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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牛奶
杨筱冰在陈烈的指导下,物理和化学渐渐有了起色。
这学期正好又是她非常喜欢的电学,杨筱冰学习的兴趣也上来了,月考成绩比期末考好了不少。
成绩出来的那个下午,杨筱冰放下手中的黑笔,长吁一口气,捏捏酸涩的脖子,远眺窗外的风景。
树叶过了个轮回,又从枝头吐新绿。
樱花大道落英缤纷,铺满一地的粉色地毯,浪漫樱花雨时节,是学勉人自诩的情人节。
高中尽管无聊,学生永远是乐天派,懂得苦中作乐,能够把日子嚼碎了,滴几滴甜甜的花蜜,苦与乐一并咽下。
青春永远青春,可以复制,无法粘贴。
杨筱冰怡情须臾,心境出奇平和,一切都随着春天的到来而格外美好,她的成绩正常了,手也恢复正常了。
开学那天晚上,杨筱冰在书包里摸到徐凯给她的冻疮膏,送给了陈烈。
不知他用了没。
不知他的冻疮好了没。
杨筱冰转过身去,“陈烈陈烈,”她拍着他的桌子。
陈烈抬起头来,眼神满是疑惑。
杨筱冰避开他的眼神,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她才会轻易陷入他的眼神里,像是避不开的漩涡。
“你……冻疮好了吗?”杨筱冰问他。
陈烈把双手摊开,“好差不多了。徐凯的药膏药效还行。”
杨筱冰也把双手摊在桌子上,五指张开。视线在两双手间来回流转,“诶,你的手指好细好长啊,我的又粗又短。”
陈烈看着她有些肉肉的手指,和他的皮包骨头相比,不要太可爱,“长冻疮的缘故,你看我的指关节。”
“诶,你指关节倒是大的。”
“所以也挺不协调的。”
杨筱冰额头眉毛都挤在一处,哀怨道,“我们好惨啊,长冻疮都有后遗症。”
宣透听到这话,在一旁冷笑,“也不知道先前是谁嘲笑我呢!”
“哼!”杨筱冰的好胜心成功被激起,“伸手,比比。”
相比之下,还是杨筱冰的手最小,手指陈烈的最细。
杨筱冰仰着下巴,抖着腿,“哼哼,输了吧。”
“男人大的好不知道啊!”宣透把她的手推得远远的,“男人手细,就像女人手粗一样,不得行!”宣透抖着手带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移动,“说的就是你俩。”
“哦~~怪不得女朋友是她呢!是这个标准?”
杨筱冰知道宣透的女朋友,因为那是她的初中同学,瘦瘦小小的一个。
最有趣的是,这个女生的小拇指只有两节。
基本上每个人的小拇指都有三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人太瘦小了,才连指头都不好意思长全。
宣透知道她在讲这个,“是你没有的美。”
陈烈不明就里,帮忙圆场,咳了一声,“你别听他,各人有各人的好。”
“我知道,”杨筱冰眼珠子向上一瞧,古灵精怪的,“陈烈你肯定觉得我的好看!对吧?”
陈烈:“……”
好看是不太好看的,陈烈说不出违心的话来,“你的可爱……”
“干什么呢!”徐凯跑进来,暴喝一声,把杨筱冰吓得半死,她以为老师来了,人都已经光速转回座位做好了。
后来才想到,这是下课啊,怕老师来干什么?
徐凯恶作剧成功,笑得异常张扬,经过杨筱冰旁边拍了下她的肩。
杨筱冰紧握拳头,大声宣战,“饶不了你!”
陈烈对徐凯的突然出现只有感谢,感谢他的救场。
*
“陈烈,宣透,出来。”班主任在中午巡视的时候,叫了他们,语气不善。
陈烈刚站起来,杨筱冰就转过头去,想问他怎么了,班主任在后门死亡凝视着她,杨筱冰装作向陈烈拿橡皮,捏着橡皮转回来。
陈烈跟宣透慢慢踱进办公室,班主任递给他们一人一把剪刀,“自己剪,刘海在眉毛以上,鬓角也剪,露出耳朵。”说完后,班主任又去教室了,留他们自由发挥。
陈烈拿起剪刀,有些犯愁,没有镜子不知道会剪成一副什么鬼样子呢。
宣透想了个招,“我们相互剪。”
陈烈看他眼里的笑意,总觉得他不怀好意,“你怕是要坑死我。”
“不会。”宣透坏笑着。
陈烈用眼神在班主任桌子上找了一圈,在角落里看到了,“那有镜子,我给你照着,你先剪。”
“行。”宣透说剪就剪,剪完左看右看,“发型师届的一颗新星冉冉升起。怎么样,要不要本发型师帮你剪剪?”
“不了,”陈烈立马拒绝,“自己来。”
杨筱冰拿着数学作业走出办公室,在数学老师解答她的那道难题时,杨筱冰注意听了会儿他们的对话,知道他们是因为头发太长了而被叫到办公室的,有些想笑。
在她走出办公室后,陈烈也剪完了,归还剪刀后双手插袋。
宣透跟在他背后,“老班(班主任)居然没看出来你染发了。”
陈烈揉了下后头顶的头发,“你能看出来?”
“废话,这黄毛都看不出来怕不是瞎子。”
“黑心商家。”陈烈扒拉了会儿脖子,感觉有几根碎发刺刺的,边靠着手指尖的触感摸碎发,一边又不忘抱怨,“这染发剂质量真差,染好几次了还是没黑透。”
“还是去理发店,快捷。”
“没时间。”平时放假陈烈忙着睡觉,哪有时间去理发店。
“那你当时咋想的?”
“我只是过年去剪个发,理发师说我这头发太硬,烫了会软一点,我一直不同意,但架不住他一直说,还保证不会太卷。结果还是不能相信Tony老师,不仅没给我剪短,还不是一般的丑。”陈烈满脸后悔。
“你能丑一个月才被班主任注意到,也是本事。”宣透说着说着突然听出重点来了,“等下……你这黄毛是……烫的?”
“嗯,后来去拉直了,这么一折腾头发死了,就黄了。”
宣透默默竖起大拇指:“牛,想不到你还挺叛逆。”
陈烈也朝他竖起大拇指,和宣透的样子如出一辙,“彼此彼此,小女朋友可还行?”他在提醒宣透,谈恋爱比烫发好不到哪去。
宣透飞快想去捂陈烈的嘴,陈烈往后一躲逃开了,“嘘……到教室了。”
*
他俩的头发虽然都是自我欣赏和互相吹捧了一番,但到底是自欺欺人。
杨筱冰自习课下课转头想去倒杯水喝,身子刚刚转过去,屁股将抬未抬,僵持在那。
她错愕了,眼前两个狗啃的头是怎么回事?
陈烈没多久趴下睡觉了,宣透照着镜子,向右撩着刘海,“啧,这一溜长了。”
他抬头正好看到杨筱冰,问她:“有剪刀吗?”
“啊?”杨筱冰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木木的,“有。”
“我帮你倒水,你找剪刀给我。”宣透不跟她商量直接把水杯抢过去,杨筱冰找到剪刀递给他,思绪才回笼,“你们这是怎么了?”
“头发太长。”宣透专心躬耕于他那几缕刘海,陈烈始终没抬头。
杨筱冰注意到他头顶有些发黄,再一次有些心疼,班主任都没说违纪的事情,那应该真的是因为营养不良了。
宣透修剪完递还剪刀,还美滋滋地左右显摆,“怎么样?手艺不错吧?”
杨筱冰抽搐着嘴角忍着没笑,还是一股浓浓的杀马特风。她食指点了点陈烈的方向,“帮他剪剪。”
“他付不起私人订制的钱。”宣透打了个响指,身子后斜,翘上二郎腿。
“哪来的二世祖?”杨筱冰忍不住吐槽。
“呵。”陈烈没睡着,一直听他们聊天呢,听到杨筱冰和宣透拌嘴他就觉得好玩。
杨筱冰扬眉瞬目,有后盾的感觉真好呢,那就给后盾补一补营养吧。
*
这天杨筱冰晚饭吃得很快,百年难得一次进入了小店,买了几个面包,回教室的时候还没什么人,她把一个面包塞到陈烈抽屉里。
宣透还没进教室呢,眼睛贼溜溜地穿过窗玻璃,看到杨筱冰往陈烈抽屉里塞东西。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没有点破。
陈烈这人也是神人,居然也一晚上没有发现。
他的作业都堆在课桌上,买了杯大果粒的他一晚上没往抽屉里拿水杯。
三个晚自习,他的手就没伸进过抽屉。
宣透在晚自习下课提醒他,“你抽屉太乱了,也不整整。”
陈烈纳闷,他从来不整理桌子,宣透是知道的。
可良好的修养让他回答了宣透,“乱中有序。”
“有序个屁!你看看,”宣透急着把陈烈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吃的,喝的,还有垃圾!”
“嗯?”陈烈眼珠子都快掉到桌上了,眼前的面包哪来的?
“怎么了?”宣透似笑非笑,故意装傻。
陈烈拿起眼前的面包 “你看到谁的了?”
宣透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没有。”
陈烈也不多疑,“嗯,你跟我前后脚到教室,肯定没看到。”他喃喃自语,“真是奇怪。”
“可能是暗恋你的人。”
“也许吧……算了,正好饿了,”他撕开包装后把面包叼在嘴里,一大口。
杨筱冰刚整理完课桌,起身往后门走,打算回寝,刚一转身,就看到陈烈这副模样,忍不住谈了句,“怎么饿疯了的跟狐狸似的。”
“哈哈哈哈,这面包还是你……”宣透立马住嘴,好险,差点说漏嘴。
“狐狸?”陈烈并没有注意宣透的话,一心只想着杨筱冰怎么会把他跟狐狸想到一块儿。
“你看你这双眼,深不可测,再叼块面包,跟叼块肉似的,你走两步,可能更像了。”
杨筱冰狡黠一笑,被陈烈尽收眼底,“我看你更像狐狸,你的眼尾往上翘。”
“……”杨筱冰一时语塞,到寝室才想起怎么回他——看那么仔细?
不过也好在她没有想到,不然可能要社死了。
宣透笑着看他俩你来我往,简直乐开了花,要知道高中生活多么无聊,恨不得天天能看戏。
陈烈跟杨筱冰这场戏,不知道能唱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结局。
他翻身对上窗外的月亮,他自己这出戏,怕是快演不下去了吧。
*
唉——
和宣透一同叹气的,还有睡在下铺的陈烈。
他虽然看似心安理得地吃了某个暗恋者的面包,但是他心里也有些凄楚。
暗恋的人,不希望对方知道自己的情感,却又能从各方观察到他的一举一动。
知道他吃了面包,兴许会开心吧,而陈烈不能给对方这种幻想,他准备第二天买一个一样的面包放在桌上。
他又不由得想起高一的时候,也曾做过这样的傻事。
那个女孩子和他是一起扫包干区的,皮肤白皙,性格温和,在他接触不多的女孩子里,算得上可爱。
当时陈烈也偷偷给她送过东西,看到她吃的开心,他也喝了蜜似的甜。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给他写了信,大约是直接拒绝他的话,要他别再送东西了。
没过多久,他就知道她原来是有男朋友了。到这时候陈烈才清楚地认识到,她不是没注意到他,她是纯粹不喜欢他。
如今想来,她也是有点不厚道,只是他一直没去计较罢了。
而当时傻傻的陈烈,以为是他自己不讨人喜欢,于是在高二他就更沉默寡言,不主动去交流,也不敢去和女生交流。
当然,遇到宣透和杨筱冰之后,陈烈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开始变得开朗起来。
现在有人送他礼物,他心里也是窃喜的,也因此他的理智暂退,双手不自觉地选择拆开包装,品尝这独属于他的礼物。
陈烈心底里感谢那个人,但不能因为他的自私给对方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已经吃过一次苦了,知道这滋味不好受。
第二天,陈烈果真买了一个面包,还在上面贴了一张便利贴,写了“谢谢”二字。
宣透看看面包又看看陈烈,杀马特一样的头发上下翻飞,杨筱冰刚踏进教室就看到如此夸张的头颅,不由好笑。
循着宣透的眼神,杨筱冰看到那张便利贴,贴在面包上面,这是他写给我的吗?
“咳咳……咳咳咳……”宣透突然咳嗽起来。
陈烈拿走面包,护在怀里,“你口水喷上面了。”
宣透凑近指着便利贴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筱冰也坐下来,听他怎么说。
陈烈实事求是,“我不能平白收人家东西,昨天晚上饿了就吃了,今天要物归原主。”
宣透说:“一个面包而已,还这么较真?”
“现在是一个面包,以后呢?”
杨筱冰抓住了关键,“以后?你还喜欢吃什么?”
“啊?”陈烈没注意到她,被她突然这么一问,倒有点忘记刚才的话了。
杨筱冰眨巴眨巴眼睛,“你不是说以后嘛,你还喜欢吃什么?”
宣透往后坐了些,与陈烈拉开距离,好远远看他俩的故事,看得更清楚些。
陈烈根本没把送东西的人往她身上靠,自然也不设防,“比如大果粒啊,唉,为什么就一定是吃的呢?”
杨筱冰一拍桌子,“对哦!”
宣透又开始拼命咳嗽了,挤眉弄眼暗示杨筱冰太过明显。
杨筱冰没有接收到信号,她根本不知道宣透跟她站在统一战线。
陈烈又嫌弃宣透,说他口水又喷出来了。
注意力这么一转移,他也不纠结杨筱冰说了什么了。
*
上课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话题,面包和那张便利贴还是放在陈烈桌上。
到了晚上,陈烈抽屉里又多了一个面包,这又把他给整不会了,敢情他写个谢谢对方还是没懂他的意思?难不成她以为这是我送给她的吧?礼尚往来?
陈烈断不敢往下想,在新的面包上又贴了一张便利贴,写着“谢谢你,不过别送了,我不爱吃。”
一语双关,陈烈还有些自我欣赏。
结果第三天,抽屉里的东西换成大果粒了。
宣透又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陈烈也放弃了写纸条,“你别吃饭了,帮我看着。”
宣透可不干,“凭什么?今天有酱爆茄子!”
“凭你让我心情郁闷。”陈烈退一步说:“我给你打包。”
“打包到这都冷了,也不看看什么季节!”宣透打死都不答应。
“初春,油菜花开的季节,动物开始□□……”
“停!”宣透又咳嗽,“你学坏了,陈烈,请你正视这个问题。”
“有吗?”
杨筱冰靠着桌子听他们的对话,心想她不能再这么送了,陈烈的营养也不是这么补的。
她送的这些好像也没啥营养可言。
还是得让他去吃饭。
“那个,陈烈,”杨筱冰转过头去,毛遂自荐,“我帮你看着,你去吃饭。”
陈烈那好意思麻烦她啊,“那不用,我自己看。”
杨筱冰也不是和他客气,“真没关系,你去吃饭,我晚上要值日,作业也很多没做,没时间。你要是过意不去,帮我打包也行。”
陈烈见他态度诚恳,将信将疑,“那你知道要看什么吗?”
“给你送东西的人。”
陈烈笑得温柔,“你爱吃什么,我给你打包。”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开心,没来由的,心情舒畅。
杨筱冰飞快报了菜名,“肉沫粉丝,酱爆茄子。”
“好。”陈烈唇角微微上扬,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像奶油蛋糕。
怕是要溺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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