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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贞明五年正月
除夕时，柳行川邀我去柳府赴团圆宴，我拒绝了。
随后他道：“今年元夜会有灯谜赛，梨若你通读史传，同我转转如何？”
其实若论史传，他一个会元怎会落后于我？无非是找机会罢了。
我心里微觉不适。然而我再拒绝便是不给柳府脸面，只好应下。
柳行川其实很好。
他知道我不喜欢他，平日并不过多纠缠。邀我赏灯，约莫也是父亲的决定。
父亲怕我真的喜欢女子，私下应了婚约。
“你能遇上肯真心待你的柳公子，已是寻常女子羡慕不来的福气，还胡思乱想什么？”他慨叹着劝了一番，又义正言辞堵了我的后路，“不论你是真的喜欢上了女子，还是敢和柳公子退婚，都无异于身败名裂，伤得不仅是你自己的名声，还有樊家清誉。”
没有女子不看重自己的名声，他以为我绝不敢退婚。
可今日，我正是想着寻找时机，把这一切挑明。
街上人影如潮，柳行川替我挡开人潮，护在我身侧。
我每一转头，总能看他慌乱地别开目光，脸上泛起红霞，灯烛照得他眉眼暖意融融。
行未远，我见一摊铺悬着金丝笼，囚住了其中燕雀。
有的呆立在悬梁上，对旁人投来的谷粒不闻不问。
有的模样娇俏，鸣声婉转，讨巧般轻啄着投喂公子的指尖。
那公子于是大悦，摇扇付了十两银子，提着笼子逗弄着燕雀离开了。
我目送他提着金丝笼行远，柳行川温柔地问：“你喜欢它么？”
抬睫看去，他的脸霎时红了，不怎么自在地掩面咳了一声，“那位是户部侍郎府上的翟二公子，与我略有交集。你若是喜欢，我替你买回来。”
翟二公子是全京城人都知晓的吝啬鬼，他真去赎，还不知会被坑多少银钱。
“不必了。”
我收回目光，望向了最后一只。
它翅尾点金，神色熠熠，正翻腾着撞向笼壁，羽翼凌乱不堪。
柳行川示意小厮买下，我则先一步递付了银钱，带着它行到河畔。
它约莫知道自己的处境，将金丝笼撞得哗啦作响，几次三番都险险啄到我的手。柳行川欲帮我提笼子，被我拦下，“如果我将它赠予柳公子，想必柳公子会好好照顾它。”
“可它需要的不是照顾。”
我打开笼门，目送它如风一般飞入天际，“是自由。”
他眸中欢喜霎时转为错愕，看着空荡荡的金丝笼陷入沉默。
他是聪明人，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所以他很轻地笑了，“我知道。其实我从没想过奢求什么，见你安好足矣。就算最后，你嫁与其他男子......”
“我不喜欢男子。”
“我知道。能配得上你的，必是天底下最好的公子。”
“我说的是，我不喜欢男子。”
他还想说什么，见我重复一番后忽然止住，像是被惊雷劈了一般，难以置信地睁眼看我。
“知道陛下为什么让我记注吗？因为只有女子才懂得女子。”我平静道，“诚然柳公子可以成为梨若的知己或好友，但又如何做到设身处地？假使梨若真的退婚了，身败名裂，甚至被逐出樊家，柳公子再遇我时，会是同情悲悯，还是理解？”
“我懂。”他喃喃着，“嫁娶了不喜欢的人，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可惜你身为女子......”
“这并不可惜。当柳公子可惜我时，就已经将自己置于高位了。”
他眸中闪过诧异的光，神色复杂看了我许久，化作一叹，“原来如此。”
我礼貌地笑了下，拱手欲走，忽听翟二公子叫道：“人在那里，别放跑了！”
循声扫去，才发觉身侧杂货前立了个人影，束着玉冠，提着鸟笼看我。
她不知立了多久，对上我的目光后一笑，也打开了金丝笼。
那只雀儿疑惑地偏头看她，试探着行到笼边。我以为它会回去，可它一振翅，飞向了无边无际的长夜。
原来每只燕雀都向往自由，只是有的为了活着，有的向死而活。
而后她朝我一笑，扔了笼子，折身没入人潮之中。
柳行川没认出她，我却浑身霎冷。
——是姜夙。
——她原来，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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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改不了，自己这个说教的老毛病了（佝偻着背咳嗽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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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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