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其锐

作者:慕容竹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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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叶玄书房

      “你说什么?你想借今年三月东宫选新侍女的聚会混入东宫?”

      “是。”对面的纷尘笃定地回答,想来也是考虑了许久。

      “你怎么进去,进去的目的又是什么?”

      “义父的眼线人脉遍布天下,当然在东宫也有人手,改换名册这样的事,对义父来说,难道不是易如反掌吗?”纷尘低垂着眼睑,望着叶玄的背影。

      “那目的呢?”

      “义父是武陵王的人,要说武陵王殿下这些年,没有夺位之心,我都不相信,那么既然如此,让我埋伏在东宫,为武陵王殿下传递消息,难道不好吗?”

      “哼!纷尘,你既然说了,东宫遍布着我的眼线,你有凭什么说你有把握找到更好的消息呢?”
      “纷尘会让义父知道,这个位子我来接替,不会让您失望的。”

      叶玄静默了良久,终于肯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转身到书柜的暗格中取出卷宗递给她:

      “这是东宫的眼线名单。你若是决定了,我会让手下的人按照你的意思去做的。”

      纷尘跪倒在地:

      “是,义父!”

      看着纷尘远去的背影,叶玄自言自语:

      “徐兄啊徐兄,你看,这世间恐怕又是要起波澜了,你我之间多年的同窗挚友,这份情,我记得,可是武陵王对我恩重如山,我让歆儿去冒险,不知道是不是对不起你啊! 可是我,又如何阻挡得了她呢?”

      下午的阳光投射进叶玄的书房,照出他茕茕的影子。

      往日翻云覆雨的武陵王手下第一谋臣,风雨阁阁主叶玄眼中,却有着深深的悲哀和无奈。

      正月里,徐歆研读了东宫的眼线名单,心中暗暗有了盘算,但是直觉告诉她,义父并没有把所有的眼线和卧底名单告诉她。这倒也难怪,他凡事都要留一手,以往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接下来就是着手了解如今的太子刘劭了,他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母为皇后袁齐妫。

      六岁时,拜为皇太子,为更筑宫,制度严丽。

      年十二,出居东宫,纳黄门侍郎殷淳女为妃。

      十三加元服。

      好读史传,尤爱弓马。及长,美须眉,大眼方口,长七尺四寸。

      亲览宫事,延宾客,意之所欲,上必从之。

      “倒是个受宠的皇子啊!”如嫣此时正在做着针线活,纷尘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愣是被吓了一跳。

      “小姐在说谁呢?”

      “还能有谁,自然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刘劭了!”

      “原来是太子殿下啊!小姐怎么知道的?”

      “义父的案卷中,提到他只要想要什么,都会满足,这可不是受宠么?”

      “那倒是。”

      纷尘看着如嫣,那个还是少女模样,比少卿都要小上两岁的,但是大概是跟这自己的时间久了,城府了深了起来,她垂着头缝着昨天因为嬉闹被竹枝划破的衣袖,细密的针脚一直输纷尘所佩服的。

      纷尘看着看着,冷不丁就问了一句:

      “以前从来只知道你绣工好,却不知道为什么?”

      如嫣抬起头来,看见纷尘依旧在翻着文书,但是心思显然已经不在上面了。

      如嫣似乎心里想到了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开口:

      “小姐,您相比知道奴婢的母亲曾经是宫中绣院的绣娘吧!”

      “难怪,是我忘了,那你还真是得到了你娘的真传啊!”

      “小姐取笑奴婢了。”

      “都说过多少次了,如今我已经不是徐府的三小姐,只是寄人篱下的一介孤女而已,你不用再自称奴婢了,若是你愿意,就叫我一声姐姐好了。”

      纷尘放下文书,看着她。

      “姐,,姐姐?”如嫣语气中海充满着试探。

      “这就是了。”纷尘继续直起身子,看着案卷:

      “你母亲既是宫中的绣娘,有些事,我还是要请教你的。”

      “姐姐请讲吧!”如嫣望着纷尘的眼睛,虽然染上了一层笑意,但是一改往日的狡黠,而是那般的深不可测。

      “小姐说起方才的太子刘劭啊!我娘倒是讲起过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是袁皇后?”

      “正是呢!太子殿下虽是尊贵的嫡长子,但是相反,皇后娘娘福薄。”

      “我只记得,皇后在长平十七年就殡天了,那一年还只有三十六岁呢!”

      纷尘良久不语,暗示如嫣继续说下去。

      “姐姐说的倒还是其次,皇后是左光禄大夫敬公湛之庶女,本就出生卑贱,好在圣上爱重,所以一直恩爱非常,皇后贫薄,供奉上总是请求圣上的赏赐,但是圣上节俭,所以一直推诿。”
      如嫣说着这些往事,语气平淡,就像再说一个平常人的一生。

      纷尘冷笑,眼里渐渐有了凌厉的光芒:

      “节俭?那为何后来潘淑妃得宠,宠冠后宫,想要什么不是照样源源不断地供着。后来皇后因此恚恨甚深,称疾退避,圣上每每不得见,大概也是心有芥蒂吧!”

      “姐姐推断得不错!正是如此。”如嫣这时候已经缝好了衣袖,折叠好放在了橱柜中。
      纷尘笑笑:

      “倒也不全是推测,父亲当年因为这件事曾经劝过圣上关心皇后,同时不可太偏宠潘淑妃,但是大概是皇后真的不能原谅圣上吧!几次都故意躲避,皇子们去探视也被一一拦下,最终是愤恚成疾而殡天了。”说到最后,纷尘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怜悯的意味。

      皇后是这个世上最为尊贵的正妻,享受着最为尊贵身份的同时 ,却也要被迫接受丈夫的三心二意,甚至还要为了皇嗣绵延而鼓励选秀,焉知不是一件难事,哪里是人人都能够忍受的呢?

      如嫣听着这些话,心中也泛起一阵伤感,但是眼下自己和小姐都不能安生,又如何去关心别人呢?她抚摩着方才缝好的衣物:

      “好在后来圣上悲恸之至,下诏让永嘉太守颜延之为皇后书写哀策。”

      “那又怎么样呢?这些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人总是在过世的人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后来失去了才后悔,用无用的哀悼来寄托哀思,实际上也只是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之情罢了,说到底,又有什么用呢?”纷尘把书桌上的文书整理好,垫在《史记》的下方。

      仿佛是听到了无比真实残忍的东西,如嫣心中好像有利刃刺入。

      眼前的纷尘,眼神渺远而空洞,深思游离第望着窗外庭院中没有融化的残雪,好像要看到苍老离去。

      正月里的日子似乎过得比往日里快,纷尘在叶师爷的帮助下,已经对如今的皇室成员,和朝廷中五品及以上的重要官员做了系统的了解。此外,东宫的眼线的资料已记了大半,毕竟这样的隐秘的资料,还是不要带进东宫。

      到了正月初六,叶玄师爷一家都往佛寺上香去了,纷尘知道时机到了,于是让常福叫来了连续在几天在雪中“练功”的叶景,准备四个人商讨一些事务。

      “姐姐,少爷如此练功,您不心疼?”

      “哪里是心疼不心疼的,如今我们已经不是官宦人家的少爷和小姐,他想要找出路,自然是好,加上小景心里苦,练功也好发泄心中的不快,他的性子,总是要磨一磨才好。”说完翻过了一页纸,头也没有抬。

      说着话,常福和叶景便进了厢房。

      “姐姐!”叶景剪刀纷尘,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表情严肃得可爱。

      若是在前几日,纷尘免不了要取笑他一番,但是这次,却也是一脸的严肃。

      “都坐吧!”纷尘放下书,走到了三人跟前。

      “是。”

      三人依次落座,三双眼睛定定地看着纷尘。她看着三人,终于开口:

      “我知道你们在这归云别院总是心中不畅快,都想查明徐府覆灭的真相,这几日来,我筹谋许久,才有了计划,你们当中若是有想要退出的,现在就可以告诉我!”纷尘知道三人必然不会再这个时候退出,同生共死过的感觉,到底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的。

      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有此一问。

      纷尘的目光扫过三人,看到三人眼中坚毅的光芒,特别是叶景的眼光中更加带了一丝期待和恨意。

      她接着说:

      “我知道我不该问你们这个问题,但是我做事,向来希望和我一道的人心甘情愿,强迫别人去做事,从不是我的本愿。”

      纷尘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也十分明白,眼前的这三个人,断断不会背叛她,至少现在如此。

      看着三个人平静的神情,纷尘接着说:

      “眼下我的计划,便是通过东宫征选宫女的机会混入东宫,相关事宜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如嫣,常福,就拜托你们照顾叶景了。”

      话音刚落,如嫣便说:

      “姐姐的意思,是想孤身犯险?”

      “混入东宫,随时会有危险,整个徐府只剩下我们四个人了,我不能这么做。”

      门突然被推开,裹挟着一阵寒风,坐着的四个人纷纷站起,叶景警觉地最快,站起来挡在纷尘的身前,好像要和对方决战的样子。

      “义父,也请就坐吧!”如嫣,常福和叶景纷纷回头,叶景知道自己的三姐总是能预先知道事实,但是此刻,从纷尘的方向看下门口,绝对不可能看见是谁,那她又是如何判断的呢?

      三人看到是叶玄,缓了一口气。

      还没等到叶玄开口,叶景便道:

      “姐姐怎么看到的?”

      纷尘便答:

      “义父从来不喜欢外出,这次只是想支开义母,少徽和少卿罢了,还有就是,义父的脚步声,我记得。”

      叶景听得目瞪口呆,从叶玄进门,到她说出原因,也不过很短的时间。

      “纷尘,你的确进益良多,这的确是我手下的眼线不能比的,东宫那边安插的人手总是不能挖出对武陵王殿下有利的消息,我早就怀疑有人叛变,这次,你除了寻找有效的消息,顺便找出叛变的人,也算是在任务之中了。”

      “是。”纷尘回答的干净利落。

      常福和叶景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静穆的模样。

      叶玄看向其他三人,知道他们都不是普通的孩子和奴仆。
      便道:

      “如嫣能干,是你不可或缺的好帮手,但是你们两个人终究还是不够,我另外安排了阿素和阿容两个人跟着你们,也可以相互帮衬,你放心,她们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只以为你们是我培养到东宫的眼线。”

      纷尘自然知道这帮衬的同时也是一种监视,但是只能答应。

      “一切听从义父安排,义母和少卿那里,您放心。”

      叶玄点了点头,知道她做事如今是越来越滴水不漏了,这件事,还是不要让自己的妻女知道为好。

      “叶景今年也年满十岁了吧!”

      “是。”叶景回答。

      “我会让少徽经手这件事,安排你进东宫的演武场习武。”

      “义父。”纷尘突然喊出声,她知道东宫的演武场是什么样的所在,其训练的残酷和严厉,哪里是叶景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能够接受的呢?

      “请放过小景,所有的一切,我来承担吧!我只希望,他可以好好地活着。”

      而叶景却抢先给了纷尘一个眼神,暗示她不要再说了,转头朝着叶师爷说:

      “义父,我也是徐家的子孙,为父亲鸣冤,不单单是姐姐的责任,叶景虽然不知道演武场是什么样的地方,但是若是这点苦都吃不得,怎么保护好姐姐呢?”

      少年眼中坚毅的目光落在叶玄的眼中,让他不免有些动容。

      徐家姐弟的情感,竟然如此之深厚。

      他望着叶景,没有看纷尘,

      “你放心,常福和叶景同时进入演武场,你不放心叶景,有常福照顾,你总该放心了吧!”
      “敢问师爷?常福也要去演武场习武吗?”

      “不,我安排了另外的位置给你,也方便照顾小景。”

      叶玄安排了每个人的位置,四人站起:

      “是!”

      叶玄转身离去,纷尘望着渐渐远去的义父,半晌没有说话。

      之听到常福的声音:

      “小姐,小姐,不知道师爷安排了什么位置给我啊?!”

      “依我看,既然不是演武场,你又向来很会烹调,想必是?”

      常福会意:

      “小姐放心,这件事对我来说,实在是轻松地很,一定能够好好照顾少爷的。”

      “我还没有和你说过吧!你以后和我们姐弟相见,还是寻常的称呼就好,万万不可有破绽。但是习惯一时间不能改变,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改过来。”

      常福一点头,心中也有了计较,心中自然感激叶师爷的安排。

      但是谁也没有察觉,一旁的纷尘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落寞。她不知道叶玄此举对叶景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影响,对叶景心中郁结和恨意的把握恰到好处,这样的观察力和行为力,的确是叶玄才有的。

      消除她内心的顾虑,让她专注于自己的任务,同时利用叶景,此举可谓一箭双雕。

      纷尘抚摩着案卷,也不知道常福和叶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怀将军府

      因为怀家和徐家向来交往过密,徐家又刚刚因为谋逆反叛而吵架,朝中众臣纷纷躲避怀瑾,望着往日门庭若市的镇北大将军府,如今便是门可罗雀的场景,怀瑾天天闷在书房里,老夫人和夫人准备着年货,却不知道往那个地方送。

      从前热闹的正月,现在确实冷冷清清的。

      怀沙因为上次在寒风中坐了两三天,而卧病在床,但他素来身子骨康健,所以正月还没到,身体就完全好了,正月的这几天,怀府的人都讶异怀沙并没有像一开始那样呆坐出神,而是日日在庭院中舞剑习武,就像往常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殷氏看着恢复往常的孙子,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一边对沈氏说:

      “你看年轻人的感情就是一时的头脑发热,要死要活的,这冷静下来一想,伤心几天,自然也就过去了。”说着便带着身后的孙嬷嬷和六个丫鬟穿过了回廊,怀沙看见祖母,停下了手中的剑,向祖母行礼。

      殷氏摆摆手,看了身后的沈氏一眼,便离开了。

      怀沙的目光移接触到沈氏的目光,好像被看穿了心事一般,自顾自低下头继续练剑。

      沈氏何尝不知道,怀沙这个样子,才是心里还没有真正放下,她知道自己儿子的孝心如此,不希望自己的家人担心,但是他内心的伤口需要愈合,还需要很久的时间。

      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出怀沙眼中的落寞和忧伤,那样的让她心疼。

      归云别院

      正月初八

      东宫眼线的名单,纷尘已经熟记于心,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纷尘如何将东宫眼线的消息汇总并传递给叶玄的消息途径的选择,叶玄告知纷尘,通过东宫分翼的六个人审理汇总以后,再经过她的审查才可以传达到他这里。

      叶玄还说了自己的怀疑背叛的对象就是这六个人中的一个,所以吩咐纷尘时刻需要小心行事。

      什么都提前安排妥当了,此时纷尘按理来说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但是一大早纷尘便起来和如嫣打扫庭院,素颜素服,焚香静默。如嫣猜测,按照日子,今天大概是徐永的尾七。但她还是不确定,便问:

      “姐姐?”

      “怎么了?”

      “今天是大人的尾七?”

      “是啊!”纷尘垂下眼眸,手中抚摸着蒲团很久,眼中的泪水打转,却被她不可见地擦去。
      她的语气里有了一丝苦涩的意味:

      “也是我们的尾七。”

      如嫣知道纷尘所说的我们指的是他们四个人,是啊,从此以后要顶着新的名号,新的身份,在这世上活着了。

      她看着纷尘脸上的伤疤已经结痂,但是确实一条明显的痕迹,相比一时间也是无法祛除的了。若是从右侧看过去,纷尘如今的气度,眼神和容貌的确不能让人联想到当年名满帝都的“女诸葛”徐歆了,但是若是从左侧看的话,脸颊的肌肤完美无瑕,犹如明珠,到还是有当年的影子的。

      当年,当年,所谓的当年,只不过是短短几个月以前而已。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东西,可以改变曾经的容颜。

      如嫣心中一抽抽地疼,现在纷尘已经不用再戴面纱了,但是不知道东宫的规定又是怎么样的,怕是权贵会因为她的伤疤而嫌弃吧!

      这个世界上,以貌取人的太多了。

      到了黄昏的时刻,纷尘让如嫣和常福去守着门口,尾七需要的用具已经准备好了,纷尘面对着桌案,上面只有潦草的牌位,依照律法,凡事涉及反叛谋逆罪民的官员,一律无法获得宗庙祭祀,就连家谱都会被销毁,而首当其冲的徐永,更是没有牌位和祭奠的人了。

      好在叶纷尘和叶景还活着。

      多么讽刺的名字,但是纷尘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案上放置徐永的牌位,也放置着叶玄所确定的有关联的被杀者,当然,也有徐歆和徐景。

      “姐姐?”

      回头一看,身后站着叶景,目光瞟到桌案上整齐的牌位,一时静默。

      两人看了徐永的牌位许久,随即盯着自己的牌位。

      “在世人眼中,我们已经死了。”纷尘语气凄然。

      “开始吧!”

      叶景会意,随即点燃了香烛,和纷尘一起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望着桌案上的烛火已经没有像一开始点燃的时候那么明亮了,火焰因为门缝中穿来的冷风变得摇曳不定,荡漾出柔和的光晕,落在姐弟两个的眼中星星点点。

      忽然听见外间传来了喧闹的声响。

      东厢回廊前

      少卿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披着新制的烟紫色的斗篷,上面绣着精致的团花图案,手中捧着手炉,被如嫣和常福两个人挡在厢房外。

      原来是纷尘为了保密,将少卿支出门前往寺庙求姻缘去了,但是却没有想到少卿将手帕遗留在了纷尘的房间里,因此走到半路反而折返回来取手帕,刚刚想要进门,却被如嫣和常福挡在了门外,少卿向来是什么都挂在脸上,连纷尘也常常诧异,为什么叶玄师爷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却能够养出这样天真纯善的女儿,就像透明的水晶,从未被不净的污秽所侵染。

      大概是因为浸润在这些纷争中多年,所以不希望自己所爱的人也卷入其中吧!

      就像叶玄对于少卿,纷尘对于小景。

      眼下,少卿脸上有些不高兴了:

      “怎么不让我进去?”

      如嫣和常福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回话:

      “少卿小姐,我家小姐,现在正在休息,您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告诉如嫣,让如嫣去办吧!”

      少卿清清嗓子:

      “我和姐姐是什么样的关系,如嫣你忘了,姐姐向来大度,不会怪罪我的。”

      说完就往厢房的方向走去,却看见屋内似乎有人言语,隐隐透出里面的烛光,少卿心中疑惑,但是又不好失了礼节,向前问道:

      “姐姐?你在吗?”

      纷尘听到少卿的声音,心中一沉。

      没想到,还是瞒不住了,她所担心的,总算是发生了。

      但是其实也不是在她的意料之外的事,这件事少卿迟早就会知道的,只不过她没有想到是是这样的方式,她还以为这该由叶师爷来告诉她的,但如今,是要她亲眼看到这一切了。

      叶景看到纷尘依然在犹豫,也没有动。

      听到屋内没有回应,少卿再次询问:
      “姐姐,你没事吧?”

      说外她朝着门缝看见了纷尘的影子,目光流转。

      “姐姐?”

      雕花木门被缓缓拉开,少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屋内虽然点着烛火,但是映照在纷尘的脸上却是死一样的苍白,眼前的纷尘素颜素服,眼神空洞,显然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少卿吓了一跳,连忙屏退身边的两个侍女,转身进了门。

      少卿进了厢房,却看见叶景低垂着头,纷尘也看了她一眼便没有言语。

      少卿看着桌案上排列的牌位,首当其冲的牌位上面写着的内容让她险些拿不住手中的手炉,连斗篷都来不及脱下。

      先考大宋故尚书令徐永之位

      少卿往后一倾。

      待她走近一看,牌位上所写的名字大多都是少卿所认识的。

      当然也包括徐歆和徐景。

      少卿刚刚相问什么,但是止住了口,但是想了想措辞,还是问纷尘:

      “这是真的吗?姐姐?你回答我,我只要你亲口回答我!”

      她抓住纷尘的手臂,越来越紧。

      纷尘抬起头,少卿一接触到她的目光,握着她手臂的手逐渐松开了。

      她的歆儿姐姐,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这样冰冷的眼神?

      即便是内心有着强烈的悲恸,都没有在脸上和眼神中显现出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如果纷尘面对她和面对旁人的时候已经不是一样的眼神,那是有多么可怕。

      这一定不是她认识的歆儿姐姐!

      她定定地看着桌案上的牌位,上面徐歆的牌位不是写得很清楚明白吗?

      既然如此,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纷尘望着她,知道少卿心中的疑惑已经解除。

      她虽然纯善天真,但是到底也不是愚笨之人。

      就像当年的自己。

      当年的自己。

      “诚如你所看见的,你的歆儿姐姐,已经去世了。”

      少卿没听明白,眼前分明就是徐歆,不管她现在的眼神如何变化,如今天下,像她一般的学识心窍的女子还会有哪个呢?

      “姐姐在说什么呢?”少卿想起纷尘看她的眼神,那样的温和可亲,那样的充满宠溺,那种眼神,从来没有变过,除了今天。

      所以纷尘,打算一直都瞒着她吗?还是为了她好。

      “砰!”得一声,少卿手中的手炉掉落在地上,上面的黄铜盖子也被碰掉在地上,里面的几颗炭火一部分留在手炉中,一部分滚落到地上,有着一瞬间的火星的光亮,但是随即熄灭了。

      “少卿,对不起,让你用这样的方式知道了,你若是为我着想,就装作不知道,这是对你最好的事。”

      “姐姐的意思,就是想要我不要理会这件事?姐姐可是要去冒险?”

      纷尘看着少卿,她的聪慧从来不在她之下,自然推断得出这个结果。

      少卿这才将心中所有的疑惑贯穿起来,她知道纷尘从来不会在归云别院过年,他知道纷尘不会不小心让自己的脸受伤,她看出了父亲叶玄和纷尘之间微妙的关系,她也体会到了母亲为什么时常叹气,她也明白了纷尘的眼神会变成这个样子。

      既然容颜被毁,那么纷尘一定打好了进一步计划的准备。

      她贯穿起自己所有的疑惑和线索,得出这样的结论,倒也一点都不难。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纷尘望着少卿,此刻的目光却有着如同上神的怜悯和忧伤。
      有的时候,像她这样的女子,何苦要如此聪慧,如果她什么都没有发觉,什么都在自己的计划内一步步地走着,该有多好!

      女子的聪慧,果然不一定是福泽。

      “那姐姐?”少卿还是想问的样子。

      “少卿,”纷尘欲言又止,“你要记得,有的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幸运的多。”

      “徐歆这一生,有你这样的好姐妹,是她的幸运。”

      叶少卿看着纷尘深不见底的眼眸,终于知道她所说的徐歆和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

      当她写下自己的牌位,或许更早吧!当她吃下混有茉莉花根的饭食,当年的那个徐歆就已经死去了伴着她的家族,伴着她的无邪岁月,伴着她纯洁美好的爱情,伴着和所有的往事和记忆,都一起被埋葬了。

      当她决定好好活着的时候,她就已经用残酷的刀刃,将自己和过往的一切斩断。
      可是真的可以斩断吗?

      就算是最容易折断的莲藕,都有藕断丝连这一说呢!

      从来不会有一条时光的河流,可以来去不受伤。

      “姐姐!”少卿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不说话了。

      她也知道,纷尘这样的人,一旦确定了某件事,怎样都会去完成的。

      叶景看着两个姐妹终于坦陈相待,虽然心中宽泛了许多,至少从此以后,纷尘再也不用瞒着少卿了,因为时间越长,误会也就越深。但是他心中还是无法舒坦,这样的事情,实在不能牵扯更多的人。

      少卿离开厢房,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照在打翻的手炉上。

      她甚至忘了取回自己的手帕和手炉,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如何逃出这间讶异地厢房的。
      果然还是有疏漏,,,,,,

      纷尘心想,但是随即心中一苦:

      这样的纯良心田,要这么周全干什么呢?

      但愿她这一生,都不用和自己一样以身犯险,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一切,好好生活,也就罢了。

      “姐姐”是小景的声音,“少卿姐姐会替你保守住秘密吗?”

      “说是秘密,其实也已经不是了,我只是不希望这件事妨碍到她以后的生活。有些东西,无辜的人,为何要替我们受着,加上,我们又是多年的姐妹。”

      纷尘说出自己心底的这一番话,心中舒坦了不少。

      如果说徐歆的影子还活在她的心里的话,这大概是仅存的善意和情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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