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爸爸妈妈

作者:荏苒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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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雅然(1)


      毫不夸张地说,雅然改变了我的一生。
      虽然这样说,但是我依然想不起来关于我跟雅然第一次见面的任何细节,我只记得我突然地就从对所有事情都没所谓变成了急切地想靠近有关雅然的一切——她对一切热情而不可救药地乐观态度,她说话时专注而害怕给你带来任何伤害的、温和的目光,甚至她走路时因自信而微微上扬的下颚,都成了我狂热模仿的对象。
      我想我对雅然本身的关注甚至超过了雅然来找我的原因,这点似乎引起了雅然的困惑。她一再提醒我成天跟着她是很危险的,而且我所有应尽的责任都已经完成,没必要再参合进来。但我依然孜孜不倦地、狗皮膏药似的缠着她,直到有一天她再次提醒我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专注地看着我的眼睛,就在我心脏狂跳着痛苦地猜想她是不是要一口否定我的所作所为时,她突然“扑哧”一声笑起来,然后很认真地凝视着我的眼睛,真诚而缓慢地问:“你能帮我把资料输入电脑%C>/?尃瞷!A矼 我觉得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幸福。
      现在想来,也许我不应该那么自作多情,雅然并不是来找我的:她是冲着刘明来的。或者说得确切一点儿,她是冲着那次矿难来的。

      刘明的哥哥是矿上的激进分子,他狂热地追求公平待遇、安全保障、高工资、高福利等等很不讨人喜欢的东西,而且还搜集了大量的矿上违法犯罪的证据——但大多不足以撼动那几座森冷血腥的矿山及其搜刮民脂民膏的爪牙。然后,矿难来了,证据够了,只要找到尸体,就可以去省领导面前告御状了。于是他带着自己的母亲下了矿,去找软弱但是勤恳的父亲,然后再没回来。
      刘明消沉了一段时间——至少雅然是这么推断的——然后从她死去的哥哥手里接过了反抗矿上的大旗,开始暗地里搜集证据。她先是答应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就是那个大得可以当她爸的那个矿上分管安全的副班长)的要求,给他做小,给他暖床。然后从矿上的密保室里搞到了她哥哥的遗物——上百位村民的血泪和成的保证书、劳工合同;然后她开始一封一封地向县、市、省甚至中央级的□□、安全、劳务等等部门寄送资料,然后她在一个月内得到了答案——矿上保安处的答案。
      雅然在向我叙述这一切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种阴冷的、沉淀着岁月的血腥的仇恨,她说,矿上的人打断了供养刘明的那个伯伯的腿;烧了他们家的口粮田;洗劫了他们的家,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牲畜、电器、存折甚至睡觉用的铺盖、吃饭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更重要的是,他们带走了她和她哥哥呕心沥血搜集的证据,然后在村委会及全村人的面前烧毁了。
      被逼无奈下,刘明的伯伯一家签了保证书,也就是——说到这里雅然的眼睛更加冰冷了,甚至闪着森蓝色的光芒,像是嗜血的杀手——承认自己弟弟一家扰乱矿上生产安全的行为是犯罪同时保证不再犯,然后每个月领取一笔足以让一家人光鲜生活的奖励费。
      这时刘明还在学校里,但她肯定知道了这件事,她做了一个大胆疯狂又绝望的决定:让一个她信得过的同学把她贴身携带的最后一份资料寄给北京那个在她心里公正而神圣的报社,为了防止别人看出她的目的,她则要回到家里处理这一切。
      然后她回去了,那天夜里她那个表哥来了,当着她伯伯一家人的面把她摁倒,然后开始扒衣服。刘明的嘶喊声在夜里传出去老远,有半个村庄的人被惊醒,然后缄默。
      两个小时后,那个作威作福的煤矿正式职工提起自己的裤子,□□地留下一句,去死吧,然后美美地走了。

      然后,就像她说的,有个好人来找我了,带着一种属于刚毕业的大学生的愤怒与正义感,一个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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