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沉沉藏

　　要回返皇城，异犬可穿云而行，哪怕是九绰使个法术，或是御剑飞上那么百十里，也就几日的事情。
　　可两个人偏偏心照不宣的选择了走路。
　　一个是要看风景，一个是要捉妖。
　　听闻清河门关有妖怪，二人改道西长山一探究竟。
　　当然主要是袁照宁的主意。
　　九绰根本不认路，像是许久都没见过下雪似的，她眼里就只剩下被白雪覆盖的林地，弃了马车改为步行，赤脚踏雪，翩飞的裙裾在雪上拂过，阴影和光芒变幻。
　　他跟上前去，和九绰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妖怪，也是要穿鞋的吧。明日到附近庄上买一双，未出阁的姑娘光脚总不是个办法。
　　双脚一下腾空，袁照宁把九绰直着抱起来，跨过了前面的冰雪，开口就问，“做双绣花鞋穿可好？”
　　“放我下去再说”她似乎不喜欢这么被人抱着，一只手还挠起了袁照宁的痒痒。
　　还好雪不厚，他站稳了些，依旧不放手，眼见挣扎无果，她又看上了袁照宁脚上那双黑靴。“不然你把鞋脱了给我穿？”
　　袁照宁一愣，竟然真的把鞋蹭掉了，抱着她站在雪地里，说了一句“不可。”
　　心里的笑声那么大，九绰听得一清二楚。这家伙是存心的。她赌气侧身一推，至少用了三成的力，把袁照宁整个推倒在地，而自己腾在空中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
　　“干什么去走这么快。”九绰跟在袁照宁身后一路小跑，到那青松坡把他追上。
　　请河处山脉连绵，未有险峰，耕地树丛交错，明明是秋冬之季，还有未割净的麦地。今年水患天灾，已经没有什么收成，不可能会遗落几垄麦子。如此景象，看来是来对地方了。
　　九绰跳到一棵树上，去摘高处的酸枣，圆溜溜的像珠子一样，让人垂涎。
　　这傻子一声不吭，就看着这山坡。
　　“看什么呢？”她倒挂下来做个鬼脸吓他，白衣服飘飘的，经她这么一折腾，不小心挂到了树枝上裂了个口子。这凡界的衣物只是袖子破了里面的东西就装不住了，一个一个枣子都砸落在袁照宁头上。
　　他仰头，瞪了她一眼。
　　初冬为此处蒙上了一层冷寂的颜色，除了半坡苍松，整座山毫无生气。九绰飞身下来，把那几个酸枣捡到手里，乖乖的跟在袁照宁身后。
　　“此处无风，将就一晚吧。”
　　“不用生火吗？”九绰指尖一亮正要施法。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这一点火星被掐灭了。“狼来了先吃你，我皮糙肉厚。”她倚着一棵松树，两眼看着被树枝割成碎片的天空。
　　“脸皮糙肉厚。”袁照宁抱着剑闭目养神，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夜幕将至，有几处星光。
　　木头散发出来的凛冽又厚重的松香，有些好闻。和他吵吵闹闹一天了，也有点累了。想哄他开心可真不容易，若是世上有能吃了叫人开心的果子就好了。
　　仅仅与袁照宁一臂远，细细端详着他抱着剑的样子。
　　阿焱，都快忘记你原本的样子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重逢。
　　好冷……
　　九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明明是荒郊野外，四周却布满了人的气息。
　　不知是谁今夜要搅扰她的梦。

　　幻烟
　　树下的松针有些扎人，他正犹豫要不要换个地方，耳边传来微微的鼾声。沉稳又均匀的吐气声让人如此安心。
　　睡得可真快。
　　趁九绰睡得熟，他正好去四处探探。
　　月光下，紫色的烟雾自山脚弥漫开来。
　　山下方圆几十里都被包裹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茧。
　　感受不到风，只能看见麦叶被吹起来，田里的枯叶沙沙的奏鸣，其中还有些音律妙曲。
　　四野无人，土地庙前却有香火供奉，那渐渐升起的香烟融入紫烟中消失不见。初来乍到，小心为妙。袁照宁掩住口鼻，怕那香有异，只听见有人问话。庙门口的小土地咳嗽两声，震得香灰落了下来。“小公子是要去那里啊？”定睛一看，在那一小簇火光里幻化出一个女子，古朴的山石纹衣袖挥舞一下，烟雾散去，仿佛仙女揭开了面纱。说着烟里又幻化出一个男子，挡在女子前面，眼露寒光。一样的古朴衣着，山石纹饰，只是手里多了一柄斧子。
　　袁照宁见状，稍行一礼，“小生途经此处，所见民生凋敝，瘴气数十里，恐有妖物作祟，当行仗义之事。”
　　听他直言，男子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收了手，不再为难。
　　“小公子别怕。”那女子凑上前来，一手挽过男子的胳膊。“他是幻，我是烟。我二人为山间灵气聚化灵体，为土地守庙。”
　　原来真的是守庙仙子。没想到今日能够得见神仙。“二位可知道，这清河门发生了何事？”如果能够有所收获，自然是好。
　　“那是你们人间的事，与我们无关。”幻的态度冰冷，并不想与此事有什么瓜葛。相比之下烟仙子就热情很多。
　　烟仙子说，此地青壮年都被征往边关，时下妖物横行，水患频发，滋生了瘴气。烟仙子声音轻柔，娓娓道来。“你我也算有缘，我且为你指点一二，小公子身边暗藏危机，稍有不慎即会有性命之忧。”她说的很明白。
　　“切记，非寻常之物，触碰不得。”
　　不等袁照宁再问，二人隐入了山石之中。
　　就在那时，乐声再次响起，在石峰处回响，几处黑影向此处聚拢来，月光树影，每一处黑暗里都隐藏着一双眼睛。袁家影卫，千里追踪，杀人无形，是比妖怪更可怕的存在。
　　他们，还是来了。
　　“袁照宁，快走。”九绰的声音这时响起。
　　金羽箭的哨声，紧迫而又危险，像毒蛇吐着信子逼近。
　　一棵松树应声而倒，埋伏在四周的伏妖士纷纷现身。
　　他拉住突然出现的九绰，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疾、行、风。”三字一落，山影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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