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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感觉怎么样?”程妗站在邹蓝的身旁用舒缓的语气问她。
“我感到痛苦,我最近放下了大部分工作。我以前是一个工作狂人,但是等我闲下来,我更宁愿去工作。”邹蓝用手遮住了眼睛,唇角向下斜着。
“你喜欢你的工作。卸下工作,让你失去安全感是么?”程妗在试图摸索令邹蓝真正产生焦虑的原因。
“是的。”她毫不犹豫地回答程妗。
“最近睡得好么?”程妗又问,不放过她任何的面部表情,包括嘴角微小幅度的变化。
“就算是借助药物帮助睡眠,我也能听见奇怪的声响。”邹蓝把手垂在了身体的两侧,“我感觉有人在窥伺我。”
离开之时,邹蓝的脚步在门边停留。
“我能要你的手机号码吗?”她考虑了一会,问道。
程妗没有丝毫地考虑便拒绝了她的问题,“邹小姐,抱歉,我不能给你的手机号码。这是一个不妥当的行为,作为你的治疗师,我必须客观公正地评估你的心理,如果我们过分接触,恐怕会让我违背客官。”
邹蓝有些失望,但她并没有坚持,说了一声“抱歉”就离开了。
程妗在笔记本上记录邹蓝的病情时,突然想到邹蓝上一位心理治疗师。她其实不经常想起他的话,毕竟她不信任他。
程妗已经和邹蓝见过好几次面,她越发坚定邹蓝心底的恐惧和忧虑。邹蓝并不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但是她心中真正忧虑的是什么事情,困扰她那么久的心结是什么,程妗列了数十条,接着一条一条地划掉。
程妗还没有找到她根本的原因。
她的上一位心理治疗师对程妗这样说:“那么也有可能她看见的或者听见的其实都是真实的。”
程妗想到了陈亦崎。
天色昏暗,程妗不敢再逗留,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才走出办公室的大门,程妗的包里响起了手机铃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程妗接通的一瞬间,就知道了电话另一方是谁。
之前几天,程妗已经拒绝将电话号码告诉邹蓝。但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最终还是拨通了她的手机号码。
她在电话里说的是:“救我,求求你了!”
程妗皱起了眉头,冷静地问道:“邹小姐,请问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这里哪里都是危险,只有你能救我了。”电话里的女人哭泣着恳求程妗,宛若将程妗视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先不要慌,是有什么威胁到了你的生命吗?”程妗站定在原地,开始疏导她的情绪。现在她无暇顾及邹蓝为何会有她的私人号码,更重要的是稳定她的情绪,假若放任她不理,她可能会因为情绪崩溃而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他在门外,我知道他监视了我很多天了,我知道。可是我根本看不见,没有人能看得见他,他想要杀我,我知道的……”
邹蓝的话开始变得混乱不堪,程妗无法听清楚后面的内容。电话里有“沙沙”的杂音,像是她故意走路拖着鞋,地板发出的刺耳噪音。
“现在你可以躺回床上,盖上被子。”程妗用缓和的语气安抚她。
电话里安静了许多,邹蓝的话开始变得清楚,“可是他还在这里,只有你能救我了。”
“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安全,可以打电话报警。”她想要增加邹蓝的安全感,以稳定情绪。
程妗猜想,她开始太过依赖自己,所以会在这种情形之下给她打了这一通电话,并将她视为唯一的救赎。
“你还没有下班?”
程妗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突然听见有人说话,抬头看见莫微莱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
“刚刚准备下班,你也还没下班?”程妗随口问道。莫微莱是一个很严谨的人,但是他很少加班。至少程妗从来没有看见他加班过。
“你的脸色很不好,喝杯热咖啡。”莫微莱的手中握了一杯咖啡,看起来像是刚刚冲泡的,还没有动口,他把咖啡递给程妗。
程妗顺势接过,浓稠的咖啡送入口中,口腔里充斥着咖啡的香味,程妗才知道这不是速溶咖啡,应该是咖啡豆现磨的。
“过来坐坐。”
程妗跟着莫微莱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布局和其他人的相差无几。在办公桌前面,有两张椅子。
程妗的办公室也有两张类似的,她在和客户谈话时,都会坐在那两张椅子上。为了研究对方的心理,两张椅子的角度和距离,都有讲究。
莫微莱虽然也有一样的设施,但他从来没有病人。
办公室里只有这两张椅子最方便谈话,莫微莱坐在了其中一张椅子上,程妗只能坐在另外一边。
“你刚刚表现出了焦虑,在打电话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莫微莱开口问她。
“我不是你的病人,你是想研究我吗?”程妗现在坐在“病人”的位置上,她抿唇问坐在“医生”位置上的莫微莱。
“研究?如果我要研究你,就不应该让你发出这样的质疑。”莫微莱微微愣了一下,轻笑了一声往后仰去。
如果一开始就能被人察觉出来的研究,是不会成功的。
“刚刚有一个病人拨打了我的手机号码。”程妗放松下来如实奉告。
“你是一个称职的心理医生,理应不会在这种地方犯错,她只能是从其他途径获得你的手机号码。”莫微莱对她的工作作出肯定。
她叹了一口气,“恐怕我对她谈不上称职,她的病情我依旧拿不准。她给我的电话,让我产生了强烈的责任感,她的病情没有好转,我该负责的。”
口腔里的咖啡,从食道滑下,好像在她的心脏中转了一圈才抵达胃部,程妗的心有些苦涩。
“你首先应当肯定你自己,才能帮助你的病人。”莫微莱的眼瞳如同夜空一般漆黑,他的目光锁定在程妗的身上,带了些对程妗的鼓励。
程妗沉思了一会,心中微微一动,“就算我的观点,和传统的理论不符?”
莫微莱对她的问题表现得嗤之以鼻,“教科书都是死的,理论难道就没有错误?”
程妗心想,你当然不知道我的观点有多么的离经叛道。
他见程妗没有说话,话锋一转,“你的想法该有一个源头。”
程妗的心就像是突然被捏住了,她想起陈亦崎和邹蓝的会面。
接着,她的脑海浮现出更早之前影像,陈亦崎和她倒在床上,她的后背贴着和柔滑的床单,陈亦崎在她的耳边对她喃喃细语。
她逐渐听不清楚对方的话,狭窄的空间中热气翻滚。她微眯着眼,看见他的眼睛散发绿色的幽光。好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程妗惊惧且无力,顺应本能像床下倒去。
当时陈亦崎眼疾手快地将她捞了回来,亲昵地问道:“怎么了?”
她喘着气抬头,眼前依旧是那个普通的陈亦崎。
但程妗又怎么可能将这件事置之不理,只当做是幻觉?
这就是他们分手的原因。
莫微莱走后,她拨通了邹蓝的号码。
电话几乎被马上接通了,邹蓝清晰的声音从电话中传过来,“程小姐,抱歉,刚刚打扰你了。”
听见她平稳的声音,程妗知道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松了一口气。
她又问了些旁的问题,确定了她的安全便想挂了电话。
“如果你明天有空……”
电话里突然传来“砰”一声巨响,静谧了几秒后,电话被突然挂断了。
她早就怀疑陈亦崎的身份,在知道陈亦崎和邹蓝的认识后,她就应该提醒邹蓝,或是用一些旁的方法隔离邹蓝和陈亦崎。
但现在想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程妗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邹蓝独自住在两层楼的别墅里,当程妗站在邹蓝的家门口时,她家的大门已经敞开了,附近的路灯全灭。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大门,里面是一个小型的花园,走过一段路就是楼房的门口。周围没有任何声响,静谧得让程妗更为警惕。
程妗紧紧盯着眼前的木门。
本来掩上的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撞开,木门与墙壁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一个男人从房内飞出,重重地跌在了程妗面前。
程妗后退了好几步,她抬头看见另外一个男人从房里走出来。黑暗中,程妗只能看见他的轮廓,男人身形高大,步伐稳重。
“陈亦崎,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看了一眼躺在地板上的陌生男人,压抑着内心的惊恐,尽量平静地对站在门口的陈亦崎问道。
陈亦崎显然没有预料到程妗会出现在这里,他呵斥道:“马上离开这里。”
程妗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地上躺着的男人突然又翻转过身,不知道什么情况下就已经扯住了程妗。
程妗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剧烈地打了一下,在昏倒之前,她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警声。
这一个晚上的事情总是超出她的预料,大约在她报警后警车能够赶来是她唯一能欣慰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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