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原体

　　Chapte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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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栖城的四季并不分明，大多情况下一年就两个季别，一是冬天，而是夏天。冬天和春天一般串在一块，秋天和夏天同穿一条裤子。

　　今年的春天却一反既往。

　　三四月的天便无比闷热，一场初春的细雨带来的不再是寒冷或凉爽，只有雨前雨后雨中无一差别的闷热，燥的人心中焦虑。

　　林敛在这样的天气里，却只感觉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发梢到脚后跟都散发着丝丝凉意。

　　恐惧、害怕、不堪……他的心中是数不尽的杂乱，最后沉淀变为冰凉机械，麻木不仁，全身的血液都似被冻僵凝固，成了冰冷的源泉。

　　直到再度淋上雨，林敛才恢复清明。

　　眼前的血腥刺痛着他的双眼，林敛踉跄着要后退，却做不到，反应过来自己已是一直贴在墙沿的了。

　　林敛整个人不住的颤抖。

　　他的鼻尖充斥着尸体特有的腐臭气味，强压胃中排山倒海的翻涌，勉强不让自己当场呕吐出来。

　　其实他偏向于吐出来，但是这样并不会让他好受。

　　林敛的脸色惨白的如同一个听说自己即将离世的绝症患者，唇上脸上都没有一丝一毫血色，眼神涣散着，又强打精神想要聚焦。

　　眼前男人的尸体血肉模糊，面目狰狞，神色带着恐惧，他身上的皮就像是被人活活扒了下来，组织肌理全部暴露在外，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见森然白骨。男人的尸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大腿以下的部位已经变成了一滩烂肉。

　　除了脸，男人身上没有一块掩盖内在的皮肤。他的颅骨也被残忍的取出，此刻正被放置在未曾扁瘪的脑袋边，看上去还冒着袅袅热气。

　　脑.浆.和血液零零散散铺了一地。

　　林敛没有尖叫起来，他只是的看着眼前这个过于不忍直视的画面，甚至没有要崩溃的样子。他很淡然的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着那具尸体化为烂肉的过程。

　　等到尸体消失殆尽，原地只有一滩不明不白的恶心事物后，他才动了动手指，迈开发麻的双腿，绕过那些血腥的东西一步步离开。

　　他心中再清楚不过，这些都是谁干出来的，是谁造成的。

　　在他的手上，还有血珠在下落，绽下的印记遍布他所到之处。

　　好脏。林敛脑子里面只有这样一个念头。他的掌心还带着血液的黏稠和将颅骨剥离脑内的热度。他碰了那具肮脏不堪的身体，亲手撕裂了那具□□上的遮掩物，企图剥出掩盖在皮肉之下的罪恶。但是他的意识却不合时宜的最后一步回归清明，阻止了残忍行为的继续，没有把那血肉完全剥开。

　　林敛眼中的黯红还没有褪却。他站在空无一人的空旷街道上，觉得自己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披着人皮，底下却是杀人嗜血的东西。他的血液翻涌冲上大脑，眼中的红色愈发浓重。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为什么他会是个怪物？

　　林敛默不吭声。他警惕的望着四周，期盼不要在出现任何一个人了。那样的话，他就不会继续发狂，就不会有更多的人被他伤害。

　　他希望自己是一个怪物的事实不会有人发现。

　　只是自从十年前那场车祸开始，他身边的一切早就脱离原轨了。

　　老天到底没有如他所愿。他缓慢的移动着视线，看见街道的尽头站着一个少年。

　　林敛绝望的凝视着那位少年。

　　他看见那个人没有逃跑，而是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不紧不慢，林敛心惊，后退一步。

　　少年仍是一步步逼近，他没有再后退，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手掌慢慢攥紧了衣袂。

　　走近了，他才看清少年的脸——那是一张很熟悉的，以后每一天都能看见的脸，并且会在很多时刻近在咫尺。

　　林敛终于出了声。他颤着音调，喉中发涩的哑然唤：“默容……”

　　他想问一声，怎么是你呢？

　　默容看见他这个样子，依旧无波无澜，眼底没有涟漪翻起，一如往常的是一滩死水。

　　林敛见这个人不紧不慢向他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白皙无比，手指修长，让人莫名升起一股作恶欲。

　　默容眼中一派坦坦荡荡，风光霁月，薄唇轻启：“林敛，没事了。”

　　林敛眼瞳中的赤色达到顶端，随即退潮般消失掉，变回了原来那般黑曜石一样纯粹的黑。

　　他瞪大眼，眼中此刻却只能容得下少年一个身影了。

　　他毫不犹豫的握住了默容向他伸出的手，没有在意那只洁白干净的手会不会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而受到污染腐蚀，也没有考虑这个过分洁癖的人会不会把自己推开，只是单纯的想要抱住眼前的人，趁机抓住这还没有被人反悔收回的救命稻草。

　　默容在他耳边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抱歉……”

　　就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梦境之中一般，少年把男孩拉入怀中，简简单单的给予了他毕生所求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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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是时候和你解释一下了。”

　　默容坐在林敛对面，琢磨着他平静下来之后，才出声说。

　　林敛闻言倒是如梦初醒，摆出正襟危坐的样子，等待默容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刚才又淋了雨，偏偏死抓默容不放手，默容只好把他半扶半抱的给折腾回了自己的住所，眼下这个情况可不适合回学校宿舍。

　　洗干净了手，又冲了澡，林敛这才有了精神气，能够正常和别人沟通了。

　　默容不确定的盯了林敛一会儿，才继续说：“十五年前，地球上爆生了一场大规模病毒感染，你知道吗？”

　　林敛摇头。

　　默容沉默片刻：“我猜到了。”

　　林敛：“……”

　　“你说说看，你还记得什么？”默容打量着他，目光透析直接切入林敛内里，弄的林敛浑身不舒服。

　　不过他还是思索一会老实答了：“嗯……我记得，十年前，我出了一场车祸。”

　　“意思就是你的记忆停留在十年前对不对？”默容问道，“你确定是车祸吗？”

　　林敛不知所云，迷茫问：“什么意思？”

　　他说完之后又低头想了想：“是啊，车祸，就是那场车祸让我失忆的……”

　　“是吗？”默容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强硬，“你好好想想，真的是这样？”

　　林敛把眉头拧成深川，复又一副颔首低眉样：“是……吧……”

　　被默容问一遭，突然就不确定了，脑子里面的记忆乱如麻，越发不清晰。

　　默容呵呵笑了一声，然后轻声说：“我不记得你出过车祸。”

　　林敛抬头看他：“什么？”

　　“现在只是猜想，先不和你说了。”默容慢悠悠卖关子，“毕竟这个事情和你最亲的人有关，如果不是的话那么说不好。”

　　林敛抿紧唇，半晌，嗫喏道：“这样么……”

　　“嗯。”默容往后一靠，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现在被人盯上了，有人要杀你。”

　　林敛想到那个举刀逼近的男人，眼观鼻鼻观口，垂目道：“我知道。”

　　默容说：“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而盯上你吗？”

　　林敛：“……不知道。”

　　默容“噗嗤”一声笑出来，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你乖乖听着好了，我来说，期间先不要问问题插话，讲完了你再说。”

　　林敛乖巧点头。

　　他心里在想，为什么这个时候你的表情还像是装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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