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号

　　我似乎不再是我。

　　那么我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抬头看着前面那个融入在夜里的身影，觉得他离我是那么近，所以我不自觉的就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可是……为何我如何挣扎都触摸不到他的影子呢？是我离他太遥远了吗？

　　不。

　　是他，不想让我靠近了。

　　#####我才不说我是分割线#####

　　又是一天清晨，我很准时的在五点钟醒来，闭着眼睛想要爬起来的时候觉得身上有点重，于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近在咫尺的渊。

　　睫毛好长，皮肤好好。

　　我无意识的伸手，戳了戳渊的脸，发现软软的很好戳之后又继续戳了一下，结果——

　　“喂……”渊眯着眼睛看着我，声音有点沙哑，但还是很好听，“你好像戳的很开心嘛……人类？”

　　……我错了。

　　“唔……”我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办，渊闭上了眼睛，小声道：“想戳的话就继续吧，反正……”

　　为什么我隐约觉得，渊没有说出来的，是很重要的事情呢……可是，既然渊不想说，那么我再问也是没有结果的，不过……可以继续戳诶！真好……我继续戳着渊的脸蛋，觉得昨晚的阴霾一扫而光，虽然隐约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但是现在……我什么都做不到。

　　算了。

　　就这样无意识的一边发呆一边戳着渊的脸，猛然间被渊捏了一下脸，吓得差一点就趴在地上了，然后就听到了渊的一声轻笑，猛的抬起头，看见了渊的微笑。

　　好美。

　　“……喂人类你怎么了？”渊坐起来，然后看见我直愣愣的看着他，便伸手再次捏了一下我的脸。

　　——喂你还捏上瘾了啊！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扑向垃圾箱，把我那个白色的塑料袋翻出来，拿出里面的道具，便看见了渊嫌恶的眼神，好像在说：你该不会想让小爷贴这个吧……

　　抱歉啊我的确是这样想的……我邪笑着扑向渊……

　　一番折腾，我把伤疤黏在了渊的手上，因为个人觉得渊这样的皮肤要是有伤疤比我的效果更好，我自己就是把另外一个伤疤黏在了自己的手上，这个没那么恐怖，但是挺恶心的，效果应该不错。

　　“这东西好脏。”渊一边皱着眉一边就想伸手撕掉这个伤疤，我连忙阻止他，但是他推开了我，然后一把撕下手臂上的伤疤之后，顺手把我的也撕掉了，我愣了一下，没有反抗，毕竟他能陪我的时间应该不长了，所以，就让着他吧——

　　我才不会说我是不敢反抗。

　　苦着一张脸的我带着渊去了“离人”，借了一把吉他，然后又带着渊往大广场走去，一来一回已经差不多六点了，广场上渐渐有人了，我拉着渊走向一个树荫下，因为现在是夏天，所以早上也会很热，因此要找个好地方，毕竟我可以晒着，但是渊这娇嫩的皮肤……算了吧，让他晒太阳，我舍不得。

　　“喂，人类，要小爷我提供歌么？”渊歪着头看着我，脸上是顽皮的笑，我想到之前他唱的啄木鸟之歌，打了个冷战，摆摆手拒绝了，那种歌……要是我来唱绝对没有那个效果，看渊的样子又不是很想唱歌，所以还是算了吧。

　　“那么……今天唱什么呢……”我把不锈钢碗放在面前，然后托着下巴想着。

　　“我来吧。”渊忽然道，我被吓了一下，慌忙往他那边看去，只见他一脸笑意。

　　……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

　　“放心吧，我不需要伴奏，我自己唱。”渊凑过来捏了一下我的脸，然后就开始清嗓子，然后，我就听到了一首——

　　很美的歌。

　　渊的声音很美，唱的歌的调子也很美，大广场上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渊闭着眼睛，浑然不觉的唱着，而我在一旁，看着渊认真的样子发呆，因为我不想去打扰这么美好的歌唱。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渊唱完了，然后一些围观的群众不自觉的就开始鼓掌，然后从口袋里摸出钱放在我面前的不锈钢碗里面，然后继续一脸期待的等着。

　　渊缓缓地，唱起了另外一首歌，虽然还是外语我听不懂，但是这首歌，比上一首更好听，我继续托着下巴，听渊唱歌。

　　慢慢的就到了中午，天气渐转炎热，我的后背已经被汗透湿了，渊却没事人一样，围观的群众也渐渐散开了，于是渊就没有再唱下去，剩下的围观群众也散了，于是我跑去买了一瓶水递给渊，渊看了我一眼，接过来放在一旁，他倒是不渴，我可是渴死了……

　　但是渊那一副淡定的样子，我又不敢开口，只好幽怨的看着那瓶我伸手就可以拿到的水。

　　渊装作不知道，嘴角却勾起了一丝细微的弧度，悄悄地看着我想动又不敢动的样子，最后笑了，然后拿起水递给了我，看着我欣喜若狂的接下，渊微笑的看着这一切。

　　像个局外人。

　　那种陌生的感觉又来了，我觉得我不属于这里，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不是。

　　“喂——人类，喝着水发什么呆？”渊见我接过水就没有动作，有点担心，就喊了我一声，“你不喝我就喝了哦——”说着便要过来抢。

　　我笑着躲开，然后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瓶，拧上盖子，把钱收进裤子内袋，不锈钢碗塞进衣兜，水拎在手上，另一只手拉起渊往“离人”走去，因为我不想让渊陪我一起吃馒头，所以只能厚着脸皮去叶哥那里了。

　　路过那条偏僻的巷子的时候，我和渊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向里面张望，然后对视一笑，走了进去，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着，渊用手指戳着地上沙子，开口道：“人类。”

　　“嗯？”

　　“你觉得我是怎样的存在呢。”渊抱着膝盖，清澈的眼睛看着我，问道。

　　“……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想了想，认真道。

　　“……”渊不说话，把头埋在膝盖里面，良久抬起来，轻轻的说：“那就好。”

　　他看向我，笑的弧度还没出来，表情便变成了惊恐，然后马上站起来，向我这边扑过来……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到了，就在他说完“那就好”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后脑一阵剧痛，胸前也是一阵剧痛，我便昏迷了过去。

　　……

　　……

　　好疼。

　　迷迷糊糊醒来的我，看着白色的天花板，问着一阵陌生的……消毒水味？这里是医院……旁边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口罩拿着一个奇怪的机器的医生看我醒来了，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我想坐起来，身体却不受控制。

　　疼。

　　全身弥漫着疼。

　　“我……”我想要开口说话，冲出喉咙的声音却沙哑的可怕，“我是谁……”

　　“……”他们沉默，那个拿着奇怪的机器的医生拉下口罩，对我道：“现在你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快点把病养好，知道吗？”

　　“……我生病了？”我看着他，不明白我怎么会到这里，迷迷糊糊记得我被别人打了一下，疼的晕了过去……难道是渊？我努力扭动着头部，我发现渐渐地我已经可以动了，但是一动就是一阵剧痛，我四处张望，没看到渊，于是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黑发的男孩，个子大概到你的肩膀下面一点……”

　　“黑发的男孩？”医生托着下巴想了想，不一会儿很遗憾的道：“抱歉啊，没有印象。”

　　“……这样啊。”我垂下眼帘，“那，是谁送我过来的呢？”

　　“……”医生们沉默了，有几个护士别开了脸，肩膀好像在颤抖，我心里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在蔓延，但是我没有理睬，而是追问：“说啊……回答我。”

　　“……你躺在这里好多年了。”医生别过头，不忍道。

　　……

　　……

　　这么说来，一切都是假的。

　　叶哥、柳姐、广场上的人们、学校门口卖包子的阿姨、清洁工叔叔阿姨们，还有，渊。

　　都是假的。

　　怪不得我可以接到空号打过来的电话呢……我苦笑，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微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有亲人和朋友吧？”

　　“……”医生们再次沉默的别开脸。

　　“说。”

　　“……这几年来，每个月都会有一笔钱打到医院的账号上，刚好够你的医疗费，但是……”医生低下头，闷闷的说：“……其实以前也有人来，就是你说的那个黑发的男孩吧，后来也没再来过……”

　　……

　　这样啊。

　　“是吗，看来我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呢。”我笑着对他们说，他们转过头来，脸上写满了惊讶，应该是在想为什么我能接受这种事实吧。

　　其实我接受不了的。

　　不过我早有打算。

　　“那么你先休息一下，你现在的状态还不能吃固体食物，所以我会先给你吊一瓶葡萄糖，葡萄糖吊完了就按铃，会有护士过来，明白吗？”医生叹了口气，看着我道。

　　“嗯。”我笑着答应。

　　医生们沉默的退出了病房，有一个医生在出去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全是敬佩。

　　……

　　佩服我吗？

　　我有什么好佩服的呢？废人一个，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就连梦，也没得做。

　　我握紧了拳头，却觉得左手里有东西，低头一看，是一部款式很老的诺基亚，我好奇的拿起来，按了几下，发现没电了，于是很没趣的把他放在病床上，这种东西为什么可以留在病人的身边？不是有辐射吗？

　　大概是因为我紧紧抓着不放吧。

　　过了一会儿，一个护士进来了，面无表情手脚麻利的给我吊了一瓶葡萄糖，然后快速转身走人，连一句说明事项都没有，我叹了一口气。

　　是啊，长期霸占床位的人，谁都不喜欢。

　　我笑了笑，不去想这些，反正我很快就可以走了，离开这里了。

　　渊，那么美好的你，为何是虚假的存在呢……还有叶哥，那样温柔的叶哥，为什么也是假的呢……还有漂亮的柳姐，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说不定，我也是假的……

　　我笑着，想着，然后笑着笑着就哭了。

　　“为什么呢……”我轻轻地问。

　　……

　　没有回答。

　　也对，有回答才恐怖。我自娱自乐，想着一些和渊相处的片段，还有叶哥和柳姐的样子，是那么的美好，仿佛我一觉起来又能看见大广场上大大的太阳和身旁不算很臭的垃圾箱，还有，那个近在咫尺的美好少年。

　　“……”我低着头，发着呆，不知不觉葡萄糖已经吊完了，我伸出右手按响了铃，很快就有一个护士拿着新的一瓶葡萄糖进来，帮我换完以后，怜悯的看了我一眼，走了。

　　为什么要怜悯我呢？

　　我并不可怜啊……我比你们，幸福多了……我拔下针头，晃晃悠悠的走到了窗户前，闭上了眼睛……

　　次日新闻：“一男孩沉睡六年梦中惊醒无法承受跳楼自杀。”

　　＝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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