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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满楼
破土动工后,古山凡就在新房前的空地里搭了一个棚子,让家人先住过来,他白天要干活,晚上会去一趟村长家,然后再回来守夜。
一想到动工那天曹品带人去村长家闹事,古山凡就气得握拳,那天自己又兴奋又累,晚上收工后就没去村长家,直接就睡了,没想到出了那样的事,第二天知道后,他冷汗直冒,幸亏村长机智老练,把事压了下去,不然真要是出了什么好歹,自己就是死也永远不得安生啊!
村长看他内疚难当,拍拍胸脯说:"老弟,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你不相信你老哥,别的不说,摆平他曹品,还是可以的,你看这不都完好无损嘛!不过老哥倒是比较担心你那边,估计曹品会等机会钓大鱼,但是也不一定,总之现在你只管好好盖房子,古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话虽这么说,这件事还是让古山凡后怕,想着村长清瘦力薄,大嫂一个女人,他们的女儿玲珑又还小,如果曹品真的什么也不顾忌,或者暗地里来阴的,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古山凡肯定曹品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目前村长家和自己这边都十分安宁,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不安,因此也不顾村长的反对,每天晚上都尽量去村长家呆一会。
很快三个月过去了,房子的外墙和内墙都已经完成,过几天就可以加盖房顶了。
村长给找的这八个人,是以一个姓肖的作领头,此人叫肖大全,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不过手艺超群,很有名气!这一帮人加上古山凡自己,都是干活的好手,虽说下雨天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是进度也已经不慢了。
这几天以来,古山凡反反复复的观望着房子,一遍又一遍。
房子坐东朝西,共有三间,每一间都大约宽十二尺,长二十二尺,外墙上,是一道道笔直的砖缝均匀地排列着,黄色的砖块像金子一样镶嵌在其间,而那个方方正正的大门门框,和两边秀美的木格窗子一起,将这金子一样耀眼的房墙衬托得气势不凡。
看着希望一点点在眼前成形,很快就能让妻儿住进新房,以后都不用再四处流浪了,他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禁不住想翻两个跟斗。
是的,跟新生活比起来,以前的那些委屈都不算什么,这块三分地就是世上无以伦比的珍宝,将是他们一家人所有幸福的根源!
这一天上午村长带人又送木料过来,等将木料都放进临时加盖的棚子里后,古山凡给村长递上了一碗茶水,然后走进去托起一块木板来细细看了看。
“怎么样,还能上眼不?”,村长问他。
“很不错啊,曹大哥,这几块黄榆木纹理都非常好,又直又清晰,材质也坚韧,而且颜色还比较深重,应该有些年头了,你来看,这端口的蜡封得还很好呢,端口没有一点开裂,风干得很不错……曹大哥,真有你的,你帮我买的这些木材都很如我的心啊!”古山凡一边用手背轻轻拍击着木板,一边对村长说!
村长捧着茶碗走过去:“这也是你的缘分,该着用这些木料,本来这主人家已经收了别人的定金,我头一天去就没谈成,结果那个买家后来反悔了,不想要了,这才到了你手里。哦,对啦,你刚才说封的蜡,这都得这么处理的吧?”
“也不全是用蜡来封,有的就是用油漆来封的,因为这树木砍下来后,水分会从树皮和砍切的端口不停的散失,外圈的木材变干后就开始收缩变紧,但是里边的木材就没怎么散失水分,还保持原来的尺寸呢,这样时间一长了,外圈会越来越收缩,绷得越来越紧,而里边的呢,几乎还保持着之前的力道,两股力不一致了,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从外向里的裂纹啦!”
“嗯,难怪得要把端口封起来,是不让它裂开啊!”
“是啊,不然砍下来让它自然风干的话,就很难保证它不开裂。而且风干的时候还得在木板之间放些小木块,这样好通风。像这几块榆木,风干又好,又完整,拿来做门正合我意!”
村长听了这话,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转眼看了看那几个正干活的人,终于还是开了口问:“老弟,做这门的尺寸什么的,你有没有用你那把鲁班尺量过?”
古山凡好像没想到村长会这么问,顿了顿才回答:“没有!”
“你为什么不量呢?这就奇怪了,你一个木匠,给别人做门都要样样讲究,怎么给自个儿做门,反而不测不量的?”
“曹大哥,我的家事你都知道的,从我曾祖父开始,我们家代代都是木匠,我曾祖父传下来这一把鲁班尺,原本是希望后代子孙谨守家训,传承鲁班祖师的精神!谁想到事与愿违,后代子孙为了这把尺子,造出了多少事端来,害得兄弟反目,几乎家破人亡,子孙远走他乡……哎!他老人家要是在天有灵,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肯定会伤心失望的,肯定恨不得毁了这把尺子!”
“哎!”村长跟着叹了一口气,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多想了,再想也是没有用的了,现在要顾眼前,眼前的事就是眼前的事,你不要受过去影响,就算你不用这把尺子,你还可以找一把别的鲁班尺来用啊!做门是大事,可不敢马虎的!”
古山凡沉默了片刻,才说:“这房子从开始动工到现在,我也就只是定了个大方向!其他的都是老肖他们几个拿主意,他们盖房子经验丰富,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所以我听他们安排就行。至于其他的讲究,我没有刻意的去管。
村长很认真的纠正他:“老肖做瓦匠都半辈子了,建房子这方面他们肯定比你有经验!这是没有疑问的,我说的是大门的事,你不要跑偏了!”
古山凡苦笑着说:“大门的事,他们本来是让我自己来的,我偷了个懒,就让他们一手安排就好了,他们告诉我尺寸,我只管把门做出来就行!”
村长喝完茶,把茶碗倒过来翻过去看了半响,才说:“他们做的活,不管那一方面,都是挑不出毛病来,但是你自己既然懂这些个,就应该自己动手……”
古山凡脸上现出感伤的神情,缓声说:“曹大哥,这些年我也看透些了,我的父辈以及我,一生都在跟木头打交道,我们做工要精准无误,方方面面都要谨慎细致,还要测算来测算去,生怕出现什么差池,给人家带来一点点不利!生怕辜负人家对我们的信任!就是打一只小板凳,也是一样的这么要求!
做工上是丝毫马虎不得的!可是,测算吉凶这方面,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测算得好就会好的,甚至算来算去,十有八九都算成了空。
虽说鲁班尺可以用来测量吉凶祸福,从中挑选有利的时间方位和尺寸,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所以我可以给别人测量,却不想给自己测量,一切听天由命吧,如果一切幸福都可以测量得来,那我曾祖父的期望就不会落空!这世上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悲苦的人!
村长不再说话,陪他站了好一会,走的时候才跟他说“你讲的也有道理,什么都不管就什么也都不忌讳了,顺着自己的心意,也是一样的好!”
到了下午,起了挺大的风,天色有些阴沉,古山凡担心是不是又要下雨,走进放木料的小棚里,将油布又盖了一层在木料上面,再放上泥砖,压得紧紧的。他妻子秀荷在旁安帮忙,安慰他叫他不要担心,就算下雨,也不会下得很大的。他听妻子这么说,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抬头去看妻子,看到她有些消瘦了,她这几个月天天做这么多人的饭菜,十分辛苦,古山凡伸过手去疼惜的用手指触了触她的脸,这时两个儿子一人提着一把木剑打闹着跑进来,跟小花猫似的,脸上都是泥灰,他们俩尖叫着追了一圈就又跑出去了,古山凡和妻子相视一笑,都觉得幸福不已。
傍晚的时候,黑云涌动,雷鸣风吼,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眼见着一场暴雨就要来临,古山凡赶紧同众人一起,用油布从墙壁的顶端盖下来,用砖头压结实了,能遮的都遮住,又下来将其他用料都盖好压紧,众人才各自回家去了。
古山凡看着风太大,怕搭的棚子会被掀翻,抱了用具领着家人回到庄子东头的破屋里,人还没到大雨就倾盆而下,他们大叫着一路冲进屋里,躲在不漏雨的角落里互相瞅着笑个不停。
大雨下到半夜都没有住的迹象,古山凡焦急起来,平时每晚都在新房守夜,虽说也有下雨的时候,但都没有今天的雨大,他烦躁不安,决定过去看看,他摇醒妻子,告诉他自己去新房看看,让她们不必担心,继续睡觉,说完后从屋里出来,一头钻进雨中!
到距新房还有二十几米的时候,他好像看到有几个人影在房子周围晃动,他以为自己看花了,抹了抹眼睛上的雨水,仔细看了看,前边还是朦胧一片,由于是大半夜,又只有雨幕没有闪电,天地暗蒙蒙的看不清楚。
他向前方跑了过去,不停的眨眼,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浑身的血一下子热起来,他伸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时看清了,确实有人,而且是不少的人,正在支架上挥动大锤轰打自己房子的外墙。古山凡的头"嗡"的响了一声,脸色大变,全身的血都像是要从头顶冲出去了一般,他狂喊一声"你们在干什么!"喊声才刚出口,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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