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之约

　　“哗啦啦”，一阵金属的响动惊醒了执事。
　　塞巴斯睁开眼睛，看到格鲁贝尔（大家快忘了吧，就是那个撒旦的执事哦）正不情不愿的施咒，以打开自己身上的铁链。
　　“已经多久了？”沉默片刻，塞巴斯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
　　“怎么，什么时间对你来说还有区别吗？”格鲁贝尔嘲讽的笑了，原本千沟万壑的面孔更显得狰狞可怖。
　　“已经多久了？”执事重复了一遍。
　　“.....只区区三小时而已——如果你问的是这个的话。”
　　“什么！怎么会才....”塞巴斯有些惊讶。
　　“雪巴斯，你忘了吗，这可是在我主人自己的一层‘世界’哦，唔....如果你需要换算一下——哦，对了，你是要你那个人类主人世界的时间呢，还是要耶和华老头那儿的时间？对于你，我还真拿不准呢！”格鲁贝尔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他伸出自己枯柴般的手，恶狠狠的捏住执事的下巴。
　　“你！...还是告诉我神界的时间吧。”塞巴斯感到自己的美学受到了严重的亵渎，但现在似乎还不是教训面前嚣张者的时候。
　　“还是稍稍忍耐一下...两天....我只需要两天...之后呢，如果少了路西法这个魔王，我以后说不定会减少很多工作量呢。”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雪巴斯，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吧，再过神界的...嗯，对，神界的一个星期，你就可以和你全部的法力说再见了。”
　　“该死的...难道恢复以前的力量居然要等一个星期吗，那么少爷那里...”塞巴斯双眉微蹙。
　　“我想你是不是躺的太舒服了，雪巴斯——你给我起来，主人他要见你。”格鲁贝尔粗暴的将虚弱的执事一把拽起。
　　塞巴斯手腕上刚结上血痂的伤口又被捏破了，但他脸上丝毫没有疼痛的表情，精致的面容上，只夹杂着几分懊恼。
　　“我对你主人粗鄙的恶趣味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呢。”勉强起身的执事，嘴角带一丝隐晦的微笑。
　　四处都是充斥着邪恶气息的静谧，不时还有精灵尖利的呼啸掠过耳际。
　　路西法漂浮在这片空间的中央，饶有兴趣的向下俯视着——远处，执事略带蹒跚的沉稳足音正在靠近。
　　“不得不这样对待你，我感到很抱歉，亲爱的雪巴斯。”路西法炽红的眸里，有异样的神色在微微闪烁。
　　“哦？——真是劳你费心，路西法。”执事并不抬头去看他，就面对着一片虚无，淡然地开口。
　　“让你正视我真的就这么难吗?..骄傲的雪巴斯……没关系，我说过，我们有的是时间。”路西法不以为然地露出笑容。
　　“……有时间的是你，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很抱歉，我目前恰巧在赶时间呢——实在没空迎合你无聊的怪癖。” 塞巴斯难得一见的毒舌起来，但这也难怪，美学一次次被人践踏，他早就积蓄了满腹怒火了。
　　“不，我希望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也要拥有永恒的，大把的空闲时间了呢，永远和我一道…——雪巴斯，我为你刻上的纹章真的相当美观啊。”撒旦的声音里浸满了恶毒而自得的调子。
　　“这不可能。”执事的声音宛若冰凌般寒冷尖锐。但不由得暗中打量一下自己——凌乱的衣着，被撕裂的衬衫还浸透了肩上的鲜血，“唔？发式也完全被破坏掉了呢。”——塞巴斯在心中皱起了眉头。
　　“托你如此忠诚于那个小鬼的福，干脆的喝进了专门为你配制的毒药，你自己也应该清楚，现在，你强大的法力已经所剩无几了。雪巴斯，只要我不愿意，你觉得自己还有离开的希望吗？”
　　“我这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讨厌自以为是的家伙。”作如是想着，执事沉默。
　　“永远和我在一起吧，美丽的雪巴斯 。只要你愿意，我在广袤大地上的无上权力都将与你分享，你可以拥有比你当年在神界时更为强大的力量——但是，如果你执意不肯的话……”撒旦本来就炽红的眸好像要喷出烈火一般，站在一旁的格鲁贝尔禁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难道这个家伙就是这样被他的主人灼伤的？”执事发现暂时失去能力的自己，思维倒变得愈发活跃起来。
　　“那样又如何呢？”塞巴斯淡定依旧，仿佛只不过是在替主人拒绝一桩无关紧要的宴会邀请。
　　“那样，我会杀死你，然后将你美丽的灵魂禁锢在我大厅的雕塑里，作为我的私人藏品——对了，还有你那个标致的小伯爵呢，就让他作为我晚餐后的甜品吧！——你知道，我可是说一不二的，雪巴斯。”
　　一阵沉默。
　　……………….
　　“好吧，我答应你。”半晌，执事清朗优雅的声音响起。

　　被带领到华丽的房间，塞巴斯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拉开衣柜。
　　“唔，不错，看来路西法那家伙对于衣着的品位，相较于别的事情，倒还更容易令人接受呢！”
　　面对一橱裁剪精致的华服，塞巴斯毫不犹豫的伸手，拿出一套与平日式样一样的黑色燕尾装。
　　刚准备除下身上已经可以称得上破烂的衣衫，忽然，执事从房间里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手中的动作也猛然停下了。
　　“哈…..雪巴斯，这可不行啊——我需要的可不是执事。难道你除了这种循规蹈矩的装扮，就没什么别的喜好吗？”好像是为了印证塞巴斯的敏锐直觉一般，突然，路西法幽幽的出现在执事身后。随着他刺耳的笑声，塞巴斯手中刚拿起的衣装顷刻间碎裂为无数粉末，袅袅消散在空气里。
　　塞巴斯微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又回过身去，随手从衣柜里拎出另一套衣服。然后，他定定的注视着路西法，不带任何情感的开口：
　　“我准备更衣了，你还想一直呆在这儿吗?”
　　“哦….这倒是新鲜——请你搞清楚，这可是我的地盘呢。”路西法一脸恶毒的调侃。
　　塞巴斯暗暗攥了攥拳头——看来失去力量还是有一定好处的，那就是手中的衣架倒没像平日那样应声而碎。
　　“好吧…..”执事从心底无可奈何的微笑着，“反过来想，既然我的‘神性’还没法使用，就说明我的法力还没有完全被药吸噬一空，不管剩下的法力是多么少得可怜，应付这种小事，应该还是够的——”
　　“格鲁贝尔，怎么连你也要呆在这儿吗？”塞巴斯温和的笑着，忽然说了一句。
　　“混账，是谁允许你……”路西法一愣，随即勃然大怒的转过头去。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路西法恍然大悟的迅速转身——眼前的执事已经换好了衣服，看到路西法的目光，冲他彬彬有礼的点头致意。
　　“雪巴斯，你…….”被雕虫小技所欺骗的路西法无比懊恼，一个恶狠狠的耳光就冲塞巴斯扇了过去，力量之大，一下就将虚弱的执事掀倒在地。
　　“怎么，出了什么问题吗？”塞巴斯缓缓起身，轻描淡写拭去嘴角的一抹殷红，语调不起任何波澜。
　　路西法呆了呆，带着满脸说不出的挫败表情，返身离开了。
　　“应该是又度过一天了…..”塞巴斯全神贯注的整理着跌倒时散开的领结，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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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爵，您真的决定要去吗？”
　　“废话！”
　　“可恕我直言，您去了可什么用场也派不上啊…..”
　　“让开路！”
　　“唉，伯爵，要知道鄙人一年到头难得想干点好事…..请你一定…..”
　　“我要你管！”
　　“万一您千辛万苦的去了，却发现塞巴斯先生正悠闲地和他的同族喝下午茶呢，说不定他们一高兴还想拿您作道点心，您怎么办？”
　　“绝对不可能！”
　　……………….
　　凡多姆海恩家宽广的庭院里，刘与竭尽全力的牵住布鲁多项圈的夏尔，正进行着类似于拉锯战的激烈活动。
　　“算了….伯爵，既然一定拦不住你——”刘一脸惋惜而无奈的神情。
　　“那么，保险起见，请您先叫人把上次，替您订购制作咖喱的一千多种香料的货款付清吧！”
　　“你….你这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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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西法这层稀薄的，宛若人世与地狱之间夹层的空间里，星光早就被来自黑暗深处的漩涡吸去了，在永远不昼不夜的昏暗白天过后，一切就沉入了更加深沉的，无垠的黑暗。
　　塞巴斯斜倚在柔软的沙发上，食指轻轻敲击着雕花窗棂。
　　“既然别的事情都暂时做不到，那么，对于之前准备进行的调查，倒是个开始工作的好时机呢。”
　　他静悄悄的移动到房门口，凝神摒气的听了一会儿——很好，外面并没有人。
　　伸出纤长的手指，执事轻轻旋拧着门锁，可遗憾的是，房门早被人反锁上了。
　　稍稍皱下眉头，塞巴斯静寂无声的退回了原来的角落。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家伙应该有一些相当不聪明的嗜好……”环顾房间四周，执事的目光落到床头精致的银花瓶上，瓶身上繁复雕刻的一朵玫瑰中央，一个不起眼的小凸起正泛起丝丝银光。
　　塞巴斯伸手一按，一阵令执事颇有些担心的吱嘎作响过后，床的位置完全沉降下去，一条楼梯显露出来。
　　执事满意的点点头，唇边含一丝优雅的浅笑：“如果是我，绝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在房子里到处安满密道。”——
　　幽深的隧道好像看不到尽头。
　　执事信步走下去，想了想，又返身回来，启动了机关，在密道就要消失前的一瞬，才猛的跳了下来。
　　“那个傻家伙选择要如何抓狂，随他好了。”微微的喘息着，执事带几分嘲讽的微笑。
　　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个转弯处，隧道里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一个宽广的，类似于图书阅览室的大厅出现在眼前，
　　“难道这就是撒旦声名显赫的‘死亡档案库’？”塞巴斯谨慎的走入那一片灯火通明之中，凭着不知哪里飘来的模糊记忆，他隐约知道死神们对于逝者死因档案的归档办法。
　　“united kingdom,west london,, 1814——U-K-W-L-E.”执事在口中轻轻念着，将入口处硕大的黄铜转盘旋转到相应的位置。
　　‘吱嘎’一声，在众多一望无际，排列整齐的的雄伟书橱里，一个不太起眼的旧书橱缓缓飘离了地面，悬浮在大厅中央。
　　“太好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呢——那么，关于少爷的双亲….”执事足尖微一点地，就想像平时一样，轻轻松松的朝目标飞去。
　　“．．．．噗通！”
　　“——哐啷啷，§※＠＼＆＃＃★．．．．．”
　　“咳咳，还真痛呢，这是．．．”飞上去不到三米的高度，塞巴斯突然一阵眩晕，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跌落，又恰巧撞在了一个沉重的书橱上。于是，被掀倒的书橱毫不犹豫的朝着执事狠狠砸下…..那副惨状不言而喻。
　　“该死，难道力量流失的如此之快吗？”好容易从书橱底下挣扎出来，塞巴斯艰难支撑着自己几乎要被一砸两段的修长腰身，有些难以置信。
　　看着依旧高举半空的书橱与散落一地的厚重档案，执事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既然连飞行的能力都被吸噬了，只能先原路回去，等到恢复之后再来——可是…..可是，到底怎样才可以将这里复原呢？”
　　——轰然倒地的巨大书橱横躺在塞巴斯的面前。执事苦笑着上前拼命推动，希望可以将书橱重新树立，但直到他筋疲力尽，书橱依旧如阿尔卑斯山一般安安稳稳的原地不动。
　　终于，塞巴斯放弃了这无谓的尝试，颓然倚靠着书橱坐下来。
　　“这样的我，似乎真是相当没用呢。”离开这么多天，塞巴斯突然深深的思念起凡多姆海恩家幼小的伯爵来。
　　不用做什么尝试，执事知道自己肯定已经失去了遥感的力量。无法知道夏尔在做什么，和谁一道，是悲伤还是正一如既往讽刺的微笑。
　　似乎一直以强大的保护者身份出现在夏尔的身边，塞巴斯近乎忽略了自己对这个少年难以言说的依赖——习惯了夏尔别扭的脸红，习惯了夏尔决断时的敏锐与成熟，习惯了夏尔世故的辛辣微笑，还有习惯了夏尔如大海般纯净的眸里，那种深沉的寂寥。
　　但从侍奉这个少年开始，塞巴斯关于人类实在卑微的种种念头，因夏尔而轰然倒塌。
　　“你给我回来——塞巴斯，这是命令！！！！！”离开前的一刻，执事其实听到了少年的呼唤，听到了少年话语中紧张无助的音调——这样的声音，究竟是夏尔面对恐惧时寻找庇护的求助，还是因为担心已经无力抵御强敌的自己？
　　执事如此渴望夏尔是因为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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