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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五
茶上了。
吴邪专心致志地盯着茶气,张起灵专心致志地盯着天花板。他的刀搭在墙边,一步能到的地方,但他此刻伸长手脚松垮垮地坐着,并不很防备。
吴邪喝茶不讲究套路,毕竟不是世子贵族,虽然用的壶具都是上等紫砂,茶也要选着雀舌旗枪,其实都是家里老一辈的习惯,他没有什么偏好,就照单全收了。
瞅着差不多了,他倒茶出来润了润杯子,瞟了对面一眼,那位爷倒是坐得稳如泰山。
他觉得冷清,想说个话暖场,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疑惑。
“小哥平时是做什么的?”
张起灵一动不动。
吴邪给他面前摆上茶杯,斟满,便见他端起杯子扬手喝了,空杯放回壶嘴下。
他不由得啧了一身,不品茶也不要这么糟蹋。之后觉得不妥,慌忙观察了一下对面,似乎没被听到,他积极地又添了一杯,才给自己倒上。
“那个,小哥,我吧,店里就一个伙计,文弱得很。若不是你这两天帮忙,又要被欺负了,真是太感谢了。”
张起灵回应的办法就是把下一杯茶也喝净。
吴邪放下茶壶,双手在桌下互相狠狠捏了捏,鼓起勇气:“小哥,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能不能到我店里当个护院?”
张起灵终于扭头看着他,眼神模模糊糊的好像刚睡醒。
“你请不起。”他说,叠起手放在腹部,又看回了天花板。
虽然很不客气,吴邪却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也生不起气,只失望地点点头。张起灵大概看不到,他也懒得再补充。
无言地坐了一会,张起灵站起来,拿了刀,出门。吴邪自认地主之谊已尽,也不问也不拦,随他去了。
次日清晨开了张,吩咐王盟看着店,吴邪便去街上吃早饭。在那家蟹粉小笼店里坐着时,照例听到有人说着大总统怎么怎么着,照例没什么人提得起性子,又有几个街坊,唾沫横飞地说着那解语花解当家昨晚上了谁家的老爷车,现在也不见人影。这一下倒是来劲,呼啦啦几个人端着盘子就移了桌。都是些大妈大婶,叹那解语花空一副好皮相,竟只落得与人陪笑的下场。
吴邪一面竖着耳朵听,一面心里觉得好笑,小花也不知道上过多少人的马车汽车了,这些人传言的兴趣倒一点没减。让小花陪笑,还得揣摩揣摩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原本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若是小花喜欢,找个真心的过终生也好。可无论是小花还是那些少爷老爷,逢场作戏的意思一个赛过一个。吴邪起初还要探听一番,现在已完全没了兴趣。不过是这个人那个人,混了几天就甩手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要他说,秀秀的奶奶下个死令,倒也不是坏事。解雨臣心如浮萍,秀秀花了十几年功夫,还不是没抓住。
听了半天,这次怕是昨天那个假洋鬼子,他心里对着号,那倒是挺有趣的。
八卦也听完了,肚子也饱了,吴邪拎了壶豆花往回走,远远地看到自家铺子门口坐了个人,深蓝布衫,手环着膝盖,仰着头望天,往常这样坐门口的不是乞丐便是寻仇,那人两者皆不似,只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凛冽气息。
这不是那个闷油瓶么?今天又打算唱哪出?
他停下脚步,心里琢磨不透,不知这下是福是祸,终究还是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在他面前晃了两圈,也没见反应。吴邪犹豫了片刻,轻轻踢了踢对方的脚尖。
“喂,你坐这干什么?大清早的,给人看了还以为是讨债。我怎么做生意啊?”
低声细语说出的话竟然有点冲,他懊恼地发现并不是原本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其实他对这小哥的态度自己也说不明白,见不到也就算了,见到了便有些喜滋滋的,像看到了好兆头。
那一堆好兆头沉默着拿了刀站起来,迈了一步就要绕开他。吴邪自知失言,心里有些急,当即伸手横过他胸前,袖子擦过去,竟觉得胸膛结实得不似血肉之躯,吴邪自己反被格住,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张起灵停下了,低头看着他的手臂。
“干什么?”
吴邪乘着这空隙跨到他正前,之间只空了一尺的距离,好挡住他的去路。他往对方漆黑的眼眸里望去,只看到一片波澜不惊,想说的话打了好几份草稿,到嘴边又兜兜绕绕憋了回去。
他想说小哥你就到我家当护院吧,工钱你开。
然而他们对视了半天,吴邪只是说:“地上露冷,小哥你到店里坐吧。”
张起灵朝左移了一步,他也照样移一步,像镜子似的,不屈不挠。
“我打了豆花,一起吃吧。”还微笑着抬起手中的食盒晃了晃。
张起灵轻叹了口气,未及表态,吴邪便当他应了,一把将食盒塞进他手里,自己高高兴兴去开铺门。
“小哥你坐。”门上的木板还未移完,他先按着闷油瓶的肩膀让他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这才风风火火去把门完全打开,笑容满面地朝路过的邻居打了声招呼。
“吴老板今天气色不错啊。”邻居说。
“托您的福。”他应道。
忙乎了一圈回来,他摆上碗勺,打开食盒,一股浓郁的豆香飘了出来。他把加好香菜麻油的豆花盛出一碗,递给张起灵,自己直接就着食盒吃。
“小哥哪里人?”一边吃他一边试着活络气氛。
“广西。”闷油瓶竟然答话了,他盯了那份豆花良久,才下了一勺,面无表情。
吴邪想了想,印象里是在南方,远得很。
“我还不曾去过。”他笑道。
对方吃得极其斯文,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方便问。有些人——譬如小花——是最讨厌别人催他的。
“以后没事常过来坐坐吧。”
吴邪有件事情想不明白,就是张起灵今天为什么坐在门口。但转念想想,自打张起灵拿着黑金古刀出现在他的铺子里,关于这个人他就没想明白过。他这人懒,又习惯得过且过,费脑力的事情,琢磨琢磨也就抛在一边了。
张起灵终于把那一小碗豆花解决了,放下了勺。
“咸的。”
这不是废话么。
吴邪奇怪地看着他,他也不解释,又开始淡淡地看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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