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河毋济

　　这徐家庄到沙河镇的王府，须得一日的路程，外祖母不放心他，就叫两个小厮跟着。王子禛打趣道，他来时，他娘一点都不担心，一个人都没跟着，回去之后，倒是赚了两个小厮。

　　连夜赶路，到家已是清晨。府中，为了父亲的进京非常忙碌，母亲把夏天的葛衣、鞋子都备上了。这次去京城，怕是会长久点，母亲的意思是家里一半的仆从都会跟着进京。

　　王子禛，在书房里把这几日的事情一一向父亲禀明。王诚道：“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时机不对，纵使再怎么逼迫，也难得扭转乾坤。这世道也不太平了，你要帮助母亲管理家业，带着弟妹们读书，万不可再淘气，没事就往山上跑了。这次，我去京城，没个三年五载，是回不来的。时局动乱了，那繁华地就是黄泉路，你们就不用跟着来。万一为父有什么不测，你就带着母亲去找外祖父，毕竟在这一带，他还是能撑起一片天。”

　　母亲在一旁道：“呸呸，收收你的杞人忧天，别弄的人心惶惶，六月过了，他才十七岁呢。”

　　王诚喝了口茶，“都已经十七了，今年也该给他说门亲事了。”

　　王子禛恭敬站在一旁应答。

　　母亲把父亲的行李点了一遍又一遍，父亲因为调令匆忙，就只和至亲好友饯别，未曾大摆宴席。父亲觉得这样很好，省的累着母亲。

　　行李拉了两马车，但父亲坚持只带走几个有经验的小厮走。鸡飞狗跳之后，终于送走了父亲。

　　这几日，从徐家庄回来的小厮说，舅舅去了李府，被赶了出来，但坚持在李府门口为那李家姑娘念经。怎么赶都不走，李家家主一气之下，对着在门口念经的舅舅泼了盆水。舅舅在李府门口念了三日的经，一直到最后出殡的那天，还跟着去了山上。李家的人，只要他不靠近棺材，随他闹。回来之后，就开始发高烧，已经烧了一日了。

　　母亲听说如此，刚送走父亲，又要去看望舅舅。

　　王子禛，这几天一直听到大人说，这时局将不好，可是在广河府，明明就是一派太平，也不知这动乱从哪里来。家里一堆事，感觉自己突然要帮着撑起一个家的时候，他有点兴奋，也有点忧虑。山上的那个绛色的影子，又浮现在他眼前。

　　跟着张管家清点了两日府中的进项支出后，王子禛，觉得甚是无聊。交了一篇功课后，就骑着马，跑到广河去了。南国地区，河流众多，但因这里丘陵众多，难以有大河。这广河算是难得一见的大河，上游地区，水势湍急，夏秋之时，百川灌河，瀑布处如雷奔鸣，下游却平坦如镜，港口众多，甚是繁华。有那好事的诗人，称道：“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传言，引得北方的狄人，说誓要取了那江南之地，拿来游画舫。

　　那湖上还真有一艘画舫，好像是几个女子，本地民风还算开放，女子可以在外游玩、经商、学书，但是也只限于白日。晚上，女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外出。这是父亲定的规矩。

　　她们应该是拿了乐器，隔得虽远，但能听丝竹声。船头站了个绯衣女子，拿了把剑，像是要舞剑，被一群女孩子又拉了进去。

　　王子禛下了马，牵着马，听着那乐曲声，缓缓走着。先是吹了曲《竹枝词》，好像又有《越女歌》，最后却是一曲琵琶《八面埋伏》，王子禛拍了拍马儿说：“良子，弹琵琶的那个个女子，虽然技艺高超，但少了点悲愤、无奈，到底是未曾上过战场。”忽而转念一想，自己也未曾去过战场，岂不是更可笑？

　　走着走着，就到了渡头了，那艘画舫，也靠了岸。王子禛，看着姑娘一个个出来，虽然环肥燕瘦，但都秀丽端庄，不免多看了两眼。最后，停在那绯衣女子的身上，正是那天止观堂遇到女孩。

　　她们上了岸边的观江楼，天色将晚，等着家里的马车来接。王子禛，也跟着进了酒楼。那些姑娘们，要了楼上所有的雅间。王子禛，就在大堂里喝茶，顺便打听那女子的消息。

　　那绯衣女子，是刘府的千金，家里是盐铁做生意，是前刚到这广河府，来这里应该是为了她的婚事。自小便许给了上广河府的梁家长子，梁颐。梁家，是个武官世家。那梁颐，现在在上广河府做了个校尉小将，听说此前极受父亲重视。

　　王子禛，听完愣怔了好一会儿，看着那绯衣女子，提剑上了马车走了。

　　王子禛也骑马回了家，回家路上，看着那明月升起，好不容易天晴了，但是心情却很是低落，想到那“平生不会相思，才晓相思，便犯相思。”很应他现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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