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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生冷的早晨
岁月把美丽给了年轻女人,却把魅力交给了中年男人。因此男人永远处在可以谈恋爱的年纪。
人到中年的若闲看上去更加稳重大气,他依然喜欢抿着他好看的嘴唇。暄妍觉得不公平,笑说“宁肯岁月将一个男人的脸摧残的沟沟壑壑七零八落,也不该让一个美丽的女人饱受蚕食容颜的苦痛”,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还是那样绵软有力,再仔细看他的皮肤,还是那样年轻有弹性。不禁调侃道:“小心啊,大叔,正是小女子们追求的类啊”这话说的二人都笑了,暄妍看着他酒窝里依旧的温暖,心里突然就有些酸楚。脑子里跳出那个最生冷的早晨。
存芳的早餐要比平时的丰盛的多。暄妍狐疑的看着她脱妆的脸,画过的眼睛堆积着一坨一坨黑色的东西,和一边微微翘起的假睫毛,神仙姐姐瞬间被打落凡间。“看来小男友还需努力,来改善进贡品的档次”,暄妍这厮真不厚道,一边吃着人家的,一边还要损人。存芳很兴奋,并不理会她肉味十足的嘲弄,反而搂住她的腰,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女人总喜欢炫耀自己的幸福,仿佛幸福如果没有别的女人来艳羡,来妒忌就不是真正的幸福,仿佛幸福不拿出来晒晒,片刻就会长毛。
暄妍一边跳起来拿毛巾狠狠的擦着被她吻过的脸,一边笑骂:“小妮子,小男友亲过的,口水都还留着,就来糟蹋本姑娘”
“谁说亲的是他”存芳得意又狡黠的在暄妍面前旋进了卫生间。丢下暄妍在原地发呆。
暄妍在走道里碰到若闲,他很罕见的穿了件高领毛衫,看见暄妍很官方的打了个招呼便急急地走进了办公室。暄妍回望他的背影,无端端的觉得他镜片后迷离的目光像是在回避着什么。但又拿不出任何致使他这样做的缘由,更读不懂他今日冷淡的官方语言的含义。
午休时,“小男朋友”敲开了他们的门,哭丧着一张脸。存芳似乎早有预知。客气的请求暄妍给他们一点私聊的时间。暄妍只好坐在二楼拐角处向阳的长凳上,随便的翻着杂志。以为这一中午的时间只怕要借给这小两口了。谁知一篇千字的文章还没有读完,“小男友”泪流满面的从她面前跑了下去。暄妍从窗户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单薄而无助。觉得他十分可伶,但心里并不同情。在这个金钱说话的年代,一个男人的厚重与稳重是与他身后的钞票有对等的关系。一个只有爱你、爱你、爱你……的一穷二白的大学生,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去原是应该的,即便一个容颜鄙陋的女子也可以用其他的东西获得男人的青睐,但一个被遗弃后泪流成河的男子又岂能博得一个真正的美女的爱——这是剩下的午休时间里,存芳给暄妍上的恋爱课。
暄妍脑子里尽是若闲一早晨的冷淡与回避,完全没有去咀嚼存芳的话,当然也没有批驳或赞同她的理论,其实她压根就没有好好的听她批驳自己的前男友,而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迷惑里,当然,她从来没有把别人当成生活顾问的习惯,更何况是心底里最深的情感。
下午,有一份重要文件要送去C公司,这原本是存芳的职责,可她自中午过后就喊着头疼,暄妍以为是小男友的事烦恼了,当然当仁不让的接下了这趟活。
电子室的小谢告诉她坐船去比较好,慢是慢了些,却可以细细的品味江景。若闲甚至建议她可以在江那边玩一天,住在“临窗听海”,夜里还有画船演出,十分古香古色。暄妍殷切的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从眼睛里读出一个结论:你会来吗?若闲微笑着,镜片下的目光柔和温暖,暄妍以为她看到了她要的答案。
做好公司的事天色尚早,暄妍果然前往“临窗听海”,接待她的还是上次那个女孩,长长的波西米亚丝裙,淡妆素裹的脸,干净整洁。就像这儿的装修,看似简单,实则都是经过了精心的妆点。暄妍选的还是上次与若闲同坐的那间,叫做“簪花醉雨”,这是取黄庭坚,《鹧鸪天》“□□枝头生晓寒,人生莫放酒杯干。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之意趣,房间里几珠翠竹,一张木质矮几,地板也是木质,完全不用大理石抑或豪华地毯,扑面而来的就是简单的古色古香,茶盘的颜色与茶几完全一体。
女孩沏好了茶,上了几样精致点心,便留暄妍一个人在房间里。
窗外炙热的太阳已经渐渐降了温,江上往来的船只也像放学回家的孩子,一边贪玩的看着四周新奇的景致,一边摇摇晃晃的朝家的方向走去。暄妍托着腮看着别人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摇曳生姿,觉得很是惬意。
中国人的等人是最不靠谱的一件事。更何况暄妍等的是一个最不靠谱的人——或者等的根本就是“莫须有”。
因此,时间在被以分秒的计量着,心境也随着天边渐渐褪去的红晕里低落下去。这分分秒秒的等待将人的精气神支离破碎。在夜幕已然幽深华灯光焰四射的时候她拨通了若闲的电话。原本她是想好了要称呼他若闲的,然后告诉她自己在等他,就在他和她来过的“簪花醉雨”里,就在她从他眼里分明读到爱的甜蜜的地方等着他。可电话通了后,那边传来“喂”的一声,她的舌头鬼使神差的很官面的说:“李经理,我是暄妍,……”她把自己替人跑腿的结果详细叙述了一遍,临了加了句“我在“簪花醉雨”,这句话一出口她就悔的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因为电话那头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加牛奶还是糖”,暄妍太熟悉这声音了,它每天响起在公司的角角落落,就连它主人的鼻息她都夜夜聆听。“存芳?”她的脑子里还没能完全清楚的认识现在所处的复杂形势,对面来了句“什么‘簪花醉雨’,好吧,你好好玩。”电话果断挂断。
手机的普及真是一件造福天下情侣的最伟大发明。如果那个时候暄妍拿着手机,或发短信,或□□聊天,或微他一下,那么一切都将不会那样尴尬。且手里写的都要认真的经过大脑审核加工,不像嘴巴里说出来的,往往来不及经由大脑的允许,仿佛不打草稿的小学生作文,充斥着冲动和盲目。
暄妍放下听筒,在前台服务生狐疑的目光中挤出脸上笑的姿势,默默的回到‘簪花醉雨’。
簪什么花醉什么雨,自己反不如一个古代的歌妓,至少有人簪花有人陪醉。
窗外已经有画帆预备上演节目,还是免不了灯火璀璨里浮华与奢靡。暄妍要了自己那餐早就该下肚的晚饭,生平第一次打开了一瓶红酒,在‘簪花醉雨’里几乎灌醉自己。
酒精作用的结果就是暄妍接下来犯了一个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女人有种奇怪的思想,她们往往十分相信自己的感觉和判断,但这又怎样?如果遇到爱情的事再好的理论终究不如眼见为实来的确切。虽说那天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让她盲从了自己的意识,但若内心里处置若静,又怎会自取其辱?
回到公司已是午夜一点多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累了,暄妍只想倒在自己的床上头枕着自己的枕头身盖着自己的被子而不是在陌生的地方盖着一床陌生的被子枕着被无数陌生人枕过的枕头上好好的睡一觉。当然下意识里或许她也可能希望看到存芳好好的躺在自己的床上,而不是冷着自己的床去暖别人的被窝。
因此当她打开房间的门,按下点灯的开关,驱走黑暗的光明惊着的不仅仅是暄妍自己,还有相拥而卧的两个人,暄妍惊叫一声,仿佛看见的不是罗衾里半裸的人体,而是邪灵鬼魅。冲出房间,心还在咚咚作响,气流憋在胸腔里非要像缺水的鱼大口大口的吸气才挺着没有背过去。
存芳的小男友在足够洗脸的泪水里肆意发泄着自己的伤心与痛苦,暄妍却不能够。她有什么理由掉眼泪呢?若闲或者只是曾温暖的关怀过她,只是随意的捋过她垂在脸颊的长发,只是偶尔像一个成年男子欣赏一个成年女子一样的欣赏过她,或许也曾在荷尔蒙的作用下向所有的成年男子迷恋美丽女子一样的有过刹那间的迷恋,然而那又如何呢?电子室的小谢是个善于观察的人物,是个预言家,在某个下午闲聊的时候她说:“暄妍你再美丽高冷也抵不过存芳妩媚娇嗔的一嗲”。其实暄妍对一个男子的思恋完全停留在自我陶醉的阶段:她对若闲,不过是想他温暖的看着自己,冰凉的手指偶尔温柔的拂过她的脸颊,想他宽阔的肩膀可以靠着自己满头的秀发,想他们静静的坐在‘簪花醉雨’里,看着窗外往来不息的船只……
据说对□□疼痛的忍受力女人比男人要强得多,其实人们不知道对痛苦和艰辛的接纳力女人同样要比男人坚强的多。男人是向前看的动物,所以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女人总是善于回顾往事的动物,常常用过去的美好来否定或贬低今天所拥有的。因为女人是一种长情的动物。
痛苦作用在人的身上往往要比快乐长久的多猛烈的多。痛苦像陈酿的酒,隔多久都可打开来醉倒人;而欢乐就好像燃烧的烟花,只是刹那间的光华,只会照亮某一时刻的时光。
因此,当暄妍逃出那间本该自己行使住宿权利的房间之后,她没有照例的去蜷那张会议室的沙发,她无法为两个不同的男人做相同的事情。她把自己放在不远的公园长凳上,与流浪狗一起等待着那个清冷早晨的到来。
暄妍静静的离开的计划并没能实现。火车的站台上都是她恋恋不舍的同事们。作为‘密友’的存芳紧紧的紧紧的抱住她连同她肩上的包,表达着她没有了室友的孤独和寂寞,以及对她的无比心痛的不舍。在场的人一一与她握手道别,送走这个他们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若闲作为公司领导代表,将全公司领导的握手都用自己的手代了表,暄妍也用她珠玉般的双眸给予领导们的代表以温柔的回报。
火车就要到点了,若闲拦着转身离去的暄妍,用他纯粹私人的离别方式,将她揽着怀里,紧紧的……哽咽从胃里升起来,暄妍用她坚强的神经生生把它扼在咽喉,快要涌出的泪水也随之退了潮,她笑着挥挥手,依然那样骄傲而高冷。不管在火车撕裂般长啸的那一刹那她是怎样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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