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雪（上部）

　　每年冬天，儿童公园里都会挤满了溜冰的人，只有今年是个例外。因为天气太暖，湖水只冻上了薄薄的一层。轻轻才上一脚，那层薄冰就吱吱呀呀地裂开了。
　　我和大鸟拎着冰鞋失望地坐在湖边的长凳上。
　　“早就跟你说了，今年天儿暖和，不上冻。”大鸟说。
　　我没言语，只是叹了口气。
　　去年的冬天要比这冷得多。不过，这只是大鸟的说法。我完全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我的脚扭伤了。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在屋里猫了一冬，都没出过门。
　　这件事说来说去都与Jay有关。
　　为了Jay，体育课，我下了极大的决心改选了篮球。开始，我和程佳都选了网球，罗依去打乒乓球，林林这个篮球迷自然是要上篮球课的。第一次体育课之后，林林不怀好意地告诉我，嘿嘿，你猜我见到谁了？是Jay啊！你的梦中情人啊。其实我用脚趾头都应该能想出来，Jay除了篮球还会选什么呢？
　　据传闻，篮球课考试超级的难。可是我在此前连篮球的皮儿都没碰过一下。林林说，我上篮球课，对于老师和我来说，都是极大的考验。
　　上课那天，我如愿地见到了Jay，沉默依然。还有大鸟和他们寝室另外两个男生。一个就是香蕉，上高中那会儿，他虽然不是我们学校的，但也经常和大鸟混在一起。为什么叫他香蕉呢？因为他长得又高又瘦，外加有点儿驼背，从侧面看起来，就像一根会走路的香蕉一样。而另一个则是那个鹰钩鼻，大家都叫他小杜。
　　大鸟看见我，大大地惊讶了一番，显得十分兴奋。
　　他问，你怎么知道我选了篮球？是不是那个女生告诉你的？
　　我有点儿尴尬。很明显，他误会了。可是，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我只好含含糊糊地哼哼了两声，是啊是啊。
　　上课了，那个黑黑壮壮的男体育老师让我们排队绕着篮球场跑了几圈之后，就喊解散自由活动了。早就分好的几队人马各自分开打起了对抗。老师也兴致勃勃地拉了一拨人在那儿打，早就把我和林林抛在脑后了。
　　老师对我们这两个篮球课上仅有的女生的忽视引起了林林的极大不满。她一边投篮，一边忿忿不平地说老师是个重男轻女，搞性别歧视的老封建。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甚至还有点儿暗自庆幸。
　　我投了十个球，除了有两个幸运地砸中篮板外，其余的连篮球架都没碰到。因此，我敢肯定。十五秒做两次三步上篮我是绝无可能完成的。现在他不教我，到时候我就有借口开脱了。
　　球场的一角突然热闹起来。
　　他们要打全场了。林林淡淡地说，眼睛里却充满了渴望。
　　所有的男生都活跃起来，跃跃欲试，连大鸟也摩拳擦掌。可惜他比菜鸟还菜鸟，只能做替补的替补。
　　老师，让我们俩也上吧！林林对着老师说。
　　你们俩？老师有几分犹豫和怀疑。
　　嗯。林林高傲而坚定地用力点了点头。
　　好吧。老师笑了。不过，不算人数。就算是第六外援吧。
　　我呢，这个对篮球还一窍不通的傻丫头竟没有丝毫的抗议。因为Jay就站在那一群即将上场的灌篮高手之中呢，我还抗议什么呢？
　　结果，场下的那群男生都在起哄，老师，你也太偏向了吧！她们俩怎么都能上场？老师压根儿不理他们，把林林分给了鹰钩鼻小杜他们一伙儿，而我，则跟Jay站在了一起。
　　很快我就发现，这场比赛纯粹就是他们十个男生的对抗，完全不容我和林林插手。不过，看来林林是铁了心要和他们一拼到底了，上蹦下跳，忙得不亦乐乎，可是连球皮都没碰到。我则是乖乖地躲在一边，闪转腾挪，只为不被篮球打到。
　　如果说场上的十个人是十只飞翔的雄鹰的话，那么Jay无疑就是飞得最矫健的一只。每一次漂亮的突破，每一次干净的抢断，每一次精准的投篮，无不引来场下阵阵的喝彩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5平，10平，14平，27平，39平。比分始终僵持不下。旁边的计时员已经第六次看表了。比赛即将结束！大家脸上都露出焦急的神情。每个人都渴望着胜利。
　　但我们打到45平时，对方叫停了。
　　小杜一伙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只在商量些什么。
　　Jay什么都没有说，坐在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若有所思。
　　我猜，他正在考虑如何在最后这点儿时间里拿下对手。
　　我，一个篮球上的二百五，能做点儿什么呢？
　　我思忖着，终于拿定了一个主意。
　　哨响之后，比赛继续。
　　双方来回一阵猛攻，都因为过于急躁，而没有结果。没有人注意到我，大家都盯着那枚棕色的皮球呢。我悄悄溜到对方篮下。或许，我可以抢到一个篮板球呢，然后把球传给Jay，他一定会投进的。给Jay传球，想起来就心跳不已。
　　在防守住对方的一番狂轰乱炸之后，Jay纵身高高跃起，抢到了皮球，一落地，就朝这边飞奔过来。
　　“快回防！”小杜大叫。
　　一个新换上场的大个子冲着Jay就飞了过去。Jay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了，眼看大个子就要追上来了！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接住。”Jay大喊一声。皮球就宛如一颗流星一样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冲着我只落下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来不及躲闪，条件反射般地伸出双手。
　　球，接住了！
　　“投啊，快投啊！”不知是谁在那里叫喊。
　　我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这一秒半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手竟不由自主地将球抛向了篮筐。抛的时候，我很用力很用力，结果两条手臂都抽了筋。
　　那只可爱的棕色皮球飞啊飞啊，飞得好高好高，我不得不仰起头注视它。
　　一时间，它，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计时员嘴里含着哨子注视着它。
　　小杜手捂着被撞痛的鼻子注视着它。
　　大鸟张大了嘴巴注视着它。
　　林林涨红了脸注视着它。
　　老师也抻着脖子注视着它。
　　而Jay，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脸色微红，发梢挂着汗珠，用那双深邃的藏满了故事的眼睛注视着它。
　　我突然意识到，那个小小的皮球几乎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特别是Jay的。
　　于是，就在它即将下落的那一刻，我向上帝祈祷。
　　让它进吧，我万能的主啊，求求您！请让它进去吧！
　　四分之一秒之后，上帝显示了他那神奇的神力。神迹出现了！
　　球，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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