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

　　越接近京城，就越能感觉到都城的繁华。

　　等真当了京都，中央大道上更是摩肩接踵。李杭颜不禁感慨，不过短短六年，自己再次踏上京城这片土地，说是回来不如说是第一次看到京城全貌。往日的记忆都被病痛填满，童年的画面都伴随着苦涩的汤药。

　　高阳文一行人自西华门进京，一进进城远远的李杭颜就看见前方有一高高的角楼，楼顶并无遮挡，上有一女子在跳舞曼妙的舞姿远看就像一道剪影格外美丽。

　　等他们靠近才看清，那女子身穿彩色纱衣，舞技高超，角楼下围着很多人在看。李杭颜不觉也看呆了，世上竟有如此柔软的女子，仿佛身上没有一块骨头。

　　恍惚间只听文倦书说：“这就是名动天下的舞楼。”

　　李杭颜就像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喃喃道：“好美…那她是？”

　　尹冬雪的女儿，羽宁。

　　李杭颜从小就听过尹冬雪的故事，尹冬雪可以说是近百年来，大周最传奇的女子了。

　　尹冬雪是四十年前平顺帝在位时的礼部侍郎尹家的小女儿。

　　尹冬雪本是大家闺秀，却酷爱跳舞，她痴迷于舞蹈。平顺年间西域来使，带来了西域的舞蹈，尹冬雪被深深的迷住了，为此她不惜毁掉婚约，背离家门，跟着去了西域。

　　她归来后，曾经回去过尹家，尹家却没有给她开门。

　　她在尹家门前大声质问前来围观的人，女子为何不能创建自己的一番事业。为何舞者不能清清白白的跳舞，不能受到世人的尊敬。

　　她尹冬雪就要做这世上第一个舞者。

　　尹冬雪慷慨陈词结束就对着那没有为她打开的家门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创办了第一座舞楼，这舞楼没有名字，只是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和真的喜欢跳舞的女子。

　　舞楼在尹冬雪的经营下逐渐壮大，不过四十年，就已经名扬天下。这座舞楼现在已经成为所有来京之人必去的地方，甚至每年还会受邀前往皇宫献舞。舞楼的门前有一角楼，每天都会有女子在上面跳舞，这里也成为了京城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尹冬雪一生未嫁，只有一个收养的女儿取名为羽宁。羽宁天赋极高，继承了她的衣钵是她这一生最得意的弟子。

　　多少人都想一睹她的舞姿。

　　每月十六是她在角楼跳舞的日子，这一日京城里万人空巷，大家都聚集到角楼下看她跳舞也已经成了一种习俗。

　　李杭颜看的入迷，听得得劲，奈何他们来的晚，还没看够那边羽宁就已经跳完了。

　　羽宁没有立刻下去，而是看着下方遥遥一指，说道：“我今天想请以为公子上来喝茶，就这位穿靛蓝袍子的公子好了。”

　　李杭颜看到前面的人齐刷刷的转头看着她，才惊觉自己一进京就成了幸运儿。

　　这种机会难得一遇，李杭颜自然不能错过。

　　李杭颜飘飘然的跟着进了舞楼，先通过一条幽暗的长走廊，然后面前豁然开朗。舞楼内部是一个圆形空间，四周环绕座椅，中间是一环形湖，流水叮咚，似是活水，水上零星漂浮着睡莲。

　　最中央是一个圆形舞台，四周散着轻纱。李杭颜跟着上了二楼单间，也不由得暗暗咋舌，真是好雅致的地方，想必这布置之人也非常人，她心中的敬佩不免又重了几分。

　　她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刚才那女子推门进来，之前在角楼上，远远地隔着面纱看不分明，现下这女子已经摘下面纱，换了一件天青色软罗烟纱裙，姣好的面容细细的描摹着妆容，头上斜插着一只青玉金步摇，美艳不可方物。即使是李杭颜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李杭颜不想唐突美人，立即起身就要行礼，谁知她还没起来那美女就一个健步上前按住了她，然后顺势趴着她的肩头，揽着她的脖子坐在了她的腿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她：“公子好俊啊。”

　　李杭颜这一下是真的被吓到了。这个美女这么豪放的么，她顿时不知道该是起身好还是把她推出去好，这一下子真的是手足无措六神无主。李杭颜是真的惊了，说好的这不是声色场所的呢？！

　　眼看着那羽宁姑娘的手就要抚上自己的脸，李杭颜再也忍不了了，连忙起身推开那女子，直呼：“姑娘！”

　　只见那姑娘噗嗤一声然后就是哈哈哈哈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李杭颜！”

　　“你认识我？”

　　羽宁白了她一眼，坐在桌前挑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我一眼就认出你了，枉我答应你每月十六跳舞，这些年你却是一次也没来看过。”

　　李杭颜沉吟片刻才试探道：“你是霜临哥的小跟班阿宁？”

　　“难为你啦！”羽宁将她拉过来坐下，又细细的询问了她的身体，明明刚刚还是陌生人，可是聊起来丝毫没有陌生感，陌生的京城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儿时也不只有病痛，还有玩儿伴的陪伴。

　　许霜临是当今皇上的亲外甥，也是四哥、五哥的同学。当年有了妹妹以后，二人时常炫耀般的带着他来府里看自己的妹妹，那个时候李杭颜慢慢就和这个霜临哥哥熟悉了起来，他身边每次来都带着一个小跟班，就是羽宁。小时候的李杭颜像是碰不得的瓷娃娃，日常就有两件事不能做，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只能像珍贵物种一样被大家参观。

　　那时候的李杭颜都不能出门，她所有的见识都来源于书本，还有哥哥们讲的故事。后来许霜临来了，带着羽宁，羽宁是个鲜活的孩子，她给李杭颜跳舞、唱歌，也给李杭颜的生活带来了鲜活。

　　李杭颜没有跟着文倦书进宫，她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李府。

　　当年举家搬迁之际，大哥李怀仁已经成家立业，在京城开了一家医馆。因此当年离去并未把家中宅子卖掉。

　　李杭颜的嫂子听到她来了，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她一下马就被嫂子拉住：“八丫头可比年前见面时红润多了。”

　　说着就一路寒暄着进了府，出门在外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她之前住的屋子嫂子早就打点妥当，一切都是她喜爱的模样，光看布置也能明白其中的心意。晚上大哥回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一起吃了饭。

　　每年过年哥嫂都会带着孩子去苏州与家人团圆，家中孩子对姑姑也不陌生。刚开始还忌讳大哥的威严，没一会儿两个小侄子一个小侄女围着自己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李杭颜也乐得逗弄孩子。

　　之前李怀仁收到父亲的来信，还担心了一番小妹的身体，但今日所见却与往日不同，一见面又亲自摸了妹妹的脉，竟然比往日还强壮些，想来多出门走走反而对身体有利。

　　李杭颜白日里或是在家陪嫂子挑选药材，或是跟着羽宁京中四处游玩，每到傍晚时分都得接受大哥的切脉和一大碗补药。

　　虽然药很苦，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很开心的。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五天，皇上派人传来口信宣她次日进宫。

　　第二日，李杭颜梳洗得当，着装端正，早早的进了宫。进宫后被安置在一处偏殿内，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听到门口“吱～呀～”一声，随后踏进来一双金色靴子，上面绣着蟒纹。那人身着同花色的华服，头发以金冠竖起，少了往日的书生气，多了上位者的气势。

　　李杭颜想也明白，自己还没有那么大面子让皇上跑到偏殿来见自己。平日里熟归熟，但在宫中自是与外边不同。她起身行礼：“太子殿下。”

　　高阳文看了看桌上的糕点，显然是一块儿也没动过。“东西不合胃口？”

　　李杭颜也跟着视线看看那些精致的点心：“不是，不想更衣罢了。”

　　“你倒是诚实。跟我来吧。”

　　“…”

　　两人出了偏殿，进了正殿院门，经人传话，才进了正殿。正殿巍峨庄严。门侧林列侍卫若干。

　　二人行礼后分立两侧，皇上抬起头看着李杭颜，声音不怒自威。

　　皇上放下手头的折子朝二人看来：“博荣的宝贝闺女？”

　　李杭颜恭敬上前：“民女在。”

　　“你父亲近来可好？”

　　“回陛下，父亲一切安好，劳陛下挂心！”

　　“恩，知道要你来做什么吗？”

　　“闻有些奇技淫巧，需民女钻研。”

　　“那你能办成吗？”

　　李杭颜不敢托大，只越发恭敬：“民女不才，愿意试试。”

　　“好！虎父无犬女！朕觉着你差不了。我给你找了两位工部的老师，你明日跟着太子去看看，过了百花节出发吧。”

　　随后又吩咐了太子两句就让御前总管带着他们出了门，这一趟，李杭颜只觉得皇上天威难测，自有气势在身，御前当差看来着实不易。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