投怀送抱,是要以身相许吗?若是这样的话,在下是可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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