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殇

　　“切！我才不稀罕你的什么优惠！”祈梓航严肃而认真地盯着他，“我会凭自己的实力来争取，不需要你的照顾！”
　　安宇然深深地望着他，半晌勾起一抹微笑：“……我拭目以待。”

　　祈梓航埋首在柜子里翻翻找找许久，终于选定了一套纯白色休闲装，打点好一切，走出房门，神采奕奕地准备去参加安氏的招聘会。此刻，安宇然正悠闲地倚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见祈梓航出来，神色怪异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被安宇然诡异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祈梓航不自然地整了整衣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怎么啦？”
　　取下了叼在口中的烟，熄灭在透明的烟灰缸里，安宇然又盯了他半晌，挑高了一边的眉毛：“你就打算这么去？”
　　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祈梓航愣愣地望着他：“这样……有什么问题么？”
　　安宇然蹙了蹙眉头，突然站了起来，一把尚在拉过不明所以的祈梓航，快步向卧室走去。一路跌跌撞撞地被人拖向卧室，却只是被丢在床上，祈梓航莫名其妙地瞪着面前的人。然而那人也不看他，径自打开一旁的衣橱，取出一套衣服直接丢在他身上，面无表情，淡淡吩咐着：“试试。”语气虽不严厉，却不容反驳。
　　低头看了看被人随手扔来的衣服，一套崭新的墨黑色西服，祈梓航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我们俩身材相差那么多，你的衣服我怎么穿得下啊？”
　　然而，安宇然只是不发一语地看着他。干笑了两声，祈梓航认命地拿起了衣服：“好吧……我换。”
　　望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祈梓航有些魂游天外。白色衬衫搭配着黑色西装，更加突显出自己笔直修长的双腿，高挑却略显纤细的身形。如此正统打扮，庄重却又不失雅致。迷迷蒙蒙间，祈梓航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同样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吐出的话语分明透着明显的撒娇意味：“真的要穿成这样？好难看啊……”而他身旁另一抹高大的身影只是将他拥入怀中，在额前轻轻印下一吻，宠溺莫名。游离的思绪突然被伸过来的手打断，祈梓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对上眼前人深邃的双眼，略微有些失神。
　　觉察到面前人的躲避，双眸瞬间暗淡下来，安宇然没说什么，只是将一条灰白相间的条纹领带递了过去。祈梓航仍然只是直直地望着安宇然，忽然下意识地开口：“……帮我。”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祈梓航只觉得有丝丝热度漫上脸颊，窘迫地恨不得去撞墙，自己居然会用这种近似撒娇的语气对他说话。看着红晕渐渐布满那人白皙的双颊，心中莫名一松，一丝笑意缓缓泛上唇角，安宇然渐渐逼近那人，凑近，面对面，呼吸就在咫尺间。
　　温热的呼吸喷拂在脸上，忽然心跳失速，耳边俱是放大了数倍的心跳声，祈梓航一时间只觉得呼吸艰难，似要窒息一般。然而，那人的动作却是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完成手中的工作，一步一步，专注，用心。那人低着头，俊美无瑕的容颜正对自己，祈梓航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上那人半垂的眼睑，弯弯长长的睫毛在手心留下微痒的触感。安宇然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等着那人开口。然而，被手掩住的双眸下，却是目光闪烁，情绪翻腾不定。
　　“……为什么那么忧伤？”
　　很突兀的一句话，却宛如利剑般直刺心底，安宇然整个人僵在原处，不得动弹。半晌，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松开了手中已经完成的领结，转身离开。无言以对，唯有逃避。
　　心跳渐渐恢复如常，祈梓航慢慢整理着还未弄好的领带，整个人仍旧处于一片恍惚中。方才的问题，不知为何忽然出现在心底，忽然就泛出了一丝心疼。明知不该多问，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只是……似乎管得太多了。
　　空气中的余温尚在，只是多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惆怅。

　　祈梓航换好衣服出来，安宇然只是静静站在客厅里的那幅画前，若有所思地凝望着，似怀念，似追忆，然而，最终却只是一声叹息。祈梓航低头笑了笑，莫名地感慨万千。永恒的记忆么……永恒什么的，总也抓不住啊。飘散的思绪被强行拉回，祈梓航对着安宇然笑了一笑，故作轻松地问道：“这衣服不是你的吧。”然而，出口的却不是问句，语气中已经暗含了肯定的意味。
　　安宇然望了他一眼，此刻已然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漠然地开口：“是我儿子的衣服。你们身材差不多，所以先借给你。”
　　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已经能够猜到答案，但从那人口中吐出之后，宛如一根细针扎在心口，不深，只是有些微的刺痛。抿了抿唇角，祈梓航再度浮起一个微笑，却是染上了客气与生疏：“谢谢你，面试结束之后我再还给你。”
　　安宇然再次望了他一眼，眸色变得更深，声音低沉，却隐含了一丝怒意：“不需要。”说完，直接转身离去。
　　怔怔地望着前方出神，门打开了又再度闭合，仿佛什么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空荡荡的客厅少了一种熟悉的气息。祈梓航自嘲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着：“怎么忘了，今天去面试，哪能坐他的车过去。”带上简历，祈梓航随之出了门。

　　车速很快，安宇然不知道这种烦躁从何而来，似乎从很久之前开始，自己的淡定的伪装总能被那个人以各种理由撕裂，而然个人总是会带着一脸狡黠的笑意装成可怜兮兮的模样向自己讨饶。想起那个人，心情不由自主地变得明朗，嘴角微微上扬，染上了一抹柔和的笑意。不记得多久没有这么轻松了，这种自心底起由内而外的放松。或许，只有看着那个人，那个特定的人，自己才能真正地平静下来。满足，不过如此。
　　站在办公室门口，安宇然抬起欲开门的手停在了门把上，眸中闪过一瞬迟疑，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又转身走向一旁的经理办公室。

　　“什么？”安氏赫赫有名的总经理任伟明震惊地瞪着安宇然，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你说你带他回家了，还要他进安氏？”
　　安宇然点点头，语气却是淡淡：“是。”
　　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愤怒，不可遏止的愤怒。任伟明上前一步攒紧了安宇然的领口：“你疯了是不是！这样一来我们之前的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
　　安宇然神色不变，然而说出的话语却沾上丝丝激动：“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流浪在路边不管不顾么！我办不到！”
　　身体完全不受大脑控制，在任伟明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狠狠一拳揍上了安宇然那张处变不惊的脸，金丝框眼镜弹飞了出去，暗红色的鲜血沾上了嘴角。任伟明双手抱臂，冷冷地盯着安宇然：“认识这么多年，我直到今天才明白，安宇然你不仅是个畜生，更是个混蛋！”
　　随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俯身拾起掉落的眼镜，安宇然缓缓开口，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是啊……我就是个畜生，是个混蛋，不折不扣。”
　　“你……”任伟明深吸一口气，狠狠踹了一脚身旁的办公桌，发泄着无处宣泄的怒火，直直指着安宇然，“你！我总有一天会被你们给气死！”说完，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办公室。
　　望着那人狂怒而去的背影，想到这么多年来，这个好友给予自己的帮助，以及自己给他带来的一串又一串麻烦，安宇然不易察觉地笑了，默然地半垂了眼，无声的话语飘散在空中，透着沉重与愧疚：
　　“对不起……”

　　交代完要办的事情，任伟明一路上暗自腹诽着安宇然，然而，眉眼间却少见地染上了些许笑意。不管怎么说，安宇然那个混蛋终于多了点人气，不再像那段时日一般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任伟明揉了揉打痛的拳头。算了，反正那两个混蛋半斤八两，就让他们自己互相折腾去吧。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想管也管不着。

　　祈梓航抬头望了望眼前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这就是安氏，是那个人工作的地方。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不需要你帮助，我也能办到。不知为何，这种念头愈发强烈。祈梓航暗自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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