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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衡百年复重生
林仪又乐醒了。死而复生,能不乐吗。她又把少司命给绕腾进去了。看着少司命咬牙切齿的样子,林仪就忍不住乐。“走,走,走,赶快弄走。祸害哪儿去都行。就是别在这儿祸害阴间了。”这是她听到的少司命的最后一句话。
于是她醒来了。睁眼一看,当然不是在紫宸宫,而是一座典雅秀丽的闺房。少司命虽然嘴巴臭,但是人还是真不错。又给她找了一个豪门深宅,还是小姐命。要是真托生在个小门小户,就凭林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什么都不会,要想自力更生,还真是要了卿卿性命。
不过也有美中不足的。就是林府虽然富可敌国,但并不是官宦之家,而是士农工商四技之末的商人。当然,林仪本人对商人没有任何偏见。可是奈何几千年来重农轻商,一贯讲究耕读传家。所以虽然本朝已经开明了许多,不似前代,商人连绸缎都不能穿,但是商人子弟不能入朝为官还是必然的。
因此,自林家的祖父,林老太爷林卓村那代开始,全副精力都放在了闺女身上。儿子反正不能做官,生一个继承家业就够了,生多了反而麻烦,还要争产。女儿么,则多多宜善。朝廷可以规定商人的儿子不能做官。但是没规定大官儿不能娶商人的女儿做妻子。因此,林家的女儿不但多,而且都教养的极好。
林卓村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林文海,就是林仪的父亲,在邛州继承祖业。次子林文江,在江南开钱布庄。女儿则足足生了十个,且个个嫁得好。最好的是三姑奶奶,当今安城王的世子妃。其他的则不是侍郎府的少夫人,就是将军府的大奶奶。只有九姑奶奶,命运多舛,嫁给成都王长史郎万的独子。没想到朗万不知怎么得罪了成都王,坏了大事,满门抄斩。林卓村大撒银钱,把九姑娘从成都大狱里捞了出来。现在孀居在府里。
现在的世道,说起来也勉强算是天下一统,但总归还并不十分的太平。自从周朝内乱,燕虏趁势杀入中原,百年浩劫。先是众豪杰起兵驱逐燕虏,前前后后三十多年。终于趁着燕国起了内乱,分裂成北燕和北汉两部分,汉家的兵将才勉强把燕虏赶回了河北。接着是群雄争霸,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换大王旗。最后是曹州豪强杨中元,后来居上,最后成就了大事,把十成天下得了七八成。
杨中元化家为国,取国号为“梁”。仍然定都兴京。燕虏的一支建立了一个叫“北汉”的小国,占据河北卢龙一代。另一支,则以东胡正统自居,仍立“燕国”大旗,雄踞漠北,西略阴山,南占云、代,时常入寇,是梁国的头号外患。闽浙山区还有个南闽国,岭南有个南越国,也都还不尊大梁的正朔。但这些还只是名义上的。
实际上,还有三个异性王:常州王卢氏割据江南一隅,衡山王郭氏独霸湘南,最厉害的就是成都王公孙氏,占据两川。
这些割据者中,要说和朝廷关系最好的,反倒是势力最大的公孙氏。原因也很明显,其一,公孙氏在杨氏争雄天下的过程中,是出过大力的,且是标准的皇亲国戚。杨中元的最后一任皇后就是公孙氏的女儿。杨中元算是个英雄,可惜天不假寿,事业刚有小成,就早早死了。儿子就是公孙皇后的长子,一个守成的中等君王,十几年经营下来,朝廷的势力没见什么增长。现今的天子,是第三代了,也是公孙氏嫡亲的外孙。
其二,两川地处险要,又在兴京肘腋之间,而公孙氏并无进取的雄心。虽然屡有不臣,但是朝廷既无额外的力量,而公孙氏大体上也能保存朝廷的面子,双方也就能够互相装聋作哑了。
最后,西南边陲有个西番国。在林仪当权的时候,还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国。可近百年间,趁着中原纷乱,西番国铁血征伐,统一了西南。逐渐从一个癣疥之疾变成了心腹大患。先是攻占了陇右,现今又连年入寇两川。成都王自己是抵挡不住西番的。需要朝廷的支援。因此对于朝廷的渗入,也就睁一眼闭眼了。
当今天子取年号“昭武”,是有些雄心壮志的。但毕竟天下底定也不过三、五十年,百废待兴,内忧外患不断。昭武帝所能做的也就很有限了。因此,虽然名义上天下已经统一,但离太平盛世,还远得很呢。
林家所在正是成都王所辖的邛州。林卓村已然退休,在临邛西南镜湖上盖了座别墅,等闲不回家。林家祖业由林文海打理。林文海已然四十多岁。原配夫人孟氏去世多年。留下一个嫡子,一个嫡女。嫡子叫林权,今年已然十八,定了杭州做绸缎生意的张氏为妻,还是二老爷林文江保的媒,年初已经动身去了江南,准备把新娘娶回来。这也是林老太爷特别的地方:女儿都许配贵人,但儿子只许娶商人家的女儿。全家只有去世的孟氏是个例外,但出身也不算特别高贵,是京城安国公的幼女。
林府长房唯一一个嫡女,就是林仪。林仪跟她母亲一样,在林家是一个异类。因为是嫡女,又因孟氏早亡,林文海对她就颇为宠溺。基本上所有的一切,在林府里,她都是头一份儿。林府起居奢华,赛过王侯,林仪又是掐尖的头份儿,简直是吃尽用绝。可是,林娘子却整天愁眉不展。有事没事儿,落三滴泪。娇娇弱弱,仿佛每日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此外,林文海另还有六个庶出的女儿。林仪排第七,是幺女。长女和次女都已经出嫁。长女林婉茹嫁在京城武南伯府里面。次女婉婷嫁得是本地豪强崔家。其他几个姐妹,年龄差不了几岁,都是待嫁闺中。
虽然说林仪现在每天都是乐醒的。可是也并不是就真没什么可发愁的事了。其实,麻烦还不小。
现下林仪并没有同其他姐妹一起住在府里。甚至都不在临邛。而是在距临邛百里之外的火井。又离火井县城七十里,连绵大山之中,一处世外桃源,唤做常乐庵。好在说是庵堂,却只有一个尼姑,是林仪的一个老姑祖奶奶。丫鬟、婆子、家丁倒是住了一大堆。常乐庵占地颇广。亭台楼阁,气象峥嵘;水榭花园,婀娜别致;奇花异木,玲琅满目。与其说说是一处修行的庵堂,倒不如说是一处极精美的别院。
虽然景致瑰丽,但到底没有自由。几日前,不知为何,那个林仪居然带着两个小丫鬟,想溜下山。没想到还没到半山腰,就迷了路。又赶上一阵大雨下来,春寒料峭,浇了一个透心凉。等到被庵里的人找到,已经人事不醒。高烧三天三夜,大家都以为没救了,准备回临邛报信,准备后事。没想到,当天晚上,却又慢慢缓了过来。只是没人知道,此林仪已非彼林仪。
所以,因为毫无从前的记忆,什么时候被发配过来的,为何要偷着下山,是被人引诱,还是逼迫,是有人要害她性命,还是纯属意外,一切都豪无头绪。不过大概好像已经住在这里快一年了。至于为什么被送过来,周围的人全都三缄其口,更是无从探知。
不过这一切,都不妨碍林仪每天乐着醒过来。
听见林仪醒了,一个十六七岁,俏丽的大丫鬟,进了屋,拨开床帘子,道一声,“小娘子醒了?”就叠声吩咐小丫鬟们进来伺候。
莺歌瞅一眼林仪,见她睡眼惺忪,高烧才退,小脸红扑扑的,却是满脸的笑意,嘴角弯弯的。好久没有见小娘子这么笑了,莺歌不由问道道,“小娘子笑什么?。”
林仪好似没听见,还是坐在床上傻笑。
过了好一会儿,林仪才缓过劲儿来。小丫鬟打来热水,给她擦了面。又伺候她更衣。莺歌心道,小娘子闯了一场祸,却越发娇贵了,以前凡事还伸伸手,现在竟是坐在床上一动不带动的。整天没事干就知道对着镜子傻笑。
莺歌帮她穿衣服,一边说:“前些日子三姑奶奶从京城带了好些东西。连同姐妹们送的,于嬷嬷都给收拾出来了。昨个于嬷嬷过来,您怎么都不理她?怎么说,于嬷嬷都是奶过老爷的。就是老爷也都尊敬着呢。我也劝娘子一句,您也别太犟了。”
见林仪仍然傻笑着不说话,就接着道:“四娘子给小娘子带什么书过来了?”
林仪接着傻笑,倒是回话道:“是一本《北魏东平碑》,临的极好的。四姐姐的字真是好。”
莺歌听了,又闲话几句,便又劝林仪没事出去转转。只说后山的桃花全都开了,极艳丽的,没的整天窝在房间里,闷的生出病来。
又伺候林仪梳洗,吃朝食。看着已快近了巳正。林仪这几日也实在是闷了,才带了个叫茜雪的小丫鬟,去园子里逛去了。
看着林仪走远了。闪过一个婆子,极小声的问莺歌,“姑娘,七娘子是真什么都记不得了吗?”
莺歌看四周无人,也极其低的声音,道:“应该不错。七娘子醒了后,连我都不认得了。这几日,我试过几次。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刚才我还特意试了试。”莺歌又指着床边那本临摹的碑帖,接着道:“昨个是五娘子托人带过来,我说成四娘子,七姑娘也没什么反应。其实那本书,本来就是七娘子自己临的,半年前被五娘子看到,借了走。后来早就还了回来。半个月前还看过。七娘子这个都记不得,可见那一锤子是真伤了脑子了。”
那婆子接着道,“那药呢?”
莺歌叹气道:“就这个难办。醒过来以后就不曾喝过。一粘唇就吐。实在是没办法。嬷嬷跟上面说说,实在不行这药就免了吧。七娘子最近虽然这个样子,但到底是个聪明的,话里话外已经有些个疑心了。”
那婆子道:“是了。我跟上面回。还是要姑娘多费心呢。”
看那婆子走了,莺歌长长出口气,眼睛不由有些水汽,使劲眨了眨,心里叹一声:“可怜的小娘子,还是什么都忘了的好。”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乐庵后面好大一片桃林。满目娇红,万枝丹彩。走了百十步,又一条小溪,真是“清波十里红妆,满目娇烂漫红;窅然桃花流水,天地非似人间”。
林仪在里面玩儿的极开心。茜雪年纪小,却是个极调皮的。在桃树上爬上爬下,极灵活,简直如猴子一般。
两个人采了一大把桃花。林仪盈盈的抱了一怀。走着走着,顺着小溪,已经走到了后山一个小山坳里。却只见好大一棵桃树,足有两三丈高。在一片不足丈高的桃林里,简直是鹤立鸡群。
林仪绕着大树转了连三圈,心里就极喜欢。摸那树干,虬枝盘曲,鹤骨松姿。在抬头看树冠,朱红烂漫,满树的桃花格外的艳丽。
小茜雪,看着怀里的桃花,撇了嘴,道:“看了这桃树祖宗,开的多好呀。咱们摘的这些,简直都成了鱼眼睛。”一转眼却又高兴起来,道:“娘子等我,我来给您摘好的来。”
林仪一句“小心”,还没出口。小茜雪已经如活猴一般窜上了那大桃树。
茜雪摘了花,往下扔。林仪在树下跑着接。一时山谷间莺声燕燕,笑语如铃。
忽然“啊呀”一声。茜雪爬上一个树枝,想去摘枝头一束大桃花。不想那树枝已被虫蛀了。茜雪虽轻,却也经不起。连人带花,一起从三丈高的树端直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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