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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周之后。
阳春姑姑又哭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姑姑的眼睛已经肿成了两个大桃子。我愧疚地望着阳春姑姑,心想这回又让她难受了,真是罪过啊罪过。
阳春姑姑大哭道:“郡主啊!您这是要吓死奴婢啊!前几日才把您从锦鲤池捞出来,您的身子还这么弱。奴婢只是一会儿不在您身边,您就帮懿王挡刀,受了这么重的伤,您叫奴婢怎么办啊呜呜呜呜呜……”
我虚弱地道:“姑姑,我没事,我这不是还活着吗,您别哭了。懿王如何了?他没事吧?阿耶的事情怎么样了?”
阳春姑姑继续抹着眼泪道:“郡主,您放心吧。懿王殿下那日抱着您回来,这几日频频来探望,对您非常上心。王爷的事情,懿王殿下已经向陛下上奏,说是刺客一案实属私怨,没有证据表明与房州有关。王爷和夫人,暂时性命无虞了。”
我欣慰地露出一个微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也算我没有白白挨这一刀。”
就在此时,门口的侍女来报:“郡主,懿王殿下来了。”
我勉力支撑起身子,道:“快请进来。”
阳春姑姑在我身后垫上了几个丝绸枕,让我能靠得舒服些,又为我披上一件藕荷色的外袍。懿王走了进来,对我关心地道:“婳儿,你醒了?”
我对他微微福身,道:“婳儿见过懿王殿下。”
懿王武明安摆摆手,道:“婳儿,叫我明安哥哥就好了。你不必叫我懿王。”
我浅浅笑着,道:“好,明安哥哥,你坐。阳春姑姑,快给明安哥哥来杯茶。”
懿王武明安坐到我床前,关切地道:“婳儿,你可算醒了。那日你突然出现在大理寺,直接扑过来为我挡刀,吓坏我了。后来,阳春姑姑告诉我,你是放心不下这桩案子会不会与房州有所牵连,所以想去大理寺向我一问究竟,没想到,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婳儿,下次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了。我是个男子,也会武功,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的。”
我轻轻道:“婳儿当时也并没有多做他想,只是本能觉得,明安哥哥是国之栋梁,皇祖母的左膀右臂,千万不能有闪失。婳儿只是个女儿家,既不能为大唐建功立业,也不能为皇祖母分忧,受点伤没关系的。只要,明安哥哥没事就好。”
懿王武明安叹了一口气,道:“婳儿,你何必妄自菲薄。在陛下眼中,你是她最疼爱的孙女。下一次,记得先保护好自己。”
我微笑不语,把玩着手中的锦被。懿王武明安道:“婳儿,这次要多谢你救了我。愚兄不知你喜欢什么,请能工巧匠雕琢了一对青玉镯子,送给你。这美玉是我在西南剿匪时偶然所得,触手温润,很是养人。你戴着甚好。”
说完,武明安递来一对帕子包好的玉镯。我接过,打开一看,果真是晶莹剔透,宝光流转。我微笑谢道:“明安哥哥,我很喜欢,谢谢你。”
武明安眼底仍有深深的歉疚,道:“婳儿,我……”
我轻轻摇摇头,道:“明安哥哥,是我自己要去救你的,你无需有任何负担。皇祖母若是怪罪,我自会向她说明的。”
就在我们交谈之时,阳春姑姑道:“郡主,该服药了。”
武明安起身,道:“如此,婳儿你先好好养着身体,我改日再来看你。”
我微笑道:“好,阳春姑姑,你帮我送一送明安哥哥。”
武明安离开了,我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他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阳春姑姑送完武明安,回来对我道:“郡主,奴婢伺候您歇息吧?这次受伤,您可要好生休息三个月。”
我摇摇头,道:“姑姑,我耽搁不起那么久。一个月之后就是曲水流觞宴,届时全洛阳的名门贵女,皇家子弟都会参加,懿王肯定也不例外。那是我很宝贵的一次机会!我必须要去!”
阳春姑姑闻言,欲哭无泪道:“小郡主!您可放过奴婢吧!您这身子哪里还经得起这般折腾。”
我怒道:“哪里就这么娇弱了!姑姑,你去找御医,寻最好的药来为我调理。若是连我都不对此事上心,那阿耶阿娘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洛阳!”
阳春姑姑无奈地叹气,出门前往太医署为我抓药去了。我精疲力竭地躺下,对身边的小侍女婉仪道:“吩咐小厨房为我每周炖一只母鸡,熬成浓汤,送我服下;另叫他们备下其他药膳,如骨头枸杞汤,党参老鸭汤等,为我搭配,助我调理身子。还有,你去准备一碗甜羹,我不喜药汤苦涩,喝完之后需要甜羹调味;此外,你带一些银两,为我购置一些新衣,要藕荷色,月白色或是艾青色的;胭脂首饰也买一些,不必奢华浓艳,以清丽为上。我信得过你的审美,去吧。”
婉仪是我身边的梳头宫女,为我掌管首饰、衣物,最擅长妆饰之道。婉仪道:“郡主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我交代完所有要事,终于放下心来,眼皮沉重地阖上。坠入梦境之前,我喃喃自语:“阿耶,阿娘,婳儿好累呀……”我的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滴在华美的蚕丝枕上。
半月后。
阳春姑姑扶着我,在御花园里晒太阳。我贪婪地呼吸着青草香味的清新空气,道:“好久没出未央宫了,能站在阳光下散步,这感觉真好。”
阳春姑姑道:“郡主,这些日子以来,您分外注意作息,又合理搭配膳食,身子好多了。御医来请脉的时候,都说您恢复得相当好,已无大碍了。”
我得意地道:“嘿嘿,姑姑你看,我做到了,您开始还不信!”
阳春姑姑敲了敲我的脑袋,愠道:“下次郡主可不要胡来了,奴婢年纪大了,经不起再一次惊吓。”
我吐了吐舌头,移开视线,不经意间却看到御花园总管梁金正在训斥一个小宫女:“该死的奴才,你是怎么当的差!你可知陛下最爱这株胭脂点雪,如今它枯萎了,你该当何罪!”
小宫女被梁金一脚踹在地上,艰难爬起,道:“总管大人息怒,奴婢已好生照料这片园子里的菊花,绝无怠慢。枯萎实非天灾,应属人祸。请总管大人明察。”
梁金还在骂骂咧咧,我轻声问阳春姑姑:“姑姑,那个宫女是谁?”
阳春姑姑道:“奴婢认得,那是花房的宫女姝儿。可怜的孩子,她心地善良,为人单纯,是花房最老实的,做事也勤谨,只是不会溜须拍马,所以不受其他宫人待见,也无出头之日。”
我点点头,朗声道:“住手!”
梁金闻言,见是我走来,忙堆起笑脸,道:“平康郡主金安。老奴方才正在管教下人,让郡主见笑了。”
我严肃道:“梁总管,管教下人也需有理有据。你并无证据证实胭脂点雪枯萎是姝儿所致,便这般打骂,万一误伤她的性命该如何是好?”
梁总管赔着笑脸道:“奴才记住了,郡主教训的是。”
我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是。”梁总管忙不迭退下了。
“来,起来。”我拉起姝儿,见她胳膊上青紫一片,心里一沉,道:“这是怎么伤到的?”
姝儿道:“多谢郡主救命之恩。我在花房平日里不受人待见,掌事的姑姑稍有不顺心便会打骂我。久而久之,便就如此了。”
我心疼地道:“阳春姑姑,快拿药来,为她敷上。”
姝儿受宠若惊,道:“郡主,万万使不得。奴婢的命不值钱的。”
我怒道:“这是什么话!旁人如何轻贱你,你都不能自轻自贱!若是你的父母见到你此番境遇,应会多么伤心。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父母,你也应当多保重自己。”
姝儿感动地跪了下来,道:“郡主,您是第一个这么关心奴婢的人。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日后必当报答。”
我道:“姝儿,阳春姑姑告诉我,你是个好孩子。若你愿意,以后就来未央宫做事吧。”
姝儿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泪光闪烁,道:“奴婢……多谢平康郡主救命之恩!”
我扶起她,温和地道:“好了,你随阳春姑姑回未央宫去吧,她会为你安排住处和活计的。”
阳春姑姑带着姝儿走了。就在此时,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平康郡主真是菩萨心肠。”
我回身一看,原来是裴夕。我笑道:“裴翰林,你怎么也有雅兴来这御花园散心?”
裴夕笑道:“裴某闲人罢了。只是郡主,裴某不解,这宫女与您非亲非故,您为何救她?”
我不解,道:“她是个好姑娘,无辜受人陷害,我自然要救她。”
裴夕道:“万一这姝儿白日里受了人的气,晚上便以花出气,如何?是否也解释的通胭脂点雪无端枯萎?”
我道:“照料胭脂点雪乃姝儿的分内之事。如若本职工作都做不好,于她乃是灭顶之灾。她何苦要做这蠢事。因此,必有他人陷害。”
裴夕露出赞许的神情,道:“平康郡主,果然如传闻中所言,冰雪聪明。”
我道:“裴翰林谬赞了。裴翰林夸我菩萨心肠,除夕之夜,裴翰林舍身救我于锦鲤池,亦是慈悲之心。”
裴夕道:“其实……除夕夜救你的,并非是我。”
我惊讶地望着裴夕尴尬的俊脸,道:“什么?”
裴夕忙摆摆手,道:“郡主莫要误会,非是我刻意邀功,而是懿王他不许我说出去,执意要我揽下这件事。”
我的心漏跳一拍,武明安能够及时发现我落水,想是跟随着我一同出了芙蓉馆,且一路尾随,方能及时施救。这样说来,那夜我吹奏一曲,果真引起了他的兴趣吗?
我不动声色道:“裴夕,你欺瞒本郡主,还骗去一盒糕点,该当何罪?”
裴夕见我突然发难,也有些手足无措,半跪在地,道:“郡主息怒,裴某非是故意为之,实是懿王殿下要求,裴某与懿王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无法拒绝,只能出此下策。还请郡主宽恕。”
我挑挑眉毛,裴夕竟然与武明安是发小?真是有趣。我清清嗓子,道:“罢了,本郡主可以饶你一次……”
裴夕松了一口气,道:“谢郡主。”
他正欲起身,我又道:“只是,你需得为本郡主做一件事,将功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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