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璀璨

作者:柳青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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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成魔


      栖霞山终年云雾袅绕,青翠的竹在雾气中显出婆娑的身姿,风轻轻吹过竹林,竹林中那棵唯一的紫竹就摇动着全身枝叶,仿佛在讲述一个哀怨凄美的故事。

      “幽篁,幽篁,你在哪里?你出来!”曾经熟悉的声音又在竹林中响起,紫竹忽然一阵剧烈的颤抖,幽篁清癯的身影逐渐显现。“你瘦了,幽篁。”来人语气怜惜,这时候,幽篁才敢相信真的是青筠站在他的眼前。

      幽篁展开四百年来从未露出的笑颜,伸手想去握青筠的手,却被青筠一缩,躲开了他的手。“幽篁,这次来见你,是我求观音大士特别恩准的,我来只想告诉你,你忘了我,好好修行,修成正果。”

      幽篁脸色大暗,身体摇摇欲坠,颤声问:“青筠,难道你不是因为想见我,才回来的?”

      “不是。四百年的修行,我早已经心静如水。以后你若想我,动了情欲之念,就诵心经吧。”青筠的声音变得冰冷无比,再也不带一丝感情。

      “你骗人!你先前不是这样的!是不是那些神仙逼你这样说的,是不是他们?”幽篁的眼里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如果真的是那些神仙所为,他绝对不会轻易妥协。青筠摇头道:“幽篁,你不懂吗?我那是神仙对世人的悲悯,而不是你所希望的。”

      这话像刀子一样刺进幽篁的心,原来神仙就是这样来怜悯世人的。更何况,他还只是一只妖,在神仙眼里连凡人也不如的妖!幽篁的眼里有晶莹的水波流转,几欲破眶而出,但终究还是没能落下来。那欲哭又强忍的表情,让冷硬的青筠也不禁一动,有些歉然道:“观音大士法力无边,你快快修成神仙,长随大士身侧,一定可以根除情欲!”

      “就像你一样?”幽篁只轻轻反问着青筠,随后又哀哀问道,“若是我修成半仙之体,成为南海紫竹林中的一棵紫竹,你愿意么?”

      “幽篁,半仙离神仙就只有一步之遥,你为什么不愿意做神仙?”

      “因为,我,不,要,忘,记,你!”幽篁一字一顿地说,语气强烈到让青筠簌簌发抖。这固执的妖,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悟?

      “我的时间到了,要回南海紫竹林,你自己好好修行。”青筠冷冷地与幽篁告别,转身决然而去。留给幽篁的,只有一个冷漠疏离背影。

      看着越走越远的那个背影,幽篁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竹妖竟也是有眼泪的。

      是谁说竹本无心?那痛得无法呼吸的心,仿佛是在提醒幽篁,竹子原来也是有心的。可幽篁才发现他的心,那颗心就碎成轻烟再无法寻觅。

      竹,本来就该无心!

      ==============================================================================

      幽篁完全放逐了自己。他堕落到五光十色的红尘,做最恶毒的事情:盗窃抢劫,杀人放火,甚至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嗅着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幽篁才觉得他疼痛的心没了知觉。

      也许,在造下无边杀孽之后,他可以做回无心的竹,不用再在千年的岁月中等待,然后慢慢被刻骨的相思和灼痛烧得体无完肤。又或者,天界的神仙看不惯他继续涂炭生灵,遣下天兵天将,灭了他的真身,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他也就彻底断了这份没有结果的相思。

      酒,成了幽篁最好的朋友。一个人的夜里,他借着烈酒来麻醉身体,一壶又一壶地饮,直至醉去。

      今夜,和往常一样。漆黑的夜,浓烈的酒,孤单的妖,可在那妖的身边,忽然就多出一个迷朦的影子,用诱惑的声音说:“你有没有想过,闹上天界,把你想见的人带回你的身边?”幽篁遽然一惊,酒意顿时醒了一半,问道:“你是谁?”

      黑影哈哈大笑,好一会才继续说:“我是你的心魔,是你把我创造出来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助你攻陷天界。”

      这回轮到幽篁大笑起来,他不过是只修行尚浅的妖,就算是加上眼前这个自称他心魔的家伙,也不会是天界的对手。“你在开什么玩笑,若天界这么容易就被打败,就不会统治着人神魔三界几百万年了。”

      “只要你说愿意,我就可以帮助你达成心愿。听说过寄生之魔吗?有了那个,你会得到数百倍的力量,到时候不要说天界,整个人神魔三界给可以在你的统治之下。”黑影继续诱惑着,“怎么样?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不会回来。”

      幽篁的心开始怦怦直跳,如此说来,攻陷天界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应该不会如此简单吧,照你所说的,任何人只要得到了寄生之魔,都可以攻陷天界的,何必非要找我!”幽篁虽然心动,却也要弄清楚心中的疑问。

      “看来不讲清楚,你是不会答应的。好吧,我就全部告诉你好了。”黑影的口气略显无奈,缓缓地说,“寄生之魔是会自己选宿主的,而你将是第七百八十九个去尝试的。在你之前,魔界的第十三代魔君也曾经尝试过,可还是失败了。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你这些,以免你会有顾虑,现在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好了。大不了我去回复魔君时,帮你求求情,谁叫我是你创造出来的呢。”黑影虽是这么说,还是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幽篁,希望他能答应一试。

      “带路吧。”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幽篁只想快点去取寄生之魔。对于幽篁爽快的答复,黑影微微觉得有点惊讶,随即又笑道:“你果然与众不同,难怪魔君说你很可能是寄生之魔的宿主,跟我来吧。”

      黑影快速地向前飘动,幽篁也展开法术跟着黑影而行。穿过幽暗的树林,出现在幽篁面前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从这里进去就是魔界,魔君正等着我们呢。”黑影说着,带头跳进洞中。

      看着茫茫的黑洞,幽篁仿佛看到了摆在他面前遥不可知的未来,这一入魔界,又会什么样子?他会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虽然是他亲自为青筠求来甘霖,造成两人分隔永不相见的局面,但他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因为,成为神仙是青筠的愿望,帮助青筠完成心愿,他绝对不会后悔。而现在,应该是时候去完成他的心愿了。

      化身为魔,用自己的力量攻上天界,亲自再问青筠一次,她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他。

      风从幽篁的耳边呼啸而过,他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耳旁掠过的风已经变成一把把刀子,一点点割开他的肉,一点点吸走他的血。正当幽篁以为他要血尽而亡之时,那风忽然就停了,他的身体轻轻落在一块黑色的岩石上,不远处有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在看着他。

      “你来了,这就是寄生之魔,只要念动‘真灼,魔体附身’,它就会进入你的身体,若你是它承认的宿主,你就会获得无穷的力量。相反,寄生之魔会炸裂附身者的身体,以等待真正的宿主。”男子轻笑着,眉宇之间却流露出慎重的神色,“我的父亲,上一代魔君,也是这样被炸得灰飞烟灭。你考虑清楚,我魔界行事,一向不会勉强人。”

      幽篁淡笑,如今他还会在乎一条命么?“你有什么条件,直截了当都说了!”幽篁知道,魔君是不会白白给他寄生之魔的,如果他真的是宿主,一定会有苛刻的条件。

      “不错,假如寄生之魔承认了你,你攻下天界之后,要把统治权交给我。”

      “我答应你。我只要见到青筠就好,不在乎是谁统治天界。”幽篁顿了顿,忽又说道,“我很希望你在统治天界之后,废除那些无情又无聊的天规戒律。”

      魔君正色道:“那是当然了。我一定会建立一个理想的世界。”

      幽篁念起咒语,魔君手里的寄生之魔瞬间就飞入他的身体,一时间,幽篁的整个身体都被黑气笼罩,气氛变得紧张异常。很快,包围着幽篁的黑气就逐渐散去,一直盯着他的魔君也舒了口气。

      寄生之魔承认幽篁是它的宿主,也就是说,他的心愿快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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