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牙

作者:瞳颜无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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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5


      中午一过阿娇就去上班了,整个下午白伊伊都趴在病床上工作,但身体像个古老的座钟,每隔一小时,就要往外探一次脑袋,脖子伸得老长,巴望门口。

      外面没点儿动静,连平时小护士叽叽喳喳的笑声也没有。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六点零一。

      “也该下班了啊。”

      她寻思着扶床下地,打石膏的那只脚沉重的要命,基本处于歇菜状态,使不上劲儿,走起路整个一金鸡独立。她看了眼立在床头的拐杖,那是刚住院时方楚拿来的,大概是心疼那物件,特意叮嘱她没事儿别下地,省得把拐杖用烂了还不回去。

      “开玩笑,我可是跨世纪的新一代,社会主义接班人,别说还没残,就算残了,也是身残志坚。”

      凭着这股子大言不惭的劲儿,白伊伊磕磕绊绊到门口,还没站稳,被忽然推开的门撞了个趔趄。

      “我滴个乖乖,你属蚂蚱的吧,不好好在床上躺着瞎蹦哒什么。”

      冯玉娇一边碎碎念,一边扶起她,手里果然拎着吃的。不过,白伊伊没顾得上看,站稳之后扶着门框,一颗脑袋乌龟出壳似的使劲儿往外伸。

      “我东瞅瞅西望望,怎么不见我的郎啊,郎啊郎,你往哪嘎达藏。找的我是好心忙。郎啊……啊!”

      冯玉娇被忽然转身的巴掌吓得破了音。

      白伊伊回头说:“再唱,狼真来了。”

      冯玉娇瞄了她一眼,“你啊,自己等的是哪个郎,心里没点儿数吗?再说,就算真有狼来了,我也不怕。他肯定先捡嫩的吃。”

      白伊伊倚着门,抿嘴笑说:“能如此舍生取义也是我的荣幸。”

      “谁说你嫩了?”冯玉娇把晚饭放到桌子上,眼睛往外一瞟,“我说的是外面那些小护士。一个个嫩的能掐出水。诶,以前光听说狼吃羊了,你说现在基因突变的这么厉害,羊会不会吃狼啊?”

      “阿娇,你不用回家照看孩子么?阿姨没催你生二胎吗?你说你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别搁我这浪费时间了吧。”

      “怎么着,戳你心窝子了?”冯玉娇走去门口,打量着一身病号服的白伊伊,“我在办公室琢磨了一下午,如果想要忘记一段感情给你带来的伤,方法永远只有一个:时间和新欢。”

      白伊伊看着她的眼睛,诚恳的说:“下午没干别的,光看爱情小说了吧?”

      “你怎么知道?”冯玉娇不好意思的咯咯笑,“说,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按了监视器?”

      “呵。我真闲。”白伊伊说:“一听你刚才的话就知道你又看了一下个下午的张小娴。你说你天天沉浸在爱情小说里,你老公能受得了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叫在行将就木的婚姻生活里最大限度的保持少女心,要不怎么叫他爱不释手?”

      “唉,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什么叫春.光一片的浪笑。”

      “浪吗?”

      “要不你看看我掉的鸡皮疙瘩?”

      说着,白伊伊低头假装寻找。

      冯玉娇赧然,刚扬起手,白伊伊下意识后退撞到墙,仿佛那一掌已经打在身上。

      “看你正在病中,这回就饶了你。”冯玉娇戳了戳白伊伊的肩胛骨,“你说你这小身板连个担保人都没有,回头真叫我拍坏了,还不得赖上我。我走了。”

      白伊伊白了她一眼,“有家有业就了不起啊。”

      “听说每年有近千万的单身人口,我不是其中之一,你说是不是了不起?”

      冯玉娇拎着包往外走,笑眯眯的回头说:“对了,小娘子,张小娴的话还有后半句,‘要是时间和新欢也不能叫你忘记一段感情,原因只有一个:时间不够长,新欢不够好。’”

      白伊伊靠着门框,摇手说:“大爷劳您驾,慢走,不送哦。”

      “好朋友。”

      走廊另一边传来话,她听出是张雪竹的声音,无奈目送冯玉娇来不及回头,张雪竹等不及,又叫了一声:“方医生的青梅竹马。”

      白伊伊笑呵呵的应着,“瞎说什么大实话。”可转过身,整个人差点儿厥过去,“方楚啊。”

      张雪竹显然是没察觉到她身后还有人,原本只想打趣,却陷入尴尬。

      白伊伊手抓着门,两个脸蛋像掉进高温炉的两坨烙铁,瞬间红到耳朵,她这里看上去倒是害羞多过尴尬。不过,三人之中最淡定的还是方楚,他虽然在张雪竹身后,但很快就穿过她,径直走到白伊伊面前。

      “你怎么下床了?”

      “啊,刚送阿娇,顺便活动活动筋骨,张医生说这样好得快。”

      以白伊伊对方楚的了解,他并不是存心忽视谁,只是这个人的字典里大概就没有尴尬两个字。一切与他无关,或者他不在意的事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为免张雪竹误会,只有她去抛出橄榄枝,“是吧,张医生?”

      白伊伊伸长脖子,眯着眼,笑容可掬。

      张雪竹微微笑,领了她的好意,移步到病房门口。

      方楚手按在门上,说:“进去。”

      白伊伊温顺的像只小兔子,蹦坐到病床上,伸手扯了扯方楚白大褂的衣兜,那人低下身,她轻声说:“笑一个。”

      方楚抬头,目光蹭到她绯红的脸颊,不由得睫毛一抖,嘴角抿笑。

      他问她,“怎么不用拐杖?”

      白伊伊看了眼说:“怕弄坏了还不回去啊。”

      方楚脸一沉,“我那么说是怕你像个蚂蚱似的满世界蹦跶。”

      这是白伊伊一天之内第二次听到别人如此形容她。

      只是冯玉娇和方楚都不知道,齐睿当初和她分手时说过:“我要的是个女人,不是像你一样浑身上下挤不出半点儿肉腥儿的蚂蚱。”

      她感觉鼻子发酸,委屈道:“我瘦,但我从来没浪费过粮食啊,吃不胖也不是我的错。”
      一时间又哭起来。

      方楚把桌上的纸抽放到她旁边,她随手把用过的鼻涕纸又塞回到方楚手里。

      托着一手纸巾的人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说:“怎么又哭了。”

      白伊伊是个性子慢,却心眼儿大的人。换言之,如果人的心里面积是有限的,那心眼儿若是大了,关心的事自然就少了。好多事到她这儿,也就不算是什么事。

      所以,平日里痛觉神经都处在习惯性坏死状态,难得哭一场,偏就是见到方楚以后,眼泪跟不花钱似的,哗哗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她边哭边想,若真是受了委屈,也是齐睿那个王八蛋给的,她跟方楚哭个什么劲儿?况且,分手那件事也算过去了。

      但她就是停不下来。

      方楚越关心,她就越委屈。

      她也想知道这眼泪是黄河来的,还是长江来的,怎么就决堤似的停不下来。

      方楚说:“白伊伊,明天跟我去心身科做检查。”

      他没在开玩笑,看人的眼神忽然变得疏离,像一个天然的医生,把白伊伊拒绝在亲近之外。隔着白大褂,隔着一屋子的消毒水味儿。

      他是医生,她是患者。

      “去就去,反正你是大夫,你让我去哪儿就去哪儿。”

      白伊伊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心理健康,可平白被当作精神病,任谁都接受不了,回话时自然带着一股子枪药味儿。

      方楚大概是烦了,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听见关门声,白伊伊终于回过神,尽量抚平喘息,问张雪竹,“他怎么走了?”

      张雪竹歪头看了眼走廊,背顶着墙站直身体,不紧不慢走去病床边,问她:“你经常会突然性的没缘由的想哭吗?”

      “没有。只是……”

      “只是见到方医生就想哭?”

      白伊伊抬头看这个认识没多久的人。

      张雪竹笑了,“要是我,我也走啊,不然在这儿等你调戏?”

      在白伊伊的认知里调戏这个词是调情的辩证部分,其根源在于一个人是否长得好看。若是,那两个词大抵相等。

      反之,则是不入流。

      她抹抹脸,擤了把鼻涕,闷声说:“我要是会调戏人就好了。”

      张雪竹端详着她的小脸,刚才那双眼睛里的委屈确实在方楚离开后不见了,“这个世界还真是一把钥匙开一把锁。”

      “市场里到处都是配钥匙的。”

      张雪竹说:“那都是复制品。”

      白伊伊不完全同意,“混在一起,又如何分得清?”

      她们谈的东西显然不一致,张雪竹摇头,蹭着床边坐下说:“行了,再使劲儿鼻黏膜就坏了。”

      白伊伊抹抹发红的鼻尖,被泪洗过的眼睛格外亮。

      张雪竹问她:“你不是挺害怕医生的吗,怎么不怕穿白大褂的青梅竹马?”

      “我有怂的很明显吗?”

      张雪竹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那我刚才……”

      白伊伊转头看着张雪竹沉静的脸。

      “很有勇气。”她动动嘴唇,赞许中带着几分戏虐。

      白伊伊有点儿后悔了,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身体里血液翻涌,刚褪去的红色又重返高地,爬上了她的脸。

      她突然动身,非要去道歉,张雪竹随手一拉,把她按在病床上,“你为什么那么怕医生?我们是救人,又不吃人。”

      “医院里有手术室,也有太平间,不是吗?”

      张雪竹被她问的愣住了,停了一会儿才说:“这会儿出去到处乱跑就不怕了?”

      白伊伊说:“我怕来医院看病,但我更怕方楚生气。”

      “他下班了。”张雪竹伸手摸向白伊伊的后脑,“别动。”

      她手上吃力,按的白伊伊忍不住叫了一声。

      “还真有个包。”

      “不然是我后脑下的蛋么?”

      张雪竹从口袋里掏出冰袋敷在白伊伊头上,“方大医生交接工作的时候特意叮嘱,说你脑袋上有包。我当时还以为他开玩笑呢。”

      “开玩笑?我有那么不靠谱吗?”

      张雪竹抓起她的手按在冰袋上,说:“靠谱的人会动不动就哭鼻子,而且那眼泪巴巴的就等着一个人?”

      这话叫白伊伊好不尴尬,害她完全没了没别的心思,只一味的悔恨。

      “你说方楚不会真觉得我有神经病吧?”

      “是精神病。”

      关于这两个前后错位的词,方楚给她讲过,白伊伊也懒得再从另一个医生那里再听一遍。她是随遇而安的人,就是那种跌倒了得在原地多趴一会儿的人。因为她觉得趴着趴着就舒坦了。

      “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都那会儿了方医生还在。”

      白伊伊知道她说的是刚才在走廊里发生的事,“他知道你在开玩笑。”

      张雪竹拖过旁边的椅子,不以为然,“你也那么觉得?”

      “不然呢?”

      白伊伊轻轻的反问,却好像不经意拨动了心弦,身体在瑟瑟发抖中变得沉默。这沉默自然来自齐睿,来自那段全然失败的感情。

      最坏的感情不是分手,而是分手后人可以把感情变成怪物。

      那个巨大的怪物总是藏在不具名的角落,这种隐匿的危机不是让人畏缩不前,而是让人根本不敢再想还会遇见它。

      “听说你男朋友今天来看你了?”

      张雪竹坐在椅子上,两手插兜,侧身转到白伊伊眼前,像个雕塑一动不动。她看到她耳尖下边有一排小小的耳洞。

      “男朋友?”

      张雪竹抽出右手,勾勾手指,“挠痒痒那个。”

      “啊,你说徐磊呀。他是我们公司的老板,来给我安排工作任务的。”说着,白伊伊举起电脑,“不过,谁说他是我男朋友?”

      张雪竹笑了,“人家也是随便怀疑一下。”

      “人家?”

      “护士站。”张雪竹淡定自若的解释道:“那是我们的消息中转点。”

      白伊伊苦笑。

      “平时工作太沉闷,理解万岁啊。”

      张雪竹忽然热情的扬起手,白色病房里白色大褂穿在医生身上,白伊伊鬼使神差的抬手,迎合道:“能供你们消遣,我真是太荣幸了。耶……”

      电脑在她身下响了一声,是邮件提醒。张雪竹压低眼光,正巧看到打开的文档,“《人鱼公主》,这名字挺刺激。”

      “刺激?” 泛白的屏幕光映出她脸上邪恶的笑,白伊伊不由得抱紧电脑说:“这是正经上院线的动画片。动!画!片!”

      张雪竹点点头,“这位患者,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拿你主治医的秘密换你一张首映礼的票,怎么样?”

      “两张。”

      “呦,你这是大方呢,还是另有所图啊?”白伊伊正要张口,张雪竹打断说:“不过,我要两张票也没什么用。”

      “可以和男朋友一起去看啊。”

      “我养过猫,养过狗,做实验时还养过SD大鼠。不过,后来它们都死了。请问你说的男朋友属于哪一种?”

      白伊伊心里一紧,立马答应道:“一张,就一张。”

      张雪竹拍拍她的头,说:“以后见到你的主治医多笑笑,才不枉费他下了手术台就跑过来。你不知道手术台对医生意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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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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