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似锦

　　“子博，我不会回去的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怎能回头？”顾琛平静的站在窗前。陈硕表字子博。
　　“仲涵，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子博，他们不理解我你还不懂我吗？在你的眼里我是个能坐那把椅子的人吗？在父亲眼里我不过是个替代品那个从未谋面的大哥的替代品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仲涵，我们是总角之交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呢？可是……”
　　“子博，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我知道你身后有人你若是一定要带我走我也逃不掉但是父亲若是想要我死我也无话可说，这里有我给父亲的一封信你带回去给他吧。”
　　“仲涵，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听姨母说谭夫人自你走后生了一场大病身子已大不如前，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不能不为你母亲着想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妙。”
　　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顾琛提着皮箱穿梭在人群中间，他要离开了他要去美国了，前些天他收到了小舅舅的电报说一切都已经办妥了只等他过去。“小舅舅”不是顾琛的亲舅舅而是荣歆的弟弟英泰，英泰的父亲哈岱虽然出身满清贵族但确是彻彻底底的洋务派行为思想都十分开化。顾琛早已同英泰取得了联系自然英泰也十分乐意帮助顾琛。
　　码头外边有几部黑色的车子停靠在路边，车子里面的陈硕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使得车子里烟雾缭绕引得坐在前面驾驶座位置上的项熙阵阵咳嗽声：“咳咳，子博能不能不抽了这车一会儿再让你给点着了？”项熙表字予光。陈硕抬手看了看表：“予光，你说我这么做对不对？”项熙摇了摇头且转过头指着陈硕说道：“对不对？你还有心情琢磨对不对？我告诉你陈子博我没工夫想这事对不对？我只知道他顾仲涵今天上了‘克斯特号’你的噩梦就开始了你可别忘了咱是干嘛来了？”
　　“各位旅客开往美利坚合纵国的克斯特号客轮就要起航了，没有上船的旅客请及时上船”。项熙瞪着陈硕：“子博，你可要想好了他走了你回去可怎么办？”陈硕向着窗外看了一眼一手抓起礼帽盖在脸上淡淡的说了句：“开车。”
　　渌水边上的谈话一直让顾瑀琢磨不透，大姐是知道什么了吗？
　　顾嘉胤日前从西屏回到了临城，听说这次的铁路竣工搞得非常成功只待通车了，这样一来江北三省也就全通了铁路。
　　顾瑀倚靠在床上，眼前堆着一些零件很明显他刚刚拆了一只座钟，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把这些东西拆来拆去的，人们都以为他是喜欢其实那不过是他掩饰心情的工具罢了。自从在会福楼见过廖文山又遇到了姐姐如今父亲又回来了他这心里一直都是惴惴不安的，虽然他知道姐姐不会告诉父亲可难保不会走漏了消息。
　　“这就是你读的书？你说这些天尽做了些什么？”荣歆拿着书在质问顾珩。
　　顾珩小脸儿憋得通红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母亲的问话，顾嘉胤坐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其实他早就想笑了看着儿子的样子却是怎么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哈哈，行了没读就没读吧，半大的孩子正是玩的年纪呢”。
　　荣歆瞪了顾嘉胤一眼：“你倒是心宽，你就好好惯着他吧”。
　　顾瑛从会馆回来就听说荣歆也回来了，想想该是和荣歆再说说那事了就上楼去了，刚走到顾瑀的房门口正好看见门是虚掩着的于是下意识的就推门进去了，顾瑀正踩着梯子在书架上取什么东西，顾瑛从桌上的镜子中看到顾瑀似乎拿着一把手枪顾瑛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拉扯顾瑀的裤腿，顾瑀顺势就跌落在地上右手上还拿着一把“枪牌撸子”，顾瑛眼见顾瑀跌落在地上又一次向前抢夺顾瑀手中的手枪抢夺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枪“响”了……
　　“砰”的一声儿响起……
　　顾嘉胤正坐在书房和顾珩闲聊耳听得一声枪响，一旁的荣歆愣了一阵儿就听见何叔在楼下大喊：“怎么回事儿？哪儿来的枪声？”顾嘉胤也是一愣抬脚儿就冲出了屋子，小顾珩吓的在一旁不住的发抖，荣歆顾不上安慰顾珩也跑出了屋子正看见顾嘉胤手扶在楼梯边脸色发青的看着何叔和刚从外边跑进来的杨彬：“怎么回事儿？开枪怎么还开到家里来了？”一边刚进门就听到枪声的陈硕和项熙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杨彬摇了摇头：“没有啊，警卫们都没有开枪，我听到是枪声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这才跑进来。”
　　项熙也点点头：“是啊，我和陈硕刚进门就听到枪声，枪声该是从楼上传出来的。”顾嘉胤朝下看了看人又回头瞅了瞅楼上的人喊了句：“大小姐和五少爷呢？”荣歆一听扭头看见斜对面顾瑀的屋子仍旧是虚掩着门于是回头又瞅了瞅顾嘉胤转头就往顾瑀的屋子里跑去，所有人也都往顾瑀的屋子方向跑去……
　　顾瑀手里举着“枪牌撸子”正对着他的顾瑛则直挺挺的躺在地毯上，刚进门的荣歆看见顾瑛躺在地毯上，下意识的转头向楼下喊道：“快去叫医生，快去啊！”顾嘉胤抢先挤进屋子里看见顾瑀举着枪又看见顾瑛躺在地上，疾步冲上去就扇了顾瑀两个耳光顾瑀的嘴边渗出血来，顾瑀的脑子也似乎清醒了起来，看见躺在地上的大姐立刻扔了手里的枪趴在顾瑛的身边：“姐，你醒醒啊。”许夫人看见眼前的一幕立时就晕了过去。顾嘉胤见着这眼前混乱的局面冲着人群：“玉芬，赶紧的把沁春扶回去，另外你们快些把大小姐抬到我房里去，陈硕你和项熙去趟医院把马丁医生也请过来，赶紧的快去。”顾嘉胤扭头一脚就掀翻了愣在地上的顾瑀，顾瑀蜷着身子趴在地上，身子不住的发抖，顾嘉胤伸手拎起顾瑀的后脖领子就往屋外走，荣歆见状上前挡了顾嘉胤：“这是干什么？先看看大小姐吧？”顾嘉胤听后手一松顾瑀又跌落在地上，荣歆上前扶了扶顾瑀：“先去五妈房里呆着，快去。”顾嘉胤眼看着又喊了声：“滚到楼下跪着去，你姐姐最好没事否则……”话还没说完，荣歆就瞪了顾嘉胤一眼：“好了，承之我们快些去看看大小姐吧。”
　　“这怎么还不醒？到底是伤着哪了？……”急得顾嘉胤来回的踱步。
　　黄劼人听着信儿也急急忙忙的赶来，走到大厅看见顾瑀跪在地上又看看一旁的项熙厉声问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顾嘉胤正站在房门口所以就看见黄劼人欠了欠身说道：“先生来了。”
　　黄劼人抬头看了看顾嘉胤又低头看了看顾瑀，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便往楼梯走去，项熙看到顾嘉胤进了房门边蹲下忙问道：“叔溢，你没事吧？”顾瑀一手扶着左手腕表情十分痛苦但还是努力摇了摇头，项熙看到他的样子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左手发现手腕软软的于是大惊道：“你手腕断了么？”顾瑀无力的点点头，项熙愣了一阵讲到：“不行，我去找何叔，你这样是不行的。”
　　何叔正领着郑夕走进来，项熙一把拉住郑夕：“马丁医生在上面，你先看看他。”郑夕看了看一边的顾瑀于是拿出药箱：“这没有断应该是错位了。”项熙一听说是错位了也就感到放心了，项熙是黄劼人的外孙所以也就常可以出入顾家，他一直就很不明白顾嘉胤到底为什么如此讨厌顾瑀联想以往种种又看到今日他更加确定顾嘉胤是讨厌顾瑀的否则一个父亲再生气又怎会踢伤儿子的手腕呢？
　　顾瑛整整昏睡了三个时辰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只是感觉似乎眼前有许多的人来来回回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围着床的一众人抬手揉了揉头刚要说话就听见荣歆召唤顾嘉胤：“承之，醒了、醒了。”顾嘉胤忙跑过来关切的说道：“怎么样？好些了吗？”马丁医生在一旁边收拾药箱边用蹩脚的中国话说道：“大小姐没事的，哪里都没有伤着只是受了惊吓好好休息就没事了顾先生不用担心。”全屋子的人听了这话都显然都松了一口气。顾瑛突然翻开被子大喊道：“老五怎么样了？他没事吧？”顾嘉胤一愣只当是顾瑛念挂顾瑀边扶顾瑛边安慰道：“不用理那个逆子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给爹处理，你好好休息。”
　　大厅里人人都秉着呼吸，顾瑀一个人跪在地上依旧一只手托着手腕，郑夕没有固定的工具所以只能做些简单的处理，项熙站在一旁抿着嘴他心里十分为顾瑀担心毕竟顾嘉胤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荣歆看了看一旁的戴夫人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顾瑀心里难过极了刚刚被父亲踢伤了手腕况且肩上的挨得那一脚也隐隐作痛又跪了这么久的时间身体真是快扛不住了但他知道今天的事若是说不明白父亲怎会如此放过他。可他怎么说？又叫他说什么呢？难道说是姐姐突然抱着她并且将她从楼梯上揪了下来又抢他的枪吗？这些说辞在父亲眼里或许就变成了推卸责任的辩词那样的话自己就更加难自处了。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顾嘉胤依旧是质问的口气。
　　顾瑀低着头依旧一句话也不说或许是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荣歆瞅瞅顾嘉胤，顾嘉胤脸色青着显然是憋着火的顾瑀这样的做法就是在激怒他，戴夫人见此说了句：“老五，你姐姐没事的你爹问你话呢？都是一家人有什么缘由说清楚就好了。”顾瑀依旧不说话他心里是难过的，顾瑀嘴里喃喃的说道：“娘、娘你在哪里？”大厅里的人都听见了，黄劼人扶了扶眼镜又看了看四周他还真的没注意到还真是不见孟念黎，荣歆听见顾瑀的话从人群中渐渐挤了出去走向门口还没有踏出门口就听见顾嘉胤骂道：“还有脸喊你娘？”顾嘉胤起身冲到顾瑀面前一把钳住顾瑀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顾瑀实在是憋屈他感到下巴好似要被捏碎了般的疼眼泪也不争气的留下来。事实上真的是太疼了。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为什么会响枪？枪是哪来的？”
　　“儿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顾瑀许久才说出了这句话但是这就是真话。
　　顾嘉胤反手就给了顾瑀一记耳光，顾瑀的身子猛地向左摔去，左边的项熙顺势就扶住了顾瑀，顾瑀刚刚跪起身顾嘉胤又出手给了他一记耳光然后说道：“这下知道了么？”顾瑀的嘴里腥腥的他知道定是打出了血：“儿子、儿子不知道”，项熙听了这话不敢置信的看着顾瑀，顾嘉胤听了这话揪起顾瑀就往楼梯上拖去顾瑀的嘴巴磕到地上刚刚打出的血也就吐在了出来，黄劼人实在是看不下去手里的拐杖猛磕在地上：“好了，这是干什么？到底是自家的孩子没事就好了。”项熙也跑到顾嘉胤前边扶着顾瑀：“叔叔，叔溢的手腕已经伤了您还是让医生先给他瞧瞧吧那边大姐不是也没有受伤嘛？”项熙急忙向顾嘉胤道出了顾瑀手腕已经受伤的实情，顾嘉胤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顾瑀什么也没说。
　　杨彬从楼上下来：“都督，是把勃朗宁的‘枪牌撸子’枪里只填了一发子弹7.65mm口径再则枪身上还有字？”
　　顾嘉胤疑惑的说道：“字？什么字？”
　　杨彬端起枪给顾嘉胤看：“应该是个‘伦’字”。
　　顾嘉胤听后瞪了一眼地上的顾瑀，然后转身就朝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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