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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来求不得（四）
夜深人静，黑灯瞎火，一座院子里偷偷摸摸窜出两个身影。
远远看去，娇小个子拽着身旁高个儿的衣袖，每往前挪一小步，又死皮赖脸地往后蹭一大步，一脸的傻缺样。
“好好走路。”庄慕言一手提着某人的小领子，微微拉开距离。
现在是愈发没羞没臊了。
“我怎么没好好走路！难道我的脚是往后长着的？不信我抬给你看看？”
桑小宝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难道她会主动承认她现在就是赖上他，怎么看怎么顺眼？
庄慕言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噌’的一声收回衣袖，抓过某人小手，大步向前走去。桑小宝低眸瞅了瞅十指相扣，嘴唇得意地抿成一线。
老夫人，你的胜算越来越小了哦！
慕容府人丁不旺，这一路走来，却是没见着太多仆人。正是如此，两人撞着一处院子外有两名家丁守着，对视一眼，心里有了谱，悄悄绕到院落不起眼的角落。
桑小宝语气有些不太看好，“正门有人把守，我们怎么进去？”
庄慕言淡定地扫了扫四周，回过头，轻声道：“会爬树吗？”
桑小宝瞅着不远处的参天大树，不太确定道：“你不会是说它吧？爬树倒不是问题，只是我个人觉得吧，就算我俩爬到树顶，也是见不着屋里的人。”
庄慕言懒得废话，把人推到树旁，一声命令，“爬！”
对方眼神太犀利，桑小宝只得乖乖转过身，死死攀着树身，屁股一翘一翘地往上挪，跟个毛毛虫似的，瞧着虽是滑稽，却也顺顺利利地爬上了第一个树干。此处恰巧能将院中之景尽收眼底。庄慕言也跟着爬了上去，手脚自是比桑小宝利索。
“你一个文官，爬树这么上道？小时候肯定很调皮，没少挨揍吧！”桑小宝饶有兴致地一问，被庄大人冷眼一射，识相地闭上嘴。
庄慕言往院子里看了看，却没见着一间屋子亮着光，难道不是这儿？
正有此疑惑，慕容夫人端着餐盘恰巧进了院落，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门又很快合上，屋里适时有了光亮。
“就是这里了，今夜到此为止。”
庄慕言准备回去从长计议，衣袖却被某人紧紧拽着，不解地看过去。
桑小宝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他心里该是着急的吧，若是能早日回去，那些无辜女子幸许还有得救的机会？
“怎么？会爬树不会下去？”明明是调笑之语，却隐隐透着浅浅宠溺。
桑小宝默默听着，神色却愈发沉静，平日装傻逗乐的眸子如今却静如夜渊。
这人如此待她，她还要欺瞒到何时？
“庄慕言，我帮你。”
话音刚落，桑小宝小小身子却如豹敏捷，纵身越过约莫三米横距，轻盈地落在院落屋瓦之上，与起初笨拙的爬树之举截然相反。
四肢落定，桑小宝微微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庄慕言，那人神色冷凛，心里一阵苦笑，待会儿怕是又得折腾了。
“等我。”
她轻轻做了个嘴型，毅然转过头，四肢攀着屋瓦，谨慎而灵活地前进着，不多时，整个人已位于唯一亮着光的房屋之上。轻手轻脚地揭开一片砖瓦，俯身往下看去。
这一看，差点被自己口水堵死！
人高马大的男子稳稳坐在床边，半边脸戴着黑色硬质面具，不过单从完好无损的半张脸来看，此人应是长得英武明朗。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尼玛四条钢筋粗链拴着二分之一的美男是要惹众怒啊！
此时，坐在椅子上的林蝶梦神色淡然，一边将托盘中的饭菜搁置在桌上，一边柔声说道：“阿俊，今日是你最喜的酒酿圆子粥，你来尝尝。”
男子眸色晦暗不明，死死地盯着她，半晌，方道：“给我打开。”
语气缓而阴沉，叫人闻着心颤，幸许，这便是驰骋沙场的威慑。
林蝶梦恍若未闻，依是从容如初，“不喜欢吗？我这就去厨房做些别的，小葱拌豆腐可好？大夫说你多吃些清淡的对身体有益。”
“你这样只会让我恨你，林、蝶、梦。”
林蝶梦柔情似水地看着他，她终于听到了这个‘恨’字，念及心中计划，她等了一年之久，时机终于到了。
如果爱，已让你弃之不闻，恨，是不是就能得偿所愿？
“阿俊，我这儿有一好消息，你应是爱听。”
“……”
“大哥今日又来了，无非又是那些话。仔细数数，从你战败被贬至此，一年之久，大哥来了不下十次。”
“你要走，没人拦你！”慕容俊恶狠狠道。
闻言，林蝶梦也不恼，神色温柔，出口之言却是不然，“阿俊，我倦了，每日守着你这样一个丑陋破败的眼盲将军，还得苦苦撑着慕容府的光鲜门面，我腻了。你欠我一封休书，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不是各得其所？”
“……”隐隐听得骨节嘎吱的声音。
“我已经陪你胡闹了一年，也算是还了公公婆婆的厚待之情。慕容俊，我从来就不欠你什么。对了，忘了告诉你，爹娘为我重新订了门亲事，对方无论家世相貌样样比你好，虽是要嫁到关外远了些，却也总好过守着你。明日一早我过来取休书，到时我自会给你开锁。慕容俊，别让我临走时还瞧不起你，就算你饿死了，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说罢，瞅也不瞅某人黑到极点的怒容，无甚在意地起身，打开门，正要抬脚时，身后之人似压抑之后从牙缝中硬挤出一丝声音。
“一年之前，你为何不走？！”
林蝶梦攀着门框，头微微扬起，夜色清冷，抿唇淡然一笑，“答案还重要吗？”
关上门，绝然离去。
桑小宝起身将瓦片放了回去，心却有些闷闷不着地，往回爬时，更是心事重重。一直在树上等着的庄慕言本是决定某人回来时好生教训，谁知她跳回他怀里时，‘哇’的一声就是嚎头大哭，他怕惊了旁人，把人压在胸膛，温柔地安抚着。
“我还没罚你，就使出苦肉计了？也不怕眼泪哭多了就不值钱了。”
桑小宝一股脑地发泄完，脸上挂着可怜兮兮的泪痕，把刚才所见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末了，又是一阵抽泣难止，揪着庄慕言的衣袖一个劲儿地擦泪。
“不哭了，别人家的事，你瞎掺合什么？”
“你是没看见，慕容夫人一边若无其事地说着狠心话，眼泪却是一颗又一颗地往外窜，慕容俊那个死瞎子屁都不晓得，这种人活该没人爱！”
“好了，好了，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别忘了，我们只是来寻找真相，哪像你傻傻地入了戏。”
“那你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如果依你所言，慕容俊因是痛恨慕容夫人嫌弃他，继而对爱美女子心存怨念，如今之计，我们便是要找出慕容夫人此举动机，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心结不是你我可解。”
“我肯定慕容夫人半个字都不会说。”有些女子比男子活得更隐忍坚定。
“是人就会有死穴，我们静观其变。”庄慕言这一点倒是不担心。
“也只有这样了。好了，回去吧，都哭饿了，晚上送的那盘糕点还有没？”
突然，庄慕言语气一冷，挑着某人的下巴，语气不善道：“我想你应该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吧？”
“你想让我把糕点分你一半？”
“小宝，有时候装傻死得更惨。”
“……大人，我怕疼。”
两人一回屋，桑小宝就被‘粗暴’地扔上了床，“给我爬着，敢动一下试试！”
桑小宝小心肝儿颤了颤，不怕死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你要温柔点。”
庄慕言心里哼笑一声，冷着脸走了过去，坐在床边，“你放心，坏不了。”
话音一落，连着就是三巴掌不轻不重地抽上了某人的小屁股，“还敢隐瞒不？”
“不，不敢了。”相当积极认错！
只是认错完，又是三巴掌。
“你说话不算数，我都认错了。”
“你知道我要听什么！”
“可是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听我要说的。”
“能比你身世更惹人讨厌？”
“不相伯仲。”
“……”
“看吧，我就知道你不爱听，夜深了，睡吧。”
“桑小宝，你是想脱了裤子被我抽吗？”
“我说！你也知道我是游魂，有时候会突然有些凡人没有的本事，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本事我是不清楚的，你关我在府上那三天，我一个人闲着无聊就到处蹦来蹦去，发现原来自己弹跳力比一般人强些。我没跟你说，是怕你又管着我。你敢说你要是知道我有这本事，不会把我看得更严？！”
“……”
桑小宝一看某人那神色，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哼哼地撇过头，瓮声瓮气道：“我屁股疼，你得帮我洗脸洗脚。”
“你是想提醒我没给你手脚一点颜色吗？”
好吧，三好青年要勇于自力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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