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鱼

　　不管余枢此时离开是为了什么，南渡当务之急是找到慕白，那个他护了六千年的却独独在北海栽了跟头的师弟。

　　可是当南渡找到慕白的时候，他想要自戳双目的感觉油然而生。

　　南渡在北海妖宫的一个偏僻院子里找到了慕白，虽然院子被设立了结界，但是结界里阳光明媚，有一池清泉，池中一座假山，岸边几株梅树郁郁青青，一座小巧的亭子凌于池上。

　　慕白在亭中的躺椅上小憩，他的狗腿弟子江涉在一旁打着扇子，看着慕白的睡颜嘴角微微扬起。

　　这算是什么事儿呢！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合着这两个人并无大碍？想来温和的南渡也不由得生气了。

　　“咳咳，”南渡出声提醒两人，“你们俩……”

　　“嘘……”江涉起身，给南渡一个“稍安”的眼神，随即走向南渡，“他才放松下来……让他睡一会儿。”

　　“小白怎么了？”南渡这才发现慕白的脸色十分苍白，躺在躺椅里没有意思血色。

　　“他……”

　　“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他，”魅惑人心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铃声传来，一个红色的身影闪现在两人面前。

　　余枢走进结界，衣袂翻飞，眸子中是无尽的风流。

　　“你又想干什么？”江涉挡在慕白前面，戒备地看着他。

　　“呵呵呵……”余枢轻笑，无视江涉，带着清脆的铜铃声走向慕白，“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可能真的对他做什么。”说罢，还不忘挑衅地看了南渡一眼。

　　无视两人复杂的目光，余枢俯身贴上慕白，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抚上慕白苍白的脸，仔细描摹慕白的眉眼，手指若有若无地滑过他的双唇……只是余枢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眼底晦明不清。

　　“余枢贵君……”南渡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提醒道。

　　正在此时，慕白睁开双眼，凛冽的目光向余枢投来，惊得余枢手一颤。

　　“哼。”余枢立刻直起身子，翻身坐到凉亭的护栏上，极力远眺，不敢看慕白。

　　一时间尴尬，四人之间鸦雀无声。

　　“你刚刚喊我……做什么？”余枢首先打破了沉默，但他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望着天际出神。

　　北海风起云涌，阴暗的宫殿毫无生机，唯独圈禁慕白的小院幽静安宁。

　　这是余枢耗费不少修为设下的结界，为了慕白、为了南渡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设下的结界。

　　“你……”南渡有些不知如何应对。这让他说什么？难道在人家北海妖君的地界上呵斥人家，说你个小屁孩别对霜凌君动手动脚？

　　“我饿了，”倒是慕白开了口，对江涉说道，“我一天都还没吃东西，先吃饭吧。”

　　南渡：“……”

　　“啊？好。”江涉先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扶起慕白，往院中的小屋走去。

　　南渡打算向慕白多了解北海的事情，也就随着两人走了，但没走几步就忽然想起余枢落寞的身影，不知为何会心疼起这个少年，于是转身，“余枢贵君……也一起来吧。”

　　然后南渡看到了突然间高兴起来的余枢，眼里闪过一丝光芒。悦耳的铜铃声追上南渡。

　　……

　　四方小桌，五道小菜，面前一碗白米饭，这还是余枢第一次坐在餐桌上。

　　余枢自认为活了好多好多年，可以藐视天地藐视万物，但现在却偏偏栽在一双筷子上。余枢想起自己孤身在北海的千万年，自南渡离开后，有人来访的次数屈指可数，根本没有人能和他好好吃一顿饭，至于筷子……根本就不会用啊。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筷子，余枢内心焦灼：可以用手直接抓吗？不行，好像有损我北海霸主的颜面。那……那能不能给我一个勺子啊？

　　余枢紧紧攥着筷子，生怕筷子掉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倒是坐在对面的江涉无视了他，依旧一副“师尊最大慕白最重要”的狗腿子模样。

　　正和筷子天人交战之际，余枢看到一只勺子落入了自己的碗里，勺子上还盛着一个肉卷。

　　“江涉做的梅酱肉卷可是一绝，”南渡看余枢手足无措的样子，“……余枢贵君也尝尝吧。”

　　江涉瞪大了眼睛，对桌上多出来的两张嘴非常不满意，南渡蹭饭就算了，但给这个闹得天翻地覆的水妖夹菜算个什么事儿啊！于是江涉恨恨地搛给慕白一大筷子菜。

　　“……”余枢心里一阵感动，猛地抬头看向南渡，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澄澈干净。

　　南渡忽然觉得心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余枢轻轻放下筷子，用勺子把肉卷送进嘴里，乖巧得不像话。梅酱酸甜爽口，肉片鲜嫩多汁，裹着的菜丝也是清脆入味。这肉卷还真的是……一绝呢。怪不得慕白愿意跟江涉在一起，南渡那木头疙瘩，看上去就是不会做饭的样子。想到这里，余枢偷偷一笑，本来就好看的面容变得惊心动魄起来。

　　在余枢往嘴里送菜的时候，宽大的袖口滑向手肘，露出手腕上的一串铜铃来。铜铃锈迹斑斑，估计有好些年份了，如今还能戴在手上，应该是用妖力保护着的。

　　“你看什么？“余枢发现南渡盯着自己，还以为是在观察自己的手腕，于是立刻放下碗拉起袖子，一脸戒备。

　　“抱歉，我走神了。”南渡收回目光。这真的是个妖怪？余枢的模样令南渡心惊。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南渡不停给余枢搛菜，那阵势比江涉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是疯了么？会对一个水妖这么好？不对，他只是个孩子，我只是想要感化他而已。如此想着，南渡又给余枢倒了一杯清茶，轻抚余枢的背，“慢点喝，别呛着。”

　　一顿饭吃得各有心事，但这北海水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在饭后就离去了，留下渐远的铜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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