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记

　　李鱼喂了一夜的蚊子，第二天清早迷迷糊糊中觉得胸闷异常，有种泰山压在胸前的憋闷感。
　　勉强睁开模糊的双眼，朦胧中看见一只露着腿毛的大白腿踩在自己胸前。
　　李鱼：“。。。。。。”
　　“无垢，你醒了？你踩我做什么？”李鱼揉揉眼，看见无垢披头散发坐在床边，白色的薄衬裤半卷在膝上，坦露肩膀，眼角还糊着些许眼屎，一脸阴沉，操着双手，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踩在李鱼身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听见李鱼问他也不答话，眼睛直视前方，看也不看李鱼一眼，把脚拿开。
　　李鱼感受到无垢一身怒气，仿佛变了一个妖般，登时清醒了不少，战战兢兢的问道：“无垢，你怎么了？没睡好么？”
　　无垢仍旧是一脸不耐烦和阴气沉沉，略略张开嘴，沉声道：“口渴，倒茶。”
　　李鱼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穿了靴子，倒了杯水递给无垢。
　　无垢接过一仰头喝了，又把杯子递给李鱼，道：“还渴，再来。”
　　李鱼又倒了一杯递给无垢，无垢又一仰头喝下，又把空杯递给李鱼，仍旧一声不吭的坐着。
　　无垢：“再倒，漱口。”
　　等无垢漱了口，李鱼小心翼翼的问道：“还要吗？”
　　无垢突然怒道：“啰嗦，闭嘴！”
　　李鱼吓了一个激灵，差点把杯子摔了。
　　简直莫名其妙、岂有此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睡了一觉就变了个妖似的？！
　　等等，睡了一觉...刚睡醒...
　　李鱼仿佛想到了什么。
　　无垢静坐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道：“打水，洗脸。”
　　李鱼便放下茶杯，去院子里打了井水，端着木盆走到无垢面前，无垢看了水盆一眼，仍旧操着手，丝毫不动弹。
　　李鱼：“？？？”
　　无垢不耐烦的一翻白眼，说道：“你，给我洗。”
　　李鱼：“。。。。。。”
　　李鱼心里真是哭笑不得，想着这妖怪竟然还有起床气，还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嘣，真是有趣。

　　李鱼咬着嘴唇憋着笑，把木盆放在桌上，取来布巾沾了水，胡乱把无垢脸擦了擦，无垢咂了下嘴，瞥了一眼李鱼：“下手轻点！”
　　李鱼便轻轻的给无垢擦脸，炎夏早晨也极闷热，无垢身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耳朵与脖颈处坠着细密的汗珠。
　　李鱼给无垢擦完脸，想着要不要顺便给无垢擦擦身子，再顺便揩揩油什么的...又想到无垢昨日说过不喜欢别人碰他、摸他、抱他，便也作罢。
　　李鱼正暗道可惜，谁知无垢自己主动说道：“太热，擦身。”
　　李鱼喜出望外，便把布巾重新沾了水，顺着无垢脖颈肩背一路擦下去。
　　李鱼拿着湿布巾的手指一碰到无垢的耳朵，无垢好像被触了什么逆鳞，身子一抖往一侧倾斜些许，耳朵一颤一颤，眼神一凛说道：“别碰耳朵！”
　　李鱼心里觉得好玩又好笑，心怀不轨的帮无垢擦完身子，顺便给无垢梳了头发，李鱼意犹未尽，无垢心满意足，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说道：“很好，起床。”
　　说完便要起身，李鱼慌忙提了靴子给无垢登上，无垢踱到院中，又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晒了会儿太阳，说道：“饿了，吃饭。”
　　李鱼想着现在再去烧火做饭已来不及，便急急忙忙梳洗一通，换了常服，出门去买现成的。
　　走在大街上才想起来自己的右脚竟然完全好了，红肿尽消，活动起来毫不疼痛也不费力，心道无垢的唾沫还真是好东西，竟然比药铺的跌打药水还管用许多，如果开个铺子，谁家扭了脚伤了腰什么的都来让无垢舔上一舔，李鱼负责接待和收钱，那岂不是要发达了？嘻嘻嘻嘻......
　　李鱼满脑子荒唐念头，想象着发家致富了以后英集抱拳对他说“苟富贵、勿相忘”的正经样子，暗自好笑，魂不守舍的买了早饭，又魂不守舍的踱回家里。

　　还没进门便听见院里传来英集的声音，英集说道：“鱼儿就是个傻乎乎的小傻子....”
　　李鱼：“ = = ”
　　英集正与无垢坐在院子里小石凳上闲聊，后半句“不过我就喜欢他傻乎乎的样子”还未来得及开口，顺着无垢眼神一扭头便看见李鱼一脸“背后说我坏话被我逮个正着看我怎么收拾你”的表情站在他身后。
　　英集：“。。。。。。”
　　“大清早的英二公子不在家睡懒觉来我这个傻乎乎的小傻子的猪圈做什么？”李鱼边说边把早饭放在石桌上，顺便瞥了无垢一眼，无垢与他对视一瞬，说道：“是有点傻。”
　　李鱼：“。。。。。。”
　　英集笑嘻嘻的揽了李鱼的腰，一只手在李鱼头上磨蹭半天，说道：“这不想你了嘛，来看看你，咦你的脚好了？”
　　李鱼不住挣扎，说道：“好了好了，呃...你送来的跌打药水简直太管用了...昨天才刚见过，怎么又想了，你怕不是唬我，又趁着清早来混我家早饭的吧。”
　　英集：“一日不见还如隔三秋呢，你家这猪食狗粮有什么好，还让本公子巴巴的大清早跑了来混吃混喝？一夜不见我都想你了，你想我没有？”
　　李鱼好不容易从英集怀里挣扎出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和乱发，还未开口，那边已经打开食盒摆好吃食的无垢说道：“老想了！昨天还哭着求我吃了你呢！”
　　李鱼：“。。。。。。”
　　英集：“？？？”
　　“鱼儿想我想的都哭了？咦？求无垢吃我，什么意思？”英集疑惑道。
　　李鱼瞪了无垢一眼，心道起床气这么快就消了还有心情捉弄我了。
　　脑筋一转，说道：“呃，是绿豆糕！你送来的绿豆糕太好吃了！我求无垢也尝尝呢！”
　　英集：“哦，那哭了是怎么回事儿？”
　　李鱼：“呃...绿豆糕太好吃了，好吃哭的！嘿嘿嘿...”
　　英集笑道：“是吗，我就知道你爱吃甜的，等回头我再得了还给你送来。”
　　李鱼：“那绿豆糕很难得嘛？”
　　英集敲了敲李鱼额头：“那可不是，典珍坊的糕点岂是人人都能得的，我就得了这一盒还给你送来了，我自己都没吃过呢，不过既然你喜欢我也就高兴了。”
　　李鱼一脸黑线，心道如果让英集知道那难得的绿豆糕自己只吃了一块，剩下的不仅全被无垢一股脑全干掉了还评价道味道一般，不知道会怎么气呢。
　　英集还不知道自己一番心意被无垢抢个了大半，自顾自笑着往屋里踱去。
　　李鱼忙拦着：“别进去，屋里乱，床铺还没收拾呢！”
　　英集一摆袖子，头也不回往屋里边冲边说道：“无事，你只顾吃饭，我给你收拾。”
　　李鱼哭笑不得，坐在无垢旁边拿起筷子，无垢已经沉默着边看二人耍宝边吃了个半饱。
　　那边英集进屋，看见上下两席床铺，知道昨夜二人并没有同床共枕睡在一处，心下了然，暗暗松了一口气，帮李鱼把地上铺盖卷了收在一边，又撩起纱帐系在木床两侧，把床铺整理一番。

　　院里无垢看了看李鱼，问道：“你喜欢吃甜的？”
　　李鱼喝了一口小米红枣粥，咽进肚里，说道：“嗯。”
　　无垢：“我不喜欢，太腻歪，不过我师父喜欢。”
　　李鱼正想问你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哪位大侠，瞧见英集笑嘻嘻的从屋里出来，便止住了话头，埋头吃饭不再多言。
　　石桌只配了两个石凳，李鱼与无垢各坐一个，英集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感觉颇无立足之地，回屋搬了把椅子出来，高高在上坐在快比石桌还要高的木椅上，又起身去厨房拿了双碗筷，弯腰与李鱼无垢一起吃小傻子家的猪食狗粮。
　　二人一妖吃过饭，英集便提议三人一同到集市上逛逛，李鱼欣然答应，无垢便换了一身黑衣，与李鱼英集并肩出了门。

　　无垢与英集身高几乎无差，李鱼倒是比二人矮了半头还多，走在他们中间，整体呈“凹”字型在街上溜达。
　　今日是七月初四，再过两天便是七夕佳节，集市上人来人往，有那妙龄少女、窈窕淑女，聚在卖纱线、丝布、绸缎的摊位上，叽叽喳喳精挑细选，又有那俊俏郎官、白面书生，聚在卖香脂浓粉、金钗玉环的摊位前踌躇来去、留连往返。
　　无垢、李鱼、英集三个独身汉子，在充满七夕氛围的长街上悻悻的逛了半天，不多时便觉兴味索然、无甚意思。
　　“这几天书坊催的厉害，有不少同病相怜的寂寞公子小姐等着看我的本子呢，我这就回去了，可能要忙到七夕当日，这几天不能常来看你，等七夕夜里我家里家宴一毕，我便来寻你过节”，英集朝李鱼嘱咐道。
　　“我已定了城东聚香楼的酒席，你可先行一步到聚香楼等我，到了只需报我名字，亥时我若未到，你便吃了酒席家去睡觉，万不可瞎等。”
　　李鱼被人群挤的头昏脑涨，嗯嗯点头，英集又嘱咐一番，便喊了街边轿夫打道回府去了。
　　李鱼平生最不喜凑热闹，逢年过节也总是闭门不出，今日难得出门到这烟柳繁华处，却是提不起半点兴趣，无垢却是左看看右瞧瞧，这摸摸那碰碰，仿佛见什么都很稀奇，李鱼揶揄道：“喂，你能不能不要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街上人都在瞧咱俩呢。”
　　无垢正在把玩一对玉佩，闻言抬头环视周围人群一圈，立马有害羞的小娘子红着脸移开目光，还有些性格奔放的挑逗的冲无垢眨眨眼。
　　无垢：“。。。。。。”
　　李鱼：“。。。。。。”

　　无垢收回视线，看着李鱼说道：“她们好像是瞧我好看。”
　　李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认真的道：“嗯，有眼光，是挺好看，是我我也看。”
　　无垢：“。。。。。。”
　　李鱼：“。。。。。。”
　　无垢脸上红了一红，嘟囔了一句：“你也好看。”
　　李鱼：“？？？”
　　无垢声音太小，长街上人声鼎沸，李鱼只没听清，待要再细问无垢说了什么，无垢却转身说道：“逛完了吗？逛完了这便回去吧。”
　　李鱼早就不想逛了，闻言便欣然跟在无垢身后，仍回他那世外桃源长乐街八百九十四号去。
　　路过卖包子的摊子，李鱼闻见蒸笼中飘出的香气，想起早晨买的两人份的早饭被英集混去了不少，这会儿又有点饿了，便买了两个包子分于无垢一个，一人一妖吃着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往家里走。
　　李鱼打着饱嗝，半路上又碰见卖琥珀糕的便又走不动路了，无垢见状，用前日买饭剩的铜板买了一块，用油纸包着，李鱼眼放金光，只盯着无垢手里的琥珀糕流口水，无垢却不给他，将琥珀糕藏到身后，说道：“再吃你都要吐出来了，你吐倒是无所谓，只是这大街上人来人往，我可丢不起这妖，带回家饿了再吃。”
　　李鱼擦了擦口水，失望道：“哦...嗝儿...”
　　这琥珀糕用豌豆粉与乌柿饼蒸制而成，柿饼乃是用成熟的柿子削去外皮，日晒夜露，约经一月后，放置席圈内，再经一月左右，即成柿饼，金黄的豌豆粉磨的极细，混着切碎的乌柿饼，犹如大块的琥珀一般。
　　李鱼跟在无垢身后，盯着无垢拿在身后的琥珀糕，目不斜视、亦步亦趋，走在前边的无垢突然停下脚步，李鱼反应不及，撞在无垢背上。
　　无垢头也不回接着走，李鱼也继续跟着走，无垢又突然停下，李鱼又突然撞在无垢背上。
　　李鱼：“。。。。。。”
　　如此来来回回几次，李鱼才明白无垢又在作弄他，咬牙切齿的想着：“我只管死死盯紧你脚步，见你停顿我便也停下，看你还如何作弄我，哼！”
　　哪知李鱼瞪着眼睛盯了一路，盯的双眼布满红血丝，无垢却再也没如此作弄他。

　　进了院子，无垢才转过身来，看着李鱼双眼说道：“眼睛怎么红了？想吃琥珀糕想的都哭了？你想吃就吃嘛，我不让你吃你便不吃了？怎么这么听话？想吃的都要哭了也不吭声，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这么想吃？”
　　李鱼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进屋砰的一声甩上门，差点没把门拍掉了，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院里传来无垢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无垢笑完便捂着笑疼的小腹进屋，顺便把门正了正，把还冒着热气的琥珀糕放在李鱼面前桌上，撇撇嘴：“喏，气完了吗？气完了就吃吧。”
　　李鱼立马不气了，哼哧哼哧的吃琥珀糕，还赏给无垢一小块，无垢对此甜得发腻的玩意儿嗤之以鼻，吃了一小口便扔回桌上，李鱼吃完自己的把无垢吃剩的也消灭了。
　　“吃饱喝足，开始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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